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好。”肖恒赞道。
其实这个齿轮并不是因为撞击这才碎裂的，而是因为润滑油烧光了，而在高温下齿轮发生了回火变软，最后这才被打碎了齿……若不是因为摩擦产生的高温，这齿轮还能坚持更长的时间。
“有这种程度……不如我们做点别的？”肖恒忽然想到了另一件需要极高热处理技术的东西。
“做什么？”王铁锤正在检查齿轮箱里的其他齿轮，闻言抬起头来兴奋的看着肖恒——每当肖恒有新点子的时候，那么大概率会产生令人惊讶不已的、此前从未见过从未想过的新奇玩意。
“滚珠和轴承。”肖恒说道。
“滚珠和轴承？”王铁锤想了想……这轴承他还知道是什么，可是滚珠？？
“我们回后院说。”肖恒想了想，觉得这边不是很方便。
“好。”一提后院，王铁锤就更兴奋了——这滚珠和轴承果然是好东西！不然不会去后院制造的。
“公子稍等。”
王铁锤安排好这边的学徒继续炒钢、炼制钢锭和铁板，随后就跟着肖恒回到了秦府后院。
打开玻璃窑和炉子，肖恒先是烧了些玻璃球出来，然后又拉了两根带凹槽的玻璃条卷成一大一小两个圆环，最后趁着玻璃还热将将那些玻璃球塞了进去。
等玻璃冷却之后玻璃球被就固定在了两个玻璃环之间……这样一个纯由玻璃制造的透明的滚珠轴承就完成了。
“你看，把车轴放进去，然后套上车轮……”肖恒一边说着，一边用根木棍塞进去充当车轴……随着外圈的转动，被夹在中间的玻璃球也跟着滚动起来！
“这可真是……精妙的结构。”王铁锤一脸赞叹的看着这个精巧的转动结构。
“到时候这里面灌进润滑油，外面封上防尘盖……这样一个轴承就算完成了。”肖恒将插着木棍的轴承交给王铁锤，“这样一来所有大车推起来就轻巧多了。”
“可是……一辆车的重量都压在这几个小铁球上……不会出问题吗？”王铁锤很快就想到了事情的关键之处——可以说整个车体以及车上所有货物的重量，最终都要压倒轴承以及这几个小球上，其承担的巨大压力也就可想而知了。
“这就是为什么点亮了热处理科技才能制造它的原因。”肖恒笑道，“你想想那齿轮，那么精巧的结构都能硬抗水车的力量那么久，何况是圆形的铁球呢？”
“那……咱们试试？”王铁锤越想越觉得有趣，摩拳擦掌的问道。
“来吧，造几个小型的滚珠试试。”肖恒也是干劲十足，虽然早有前人的经验作为支撑，但这种亲手攀科技的工作让肖恒有种开创历史的感觉。
不过带凹槽的轴承好办，可这大小一致的滚珠怎么搞？
王铁锤打铁打了半辈子也没见过这种要求——若是只有一个标准的正圆体，他还能慢慢的敲打、打磨最终再制造出来，可这许许多多大小一样的铁球他可就没有办法了，就算用手工一个个敲出来，再一个个打磨，那最终大小依然不会一致。
这一点已经学会熟练使用游标卡尺的王铁锤非常清楚——有的时候尽管他看上去两个齿轮已经一样大小了，可一上游标卡尺立即就现了原形。
肖恒也不知道怎么做，但好在他还有网络：“让我看看……咱们得先造一套模具出来。”
……
节107 滚珠与轴承
现代工业产品许多人都不陌生，然而普通人所接触到的只是终端的产品，至于它们是怎么制造出来的可就很少有人深究了——例如滚珠。
肖恒在此之前没关注过滚珠的生产，等他搜索到生产滚珠的视频时顿时觉得大开眼界。
又有谁能想得到，滚珠这东西居然是在生产线“搓”出来的呢？
没错，就是搓。
进料口是一定直径的绕热了的铁丝，随着机器的传动，铁丝被送入一个类似带有螺丝扣的夹具里，夹具内的凹陷从上方看来就是类似这样：
（）
（）
（）
随着两边向内施加压力并且同时旋转，铁丝就在螺丝扣夹具之中逐渐往下滑，最终就慢慢的被搓成了圆形，最终与铁丝分离掉落在下面的接料盘上。
emmmmm …..
