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人物，哪有非黑即白？
严嵩离开皇宫后没有回家，而是让家人赶着马车，送他去了杨继盛祠。
在杨继盛祠内，八十五岁的他长跪了一夜。
徐阶亦没有回家，他去了夏言老首辅的坟上拜祭。
两位在嘉靖朝中后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重臣，正式退出了政治舞台。
朱载圳办了一天的事，丝毫不感觉到累，反而感觉身心愉悦。
权力是最好的保健品，此言不虚。
自从他登基，携河套大胜之威，大刀阔斧的推行各项内政改革，他获得了无上的满足感。
晚上回到乾清宫，他召了香香侍寝。
香香已不是不懂事的孩子，颇为入港。新皇帝的夫妻生活非常和谐。
第一回合交锋后，香香趴在朱载圳怀里，对他说：“皇上，您最近太冷落芳晴姐姐了。
她天天在翊坤宫抽闷烟。听小太监说，她一天要抽二十根烟卷。”
本来朱载圳计划只将烟草输出外国。哪曾想这玩意儿只要生产，就根本控制不了。
烟草先在军中流行，随后火遍了大明的大街小巷，连宫中之人亦爱上了这伤肺的享受。
朱载圳搪塞道：“她父亲卒了一个多月，正是守大孝的时候。予怎么能宠幸她呢？”
其实，朱载圳心里的确有道坎。杀了人家的亲爹，还玩人家的球.......那真是五环外的首都人——太不地道了。
香香刚要说话，朱载圳却道：“香香，不说这个了。好妹妹，再给哥吹吹。”
这一夜，真是老奶奶钻被窝——给爷美坏了。
当然，香香也美坏了。
翌日清晨，朱载圳来到皇极殿上早朝。
他道：“如今烟草已经在大明各地流行开来。诸位，用不了三年，烟草之利将不亚于盐、铁。
予决定，在大明施行烟草专营制度。
烟草从生产到销售，统归朝廷控制。”
户部尚书王国光拱手：“敢问皇上，户部烟草专卖局首任正堂由谁担任？官职几品？”
朱载圳道：“烟草专卖局设局正一名。品级要高于郎中，低于侍郎。就暂定为正四品吧。
至于人选嘛。陈以勤守孝期满，刚刚回京。就让他担任首任局正吧。”
朱载圳此言一出，官员们面面相觑。
陈以勤是裕烈王的讲官！最铁杆的裕王党。
然而，朱载圳跟裕王明争暗斗的那三年，陈以勤因父丧回乡守制了。并未跟朱载圳产生过直接矛盾。
此人是个贤臣，正史中，他在隆庆年间曾担任过次辅。因于看不惯首辅高拱独断专行，愤然辞官。
朝中官员人人皆知烟草专卖局的局正，今后会成为两淮盐运使一样的肥缺。
朱载圳将此重任交给了陈以勤，足见他的心胸有多宽广。这真是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
文武百官心中对朱载圳大为敬佩，山呼“吾皇圣明”。
此时陈以勤没有官职，闲居京城，并未参加早朝。
朱载圳在早朝之后命黄锦将陈以勤找来。
城南，陈府。
五十三岁的陈以勤百无聊赖，拿着一根鱼竿，钓家中水缸里养的一只王八。
钓上来，摘了钩，再扔回水缸。循环往复。
那只可怜的小王八恐怕把陈以勤的祖宗八代都给问候了个遍。
陈以勤认为自己的仕途基本没啥指望了。
裕烈王已经薨了。当今皇上怎么可能启用政敌的讲官？
好在他这个裕王府讲官，正式官职是翰林院侍讲。用后世的话说，以前他人在裕王府效力，组织关系却在翰林院。
他准备拿着翰林院的俸禄，在京城闲居，了此残生。
水缸里的王八学精了，死活不咬钩。陈以勤无聊的点燃一根纸卷烟，叼在嘴里。
（下为《陈以勤抽烟钓鳖图》，故宫真迹）
忽然间，府门外锣声大作。片刻后，二十名皇家仪仗队员背着火铳冲进了陈家小院里。紧接着黄锦走了进来。
陈以勤认得黄锦。连忙将手里的鱼竿扔在地上，又将嘴里的烟卷抛在地上，顺脚用厚底儿官靴将烟头儿踩灭。
黄锦道：“陈大人，您大喜啦！”
“大喜”二字在大明有两种含义。一种是字面含义。一种是要被杀头了！
陈以勤还以为新皇帝要清算裕烈王余党呢！
他吓得面无血色，“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啊？还请黄公公赏下官一个痛快。”
黄锦愣在原地，片刻后他大笑道：“陈大人误会啦！此大喜非彼大喜。
皇上要启用你，做新成立的户部烟草专卖局局正。他命咱家来贵府，接你入宫面谈呢。”
陈以勤目瞪口呆：“皇上不但不杀我，还要启用我？”
黄锦道：“不止是启用，还是重用！烟草专卖局局正，是新设的正四品官，往后天下烟草买卖，都归你管！”
