这是何道理？难道王爷要弃城投降？把偌大的杭州城让给倭寇？”
朱栽圳正色道：“我绝不会离开杭州城半步。会与杭州城共存亡。”
谭纶问：“那王爷的这道军令是什么意思？”
朱栽圳道：“浙江的卫所军有八万人。与其说他们是兵，不如说他们是兵痞！这帮人打仗不行，就会祸害老百姓。
八万人要是全集中在富庶的杭州城，外有强敌，内有数不尽的财帛。一定会发生兵变！
他们会干跟倭寇同样的事——欺辱妇女，抢劫财物！
所以，还不如让他们分驻各地！”
朱栽圳这么做，是以史为鉴。
正史中，万历年间数千倭寇兵锋直指泉州。泉州卫所军不敢打倭寇，干脆来了个兵变，赶在倭寇之前把富庶的泉州城抢了个空，而后四散逃亡。
这种事儿，十四年抗战时期秃子也没少干。
胡宗宪帮腔：“景川王说的是。真让卫所军那帮兵痞防守杭州，说不准他们会跟倭寇勾结！
上回杭州被七十二个倭寇攻破，就是守和宁门的十几个士兵跟他们里应外合！”
谭纶道：“那杭州城总不能没人守吧？难道要让杭州城像一个赤着身子的妇人一样，面对穷凶极恶的倭寇？”
朱栽圳发布了第二道军令：“立即去义乌传本王的军令。调戚家军进驻杭州！”
谭纶继续质疑：“新军编练不过二十多天。他们怎么可能守得住杭州？”
朱栽圳火了，他直接用身份威压谭纶：“谭纶！你一个小小的知府，哪里有资格对本王指手画脚？
现在，本王命你立即离开杭州，返回你的松江府！”
谭纶道：“走就走！我倒要看看，《平倭檄文》里牛皮吹的震天响的人，是不是真有能力守住杭州！”
谭纶现在其实巴不得回松江，隔岸观火吃瓜看戏呢。
撂下恶心人的话他就拂袖而去。
胡宗宪怒道：“王爷，这人仗着有裕王撑腰，太不像话了。”
朱栽圳不以为意：“不用管他。等打退了倭寇我再收拾他。”
入夜，朱栽圳在书房中召见了胡宗宪和特务头子陆绎。
朱栽圳冷静分析：“戚家军始终只训练了二十多日。好在分散在浙江沿海各处的倭寇集结，需要最少十日。
咱们得借着这十日功夫，想法子将四万倭寇分化瓦解一部分。”
胡宗宪拱手：“敢问王爷，如何分化瓦解？”
朱栽圳道：“据我所知，登陆浙江的倭寇有三个头目。第一个头目是井上八郎，他手底下有两万人。
此人是个人皮畜生，凶残成性。他是一定会来打杭州的。咱们对他兵来将挡就是。
第二个头目，是汪直。”
胡宗宪愤愤然：“汪直号称什么海贼王。那厮身为汉人，竟引倭入寇，着实该杀。”
朱栽圳笑道：“要透过现象看本质。汪直的本质是个惟利是图的生意人。抢劫对他来说只是一门生意而已。
如果我对他许诺，能够给他一门比抢劫更赚钱、更稳定的生意呢？”
胡宗宪惊讶：“王爷，您的意思是跟汪直谈判？你不是说大明不跟畜生谈判么？”
朱栽圳道：“错了。我不是想跟他谈判，而是想哄骗他。最终目的还是宰了这个畜生。”
胡宗宪若有所思：“原来如此。王爷您说的生意是？”
朱栽圳说了两个字：“通商！我会诓骗他，给他靠岸通商贸易的特权。他是走私商人出身，知道跨海贸易有多么暴利！
同时，我还会允诺给他一个大明的官职。
最重要的是，我手里还掐着他的命根子！”
胡宗宪问：“命根子？什么命根子？”
朱栽圳笑道：“据我所知，汪直是个孝子。他的老母、妻儿，现在应该关押在徽州城大狱里。
你马上派人把她们接到杭州！记住，一路上要以礼相待！”
胡宗宪惊讶：“汪直的老母、妻儿关在徽州城大狱？下官从未听说过啊！”
朱栽圳微微一笑：“因为她们用了化名。徽州官府只知道他们是海盗家眷，不知道她们是海贼王的妻儿。
记住，汪直老母的化名是张阿姐。”
朱栽圳在后世看了有关汪直的一本书，记住了这个细节。这个细节现在帮了他大忙。
胡宗宪拱手：“下官知道该怎么办了。”
朱栽圳又道：“有通商做诱饵，加上老母妻儿做威胁。汪直绝对会偃旗息鼓。”
说完朱栽圳在桌上摆了四个黑色棋子，他又将其中一枚黑子拿回棋篓里：“四万倭寇，去掉汪直只剩下了三万。”
陆绎自告奋勇：“联络汪直的事，由属下去办吧。”
朱栽圳微微点头：“这种事儿是锦衣卫所长。交给你办我放心。”
胡宗宪指了指剩下的三枚棋子：“剩下三万倭寇呢？”
朱栽圳拿起一枚：“第三个倭寇头子是徐海。手下有一万人。徐海最在意的，是他的妻子王翠翘。每次出征都会带上王翠翘。
要让徐海罢兵，关口就在王翠翘身上！”
胡宗宪道：“想必王爷已经想出办法来了。”