这对模具的要求未免也有些高了吧？那螺纹模具不仅需要极高的精度，还需要极高的硬度和耐热性……
不，等等，也许其内部还有类似冷却系统的东西也说不定！这样形状复杂的模具肖恒他们现在生产起来的难度还是很大的，毕竟都是手工生产，完全没有数控机床那么就要靠人一点一点的扣出形状来了。
不然就先算了？反正滚珠之类的东西也不急需……
“公子？如何？想到办法了吗？”王铁锤在一边一脸期待的看着肖恒。
“额……倒是有个办法。”肖恒一五一十的将内容给王铁锤讲了，听完王铁锤一拍大腿笑道：
“咳！我还以为什么难处呢……公子你忘了我们的车床了？”王铁锤指着旁边那个他们用来给枪管钻孔的那台简易机床，“有了它什么东西都能造的出来！”
“……”肖恒有些惊讶，什么时候王铁锤这么有信心了？
“嘿！您瞧好吧！”
王铁锤看到肖恒惊讶的表情顿时仿佛被夸奖了一样，立即把那简易机床接上动力，找了两块近乎于圆柱形的铁锭夹上简易机床，又拿起与钻头同一批做过热处理的车刀装上。
水车的动力经过调速箱调速后直接供应到车床上，那被夹住的铁锭顿时飞速旋转起来……随后王铁锤轻轻摇动机械臂，让切削刀慢慢的碰到那铁锭上。
随着阵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那个铁锭上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出现了一排凹槽……肖恒看到这里不禁惊叹起来，王铁锤果然不愧是老手艺人，玩车床这种新鲜事物也玩得这么溜。
然而好景不长，还没等王铁锤切道底呢，就听“嘎嘣”一声，那切削刀片居然直接断裂了！碎裂的刀片直接飞出好远，“咄”的一声深深的嵌入到旁边木桩上！
“小心！”
肖恒上前一步一把拉开手闸，让那传动带迅速的停了下来……
“怎么样？没事吧？”肖恒赶紧跑过去抓着王铁锤的手问道。
“没……没事……”王铁锤也有点蒙，他没想到一个普普通通的切削作业居然会这么危险！
好在水车提供的动力毕竟不如工业化的电动机械，无论是从力量上还是转速上都差了那么一丢丢，否则这刀片就不是折断的问题了，而是炸裂！
“这……太危险了！”肖恒皱起眉头，许多东西看起来虽然简单，但若是没有实际的经验的话，许多工作也会变得危险起来，例如金属加工就是如此。
工业流程中，许许多多的小细节都是靠着一线工人们的血泪积累换来的，其中的经验教训大多都成为了工厂的不传之秘。
“公子……我……”王铁锤羞愧万分，原本他已经私下里练过好多次了，这一次原本想在肖恒面前露露脸，结果却差点捅出大篓子来，心中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羞愧的。至于个人的安全他倒是看得没那么重……
“算了，铁锤……人没事就好。”肖恒安慰道，“这也是我没想到……这也是给我提了个醒，以后一定要注意生产安全。”
随着工业化的开启，并不熟练的工人再加上普遍文化程度较低、他们对风险的预判和管理能力也不高，所以今后肯定会出现类似这样的险情甚至生产事故。
“是是……”王铁锤依然羞愧不已。
“别嘴上说是，要往心里去！我可不想你还没七老八十就得做轮椅了。”肖恒认真道。
“……”王铁锤点头称是。
“怎么了？你想说什么？”肖恒看王铁锤就知道他有话要说。
“这个公子啊……轮椅是什么？带轮子的椅子吗？”
“……”肖恒无语——这家伙根本就没往心里去！
肖恒正色的看着他：“安全生产一定要抓起来，听到没有！”
“是！”王铁锤看到肖恒脸色不好终于注意到这件事的严重性了。
“你要知道，你们都是我们今后发展的基石！想要培养一个合格的工人需要消耗大量的时间、精力和物力。每个熟练工人都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包括你在内！”
