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下官就有随王爷去东南的意愿。只是怕王爷嫌弃下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故而没有主动请缨。”
朱栽圳惊讶:“王先生舍得文选司郎中的肥缺?”
王国光这人坦诚到令人发指:“下官做了三年文选司郎中了,光是官场的陋规例银就收了五十几万两。
恐怕王家几代人都花不完。银子我已经赚够。是时候报效朝廷了!
另外,若王爷不嫌弃我的银子脏。我可以拿出三十万两,作为您的军费。
我清楚,您去东南平倭,朝廷是拿不出银子来的!”
第23章 忠义无双严阁老大出血
通过跟王国光的对话,朱栽圳意识到了两件事。
其一,大明朝廷穷,百姓穷。但是官员个个都是巨富!
打仗不是请客吃饭,是要花巨额饷银的。这笔银子有着落了!别忘了,他身后站着势力庞大的严党!
其二,没事还是应该多写写让人热血沸腾的文章。大明的读书人就吃这一套。
朱栽圳跟王国光畅谈了一下晌。平倭的后勤部长搞定。十个随员的名额,他已得其四。
傍晚时分,他来到了阁老严嵩府邸。他这趟来是打秋风的!
一进严府大厅,朱栽圳就对严嵩说:“阁老,当日在永寿宫大殿,我把你和徐阶都给骂了。你可不要在意。我那是指桑骂槐。”
严嵩道:“我的王爷啊。您骂不骂我倒在其次。关键是您太冲动了!
东南平倭恐怕是天底下最难的差事了。我的学生胡宗宪当着浙江巡抚,所以我清楚这事儿有多难办。
您又立了军令状,丝毫不给自己留退路。唉!”
朱栽圳笑道:“这就要唯天命是从。或许,我办得成这件差事。”
严嵩从朱栽圳的口气中听到了满满的自信。他眼前一亮,压低声音道:“若王爷真能办成这件差事,那就为朝廷立下了万世之功。您在皇上那边压过裕王,成为储君也就有希望了。”
严世藩走了过来,以小阁老之尊,亲自给朱栽圳上了茶。
朱栽圳喝了一口,说:“严阁老,小阁老。此去东南,我需要严党的襄助!”
严嵩忽然像一只大蛤蟆般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径直走到了朱栽圳面前:“王爷,您说错话了!自您回京那日起,这世间就再也不存在什么严党。只有景川王党!
我们父子是您的仆臣。严家的那些门生故旧,也都是您的仆臣!
仆臣为主子效力,是应当应分的。何谈什么襄助不襄助?”
朱栽圳心中暗笑:这老狐狸说话嘴上跟抹了蜜一样。不过好话不能当饭吃。
你要表忠心,光靠嘴不行。要看你肯不肯为我掏银子了!
想到此,朱栽圳仰天长叹一声:“唉!有件事我愁的很啊!”
严嵩连忙道:“王爷愁什么事?尽管说来,看老臣能否为您分忧。”
朱栽圳直接从袖中掏出一枚二两重的小银锞子,放在桌上:“还能愁什么。无非愁这阿堵物。国库是绝对拿不出银子来的。我这趟去东南,兜比脸都要干净!”
严嵩从话音中听出了端倪:景川王今夜来此,恐怕是要我严家出血。
严嵩小心翼翼的问:“王爷平定倭寇,大约要用多少银子?心里有没有估算好的定数?”
朱栽圳伸出了三个手指。
严嵩倒吸一口凉气:“三百万两?”
朱栽圳道:“至少前期要带三百万两军费过去!这事情愁得我昨夜一宿没睡着觉。”
严嵩试探:“您打算怎么解决?”
朱栽圳直接将难题抛给了严嵩:“我不知道该怎么解决,所以来求严阁老你了!”
严嵩道:“国库虽还剩下四百多万两压库银,却是动不得的。裕王那群人不会同意。那这笔军费......”
朱栽圳在言语中诱导严嵩:“这笔军费就要靠阁老你私下筹措了!”
严嵩先是一脸为难的神色。沉默了盏茶功夫后,他一咬牙,说道:“为了王爷能够办成大事。我严嵩就是舍上这把老骨头,把全天下的人都得罪光了,也要为您凑出三百万两军费!”