朱栽圳道：“王翠翘这女人早就厌倦了提心吊胆的生活。可以给王翠翘准备一份厚礼，我再给王翠翘写一封信。
信上就说我这个大明郡王有意招安她的丈夫。
王翠翘绝对会动心，劝说自己的丈夫不要攻打杭州。
给王翠翘送厚礼和信的事，也由陆绎手下的锦衣卫去办。”
陆绎拱手：“是，王爷。”
朱栽圳将手中的棋子抛回棋篓：“这样一来，四万倭寇仅剩两万。这两万，就要真刀真枪去打了！”
胡宗宪由衷的感慨：“下官对王爷实在是佩服的紧。四万倭寇，您谈笑间就瓦解了两万。”
陆绎始终是年轻，他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王爷怎么对这些倭寇头子这么了解？”
胡宗宪也有这个疑惑，但这只官场老狐狸没有明说。
朱栽圳意味深长的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要平定东南倭患，我必须要提前摸清他们的底细。
至于如何摸清的，不可说也！”
第47章 我们已经无路可退，我们身后就是杭州
陆绎派了两拨锦衣卫去了沿海，分别跟汪直、王翠翘接上了头。
这里不得不说，锦衣卫的人在办秘密差事方面的确有通天的本事。
这也说明，朱栽圳带陆绎来东南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朱栽圳遍览史书，有一个心得：古今成大事者，袖中必要藏一柄锋利的匕首。
陆绎就是他的那柄袖中匕。
太祖爷有毛骧，成祖爷有纪纲，他景川王有陆绎！
过了三日，陆绎急匆匆的来到了朱栽圳的书房。
朱栽圳问：“汪直、王翠翘那边有消息了？”
陆绎答道：“汪直派了他的义子毛海峰来杭州见王爷您！”
朱栽圳微微一笑：“好啊。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我定然要好好款待毛海峰一番！”
陆绎道：“那属下等毛海峰一到杭州，就安排您和他见面。”
朱栽圳点头：“成！”
“王爷！末将来了！”书房外传来一声喊。
随后戚继光和唐顺之迈着大步进得书房 。
朱栽圳大喜过望：“唐先生、戚将军！我盼你们来杭州如大旱之盼云霓！一万戚家军健儿都到了嘛？”
唐顺之答道：“都到了！驻扎城内杭州卫的营房之中。”
戚继光有些不解：“王爷，我听说您让卫所军都退出了杭州？这是为什么？多个猴还多三分力呢。”
朱栽圳笑着答道：“我这叫打扫干净院子再请客！那群兵痞待在杭州，帮不上忙不说，还会坏咱们的事。
对了，戚家军训练的如何了？是否堪用？能否跟倭寇一战？”
唐顺之信心满满：“王爷，虽说训练的时日太短，只有二十来日。可是，我敢说他们比卫所军强千倍万倍！
且杭州城高墙坚。以城墙做依托，一万戚家军健儿绝对守得住。
更别提咱们还有一批犀利的弗朗机火器了！”
朱栽圳道：“那就好！下晌我要去营房，激励士气！”
转头朱栽圳吩咐陆绎：“你去把王国光找来。”
不多时，王国光进得书房。
朱栽圳吩咐他道：“咱们手里的银票还有一百五十万两！你去杭州八大钱庄，取一百万两现银。今日下晌运到校场那边去。”
王国光问：“王爷，您要那么多现银做什么？”
朱栽圳道：“自然是当作此次杭州保卫战的赏金！攻城的倭寇大约会有两万人。杀一个倭寇，赏银五十两！”
王国光有些心疼：“王爷，咱们手里的银子可不多了。”
朱栽圳苦笑一声：“我的王藩台啊。要是杭州城被倭寇攻破，整个杭州城里的银子都会变成倭寇的！
咱们这些人也会成为倭寇的刀下鬼。
此战，咱们没有任何退路！我要用银子堆出一个士气高昂、同仇敌忾来！”
王国光拱手：“明白了！”
下晌，杭州卫校场。
校场上没有一个卫所军，全都是戚家军的将士。
经过二十多天的练兵，这些义乌的“矿匪”已经有了些精兵的样子。他们个个腰杆挺直，似一支支标枪一般挺立着。
校场的中央，堆放了上百个大箱子。每一个箱子后面都站着一名身穿锦袍的锦衣卫。
朱栽圳大步走到了校场中央：“诸位弟兄！我是大明景川王朱栽圳！
大家听我说，倭寇已经给我下了战书。五六日内他们将攻打杭州城！倭寇人数有两万！
这是栽圳来东南后，与倭寇真刀真枪干的第一场大仗！
也是戚家军建军后，与倭寇的第一场大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