“……”王铁锤懵懵懂懂的听着——在他的印象中，两条腿的人到处都是啊，现在他只要说要收徒弟，大把大把的人会倒贴钱找上来，就算一分工钱都不要也心甘情愿……
在王铁锤的传统观念中，手艺要远比人值钱，至于熟练工……只要在铁匠铺里摸爬滚打个半年时间就差不多成了——就连他自己在内都是如此。他觉得只要肖恒再收几个人随便指点几句搞不好就会跟他现在差不多了……
“不理解没关系，记下来，然后执行它。”肖恒下了死命令。
“是。”王铁锤无论自己原本是怎么想的，现在也只能点头称是……毕竟肖恒才是说了算的那个。
滚珠的问题也只能暂时先搁置了，不过肖恒会将它写上了日程表，等待今后热处理技术跟合金技术更高的时候……
……不，等等！
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公子！你又想到了什么好主意了？”王铁锤跟在肖恒身边时间长了，对他的神色也渐渐的熟悉起来。
“我想到个办法，也不知道行不行……你稍等一下。”肖恒去旁边的物资仓库找了找，弄了不少蜡回来。
“您是想……”王铁锤一看到蜡顿时眼睛一亮。
“没错，咱们用失蜡法试试。”肖恒笑道。
融化、铸形……几个橙子粗细的蜡柱很快就凝固好了。
“走，咱们上车床。”肖恒急匆匆的拎着一根蜡柱跑到简易机床那里，给它夹在上面。
由于蜡的硬度很低，肖恒也调整了一下齿轮箱里的齿轮排序，使得它所输出的转速不那么快，同时也降低了出现危险的可能性。
用金属切削蜡柱可就轻松多了，这一次王铁锤表现得游刃有余，不一会就车好了，拿来游标卡尺量了量，又在细微处稍微修正了一些，很快两个非常标准的螺纹状蜡柱就造好了。
接下来就是涂细泥、烧制……最后得到两个天衣无缝的陶瓷模具，只要将烧热的钢水浇筑进去就完成了。
当钢水已经完全冷却下来之后，肖恒和王铁锤一人一个敲碎了外壳，露出了里面还带着蜡柱切削纹路的螺纹钢柱。
肖恒拿起旁边的游标卡尺稍微量了量，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
“如何？”王铁锤搓着手问道。
“你自己看。”肖恒将那游标卡尺扔了过去。
王铁锤上上下下仔细测量了一番之后，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差不多了吧？”
“是差不多了。”
这毛坯虽然还需要进一步打磨加工，但其误差都在热胀冷缩的范围之内……说是成功已经完全没有问题了！
“可以进行下一步了。”肖恒将手中的铁柱交给王铁锤。
“好嘞！您瞧好吧！”
王铁锤自信道。
热处理的流程他已经摸熟了，虽然有些时候会产生一些瑕疵品，但总体来说成功率已经非常高了。
这个流程虽然是肖恒讲给王铁锤听的，但实际上他自己却没有半点热处理的经验，所以接下来的主角就是王铁锤了，肖恒只能在一边打下手。
“这边这边……快一点，快一点不然就凉了！”
“小心！一定要小心……”
“放到三号保温炉里去，注意温度别太高了……”
一旦进入自己的领域之后，王铁锤毫不客气的对着肖恒发号施令其起来，不过肖恒倒也甘之若饴……
经过一系列复杂的热处理流程之后，那两个螺纹桩终于被装上了水车，随着手闸拉动，紧贴在一切的螺纹桩也跟着旋转起来。
“接下来……找两根粗铁丝试试！”肖恒兴奋道。
王铁锤默默的将一根夹着烧红铁丝的钳子递到了肖恒手中。
“我先来？”
“自然是您先来！”
“好嘞。”肖恒好像一个得到新玩具的孩子一样，将那烧红的铁丝放进了进料口中……
然后，视频中的一幕再现了！
红炙的铁丝在模具中渐渐被搓成了糖葫芦形状，而随着“糖葫芦”越搓越多，最终一个个的从“竹签”上掉落下来，变成大小相差不多的铁球落在地上，将泥土烫得冒起了黑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