朱栽圳一脸大喜过望的神色,他伸出双手握住了严嵩的手:“我就知道,关键时刻还得靠严阁老你。”
严嵩心一横,说:“三百万两银子,一百万两让严家在京的门生故旧们凑!五十多名正五品以上的京官,怎么也能把这笔银子凑出来!
一百万两,由浙江巡抚衙门出。胡宗宪是臣的学生,是个干臣。他手里有一笔在浙江攒的专门用来抗倭的银子。
另外一百万两,严家出!严家倾家荡产不过了!王爷,请随我来!”
严嵩父子领着朱栽圳来到了严家的后花园中,七拐八拐带着他来到了一间库房前。库房门口站着十几个手持棍棒的严家家丁。
严嵩从身上摸出一把钥匙,打开了库房的门。
三人摸黑进了库房。严世藩打着火折子,点燃了蜡烛。
接下来的一幕把朱栽圳深深震撼了!只见库房之中整整齐齐摆放着上百个铁架。铁架上全都码放着白花花的银子!
即便是在后世的影视剧中,朱栽圳也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朱栽圳问:“严阁老,你带我来这儿是什么意思?”
严嵩道:“为了王爷平定东南的大业能够完成。严家不过了!实不相瞒,这里有一百万两银子。是老臣为官五十五年的毕生积蓄!
老臣不要了,全给王爷!只要王爷能在东南打胜仗。严家人就算勒紧裤腰带,一天三顿喝稀粥也在所不惜!”
朱栽圳心中暗笑:正史中,有个人在严嵩失势后写了一本《天水冰山录》,那是一本惶惶两万字的账册,专门记载朝廷查抄严嵩的家产。全部现银、黄金、珠宝加起来总价值九百万两以上!
今日你出一百万的血,全家就喝稀粥了?老严啊老严,你可真能哭穷!
不过朱栽圳表面上还是装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他紧握着严嵩的双手,感慨:“生我者父皇,助我者严阁老!”
严嵩道:“王爷放心。我明日就让人把银子全都抬到京城八大钱庄去,兑换成银票。八大钱庄在杭州、南直隶都是有分号的,可以即兑即取。
另外老臣抓紧让景王党的官员们凑银子。三日后我会让您带着两百万两银票出京!
余下的一百万两,老臣会给胡宗宪写信。让他补给您!”
朱栽圳打了严嵩的秋风,总要给他个甜枣:“严阁老放心,等到彻底平定东南,跟西洋人的生意就能做得起来了!到那时,我会让严家在生意上赚回三个,不,五个一百万两!”
朱栽圳志得意满的走了。
严世藩心疼的眼泪都快出来了:“爹,这一回咱们严家真是大出血了!”
严嵩斥责儿子:“糊涂,做大事哪能算小账?要是一百万两家财,能够换回一位未来的大明皇帝,保严家未来几十年的富贵,那这笔生意算得上一本万利!
呵,再说了。这座银库,只是咱们严家诸多银库中小小的一座而已!”
第24章 新竹高于旧竹枝?太残暴啦
深夜,永寿宫。
嘉靖帝做了个噩梦。他梦到儿子朱栽圳出事儿了!几十个倭寇拿着刀,追着他砍!
啪,一个倭寇一刀砍在朱栽圳的身上。朱栽圳化身为一个大西瓜,顿时裂成八瓣儿。
倭寇用汉话一声轻笑:“呵,这瓜,熟了!”
“啊!”嘉靖帝一骨碌从龙榻上爬了起来。
他睡意全无,干脆起身来到了朱栽圳居住的北偏殿中。隐隐约约,他看到北偏殿书房亮着灯。
嘉靖帝走了过去,只见朱栽圳正在书案前奋笔疾书。
嘉靖帝问:“圳儿,你在写东南抗倭的军略嘛?”
朱栽圳抬起头:“不,父皇。儿臣在写一本菜谱。”
嘉靖帝低头一看,只见朱栽圳手边的那摞纸上写着“小葱十八段,豆腐三两,花椒油一碗,注:当今天子喜麻,油温七成热时,一两油下三十粒花椒”之类。
嘉靖帝有些奇怪:“圳儿你这是?”