陈以勤凝视着黄锦，似乎是在心中暗骂：黄锦你个老六，重用就重用，说什么大喜？吓尿老子了！
第315章 李时珍的皮
陈以勤怀着激动的心情来到了乾清宫。
他是一个有理想的读书人。为官二十多年，“造福苍生”的初衷从未改变。
即便是在四川南充为父守孝时，他也没闲着。他带头捐资，主持修建了广恩桥。(这座桥，至今还伫立在南充)
如今大明国力蒸蒸日上，这是一个伟大的时代。
有哪一个有理想的读书人，不想在这个时代中有自己的一番作为？
朱载圳不计前嫌，给了陈以勤报效国家的机会，他怎能不激动？
乾清宫大殿。
陈以勤叩拜了朱载圳。
朱载圳问：“黄锦跟你说了吧？予任命你为烟草专卖局局正。”
陈以勤推脱：“臣不敢受此重任。皇上，臣是裕烈王的讲官啊。”
朱载圳正色道：“有何不敢受？裕烈王是予的亲兄弟，大明的英雄。他的讲官，应该是为国为民之人。
烟草在短短一年内在两京十三省流行开来，绝不是消遣的小玩意儿。管好烟草这一摊责任重大。你不要推辞。”
陈以勤道：“是，皇上。”
朱载圳道：“予已决定。在烟草专卖局下设东北分局、山东分局、陕西分局、云南分局。
各分局皆拥有自己的香烟牌子。东北分局的牌子定为“长白山”；山东分局的牌子定位“泰山将军”；云南分局牌子定为“云烟”、陕西分局的牌子定为“金丝猴”。
用不了两年，烟草专卖局的收入，一定会远超两淮盐务。”
陈以勤问：“敢问皇上，今后烟草专卖局的收入，是归国库还是内承运库？”
朱载圳道：“不归国库，也不归内承运库。
予会在兵部设立海军筹建司。烟草专卖局的所有收入，全部归入海军筹建司。
朕要用这一注大钱，打造一支天下最强大的海军！”
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朱载圳考虑，欧洲的金银贵金属大量流入大明，欧洲各国迟早会因不满对大明发动战争。
一鸦不就是这么来的么。
故而，应该及早建立一支能够跟西班牙、葡萄牙、不列颠、尼德兰在海上掰手腕的强大海军。
陈以勤拱手：“是，皇上放心。臣一定竭尽所能，替朝廷办好烟务。”
朱载圳笑道：“朕听说，你闲居京城这几个月，最大的爱好是抽烟、喝酒、钓王八？
黄锦，把东西拿上来。”
黄锦跟两个小太监拿来了三样东西：一盒龙江产麻布里纸卷烟；一瓶西洋商人运到大明的威士忌；一根黄花梨木鱼竿。
西洋人并非只在大明进货，像威士忌之类的欧罗巴特产，一直源源不断的运来大明。
朱载圳道：“你当初教导予的三哥有功。三哥在京城保卫战时舍身取义，感天动地。予没什么好赏你的。就赏你这三大爱好吧。”
陈以勤感激涕零：“谢皇上。”
朱载圳道：“予把将来朝廷最赚钱的生意给了你。你要替朝廷管好这份大产业。干得好，三年内予升你做户部侍郎。”
陈以勤道：“臣有几句肺腑之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朱载圳道：“讲便是。”
陈以勤道：“皇上胸怀宽广，能够容纳四海。臣本来以为，臣是裕烈王的讲官，此生都不会被启用。没想到皇上......”
朱载圳打断了陈以勤：“打住。予已经说了，裕烈王是予的好三哥，大明的英雄。”
一刻时辰后，陈以勤走出了乾清宫。
他抬头仰望着蓝天白云。天地广阔，他决心为大明的烟草事业竭尽所能。
中午，朱载圳来到了永寿宫。
嘉靖见到儿子大喜过望：“圳儿，你来的正好。朕刚要用午膳呢。走，去膳厅，咱爷俩好好吃顿饭。”
嘉靖的午膳简单又美味。膳厅的桌子上摆着一个铜火锅、芝麻酱和十几种小料、两盘牛肉、两盘羊肉。
他现在天天吃河套牛羊肉，又停服了丹药，再加上没有烦心事儿，天天乐呵呵哄孙子，身体比以前好了不少。
肉片下锅。嘉靖熟练的夹起一坨，放在小碗里饱蘸芝麻酱，放在嘴里大嚼起来。
朱载圳也饿了，四盘牛羊肉，顷刻间就被父子俩造没了。
陈洪连忙又上了四盘。
朱载圳道：“父皇，儿臣最近推行了不少新政方略......”
嘉靖有些不耐烦：“打住。朝堂上的事不要跟朕说。朕现在是太上皇一身轻。朝廷大事，你自己做了决断办就是了。不用再禀报朕。”
说完嘉靖抓起一把香菜，洒在朱载圳的小碗里：“多吃香菜。李先生说了，吃香菜身体好。
对了，朕差点忘了跟你说了，你现在忙得脚不着地。李先生求见了你三次，都被乾清宫的奴婢们给拦了。
你抽个空，召见一下他。”
朱载圳问：“哦？父皇，李先生找儿臣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