朱栽圳叹了声:“唉,父皇。儿臣这就要出京了。怕御膳房那群笨厨子做的饭不合您胃口。专门写了一本菜谱。厨子们再笨,照葫芦画瓢总应该会。”
嘉靖帝感动的差点落泪:“圳儿,朕的孝顺儿子呦......”
嘉靖帝不明白,自己大半年前怎么会犯下那么大的错误,把眼前的孝顺儿子撵到湖广就藩。
一阵风吹过,书案上的烛火随风摇曳着。
嘉靖帝道:“朕的饮食只是小事。你又何苦大半夜不睡,写什么菜谱呢?”
朱栽圳的一句话,又感动了嘉靖帝一把:“尽孝是天底下最大的事。如果一个人连孝顺父母都做不到,那他这辈子什么事都做不成!”
嘉靖帝喊了一声:“黄锦,搬一把椅子来。”
黄锦给嘉靖帝搬了一把椅子,嘉靖帝坐到了朱栽圳的面前。
“圳儿,东南抗倭的事,你看朕还能帮你点啥。除了银子,你要什么朕都可以给你。朕的兜儿,比朝鱼羊贡上来的美女的脸还要干净呢!”
脸?朱栽圳的目光停留在了黄锦的那张胖脸上。
黄锦是大明历史中为数不多千古留名的好太监。这么多日的接触下来,朱栽圳发现他的确对得起在宫里的外号——“弥勒佛秉笔”。
朱栽圳道:“父皇,儿臣希望黄公公能随我去东南。”
嘉靖帝一头雾水:“黄锦?他肩不能提,手不能挑。上不知兵略,下不懂武艺。打起仗来一身胖肉跑都跑不动。他去东南能帮你什么忙?”
朱栽圳道:“黄公公是父皇的亲近之人。这就够了!
自古皇子领兵,都是要遭人嫉恨的。儿臣去东南,朝廷里指定有人说儿臣的坏话,挑拨儿臣和父皇的关系。
黄公公跟着儿臣去东南,希望他能做个见证,证明儿臣对父皇、对朝廷是忠心的。”
嘉靖帝面色一变:“谁敢说你的坏话?老三和他身边的那群人?他们敢这么干,朕轻饶不了!”
朱栽圳却道:“儿臣记得八岁时,您给我讲过一个三人成虎的故事。在这世上,要做事就要得罪人、得罪人就要遭人嫉恨、遭人嫉恨就要被传小话。儿臣还是带着黄公公做个见证的好!
且东南的官员,有一半儿巴望着儿臣办不成抗倭这件大事。当官的最怕宫里的人。有黄公公在儿臣身边,那些人不说帮我的忙,至少不敢给我使绊子。”
朱栽圳所说“有一半儿”,指得自然是裕王党的人。嘉靖帝心里如明镜一般。
可是,嘉靖帝又不能把裕王党的人都撤掉。帝王之术的精髓,在于平衡。
黄锦表态:“皇上,奴婢虽是无根之人。但也有一颗报效朝廷的心。奴婢愿随王爷去东南。”
嘉靖帝微微点头:“成。黄锦,你要替朕照顾好圳儿的饮食起居!”
朱栽圳的随员里,又增加了一位勤务兵——黄锦。这个勤务兵的身份很高,既是皇帝的亲近之人,又是司礼监秉笔提督东厂事,在名义上连锦衣卫都归他管。
第二日,朱栽圳让黄锦陪着,来到了臭名昭著的锦衣卫!
他要在这里找一个人,当自己的情报处长。
锦衣卫位于承天门外千步廊西侧。左边是五军都督府,跟六部衙门隔街相望。
当年太祖爷将锦衣卫衙门选址在这里,是在暗示六部的官员、都督府的武将——锦衣卫天天都盯着你们哩!
朱栽圳抬头看了一眼锦衣卫衙门的牌匾。一部大明历史,锦衣卫贯穿其中。它代表着血腥、专制、朱家的黄色恐怖。
大明开国到如今已传十一帝。这期间不知道有多少忠臣良将冤死于锦衣卫诏狱之中。
朱栽圳跟黄锦进了锦衣卫。锦衣卫的校尉、力士们黑压压的跪倒了一片。
朱栽圳问:“你们陆指挥使和少掌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