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长江东逝水……”
还别说，这浓眉毛的唱腔还不错，虽然没有肖恒的韵味，但调门调式倒是学了个丝毫不差。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一曲唱罢，酒桌顿时安静下来，就连整个二楼都惊了下来，从屏风的间隙向外望去，能看到不少人正在探头探脑的向这边望来。
浓眉毛等了一会，不见同伴反馈，自是有些耐守不住，主动开口问道：“如何？此曲还可入耳？”
“如此上好词作本就足以令人心驰神往了，再附如此好的曲子……不知是什么人才能做出如此撼人心魄之词，如此波澜壮阔之曲啊！”白面书生一拍大腿站了起来，神色略微有些激动的说道，“大才！此人大才啊！”
“岚山兄，你是从何处得此佳作的？”
“说来好笑，我本是听家人说有人要与那靖安社唱对台戏，反正也没事就去看看热闹……先是看了个‘相声’——就是挺滑稽的说话，然后正当我准备走的时候，就听到了这首词。”
浓眉毛摇头感叹道：“可惜如此好词，却只是个讲史的开头……也不知是讲史人自己所做还是从别处听来的。”
“哦？讲史？”其他书生凑趣的问道，“也不知讲的是哪段？”
浓眉毛想了想，回忆道：“我想想……是叫三国演义，想来讲的是三国志吧。昨天刚刚讲到桃园三结义。”
“桃园三结义？”
“是，说的是刘、关、张在桃园结为异性兄弟的事……其中有段词叫‘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倒是颇为豪迈。”
“三国志中不曾有这段吧？”白面书生皱眉。
“是不曾有，但也有‘先主与二人寝则同床，恩若兄弟’之说。”浓眉毛书生说道，“说话人稍作修饰倒也无妨。”
“如此，小弟倒是有了些兴趣。不知这人在那里说话？”
“离此不远……就在水榭戏台对面。”浓眉毛看了看天，“原本我还想去听下一回，不如我等同去如何？”
“同去同去……”
说罢，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开向仙云台。
类似这几位书生的集会有许多，吹到一半直接跑去仙云台的也有不少，倒是令仙云台门口之人越聚越多……上一次有如此盛况也还是去年的上元节灯会！
前文提到说话分为四大派系，其中小说和讲史尤为受到欢迎，连带着不少之名的说话人，在这临安城里也有了一定的号召力，姑且看做是古代的“票房号召力”。
而像肖恒这样只说了一回便有如此号召力的说话人，在此之前从未出现过。
……
“还没开始？看来我们来早了。”白面书生看着这么多人，微微皱着眉头。
“我们是来晚了……这下可强不到好位置了。”浓眉毛叹息道，“待我去问问二楼可有座位……”
说罢，众人就跟着浓眉毛就来到旁边的礼品放发处，来到此地一看却发现这里多了许多人正在排队买东西。
“这位兄台，为何聚集在此啊？”浓眉毛拽过一个排队的汉子问道。
最初那汉子有些着恼，不过看到浓眉毛和他身后的许多人都是士人打扮态度顿时软了下来：“公子有所不知，此处正在售卖昨日讲过的那一回。”
“哦？”浓眉毛顿时来了兴趣，看看时间还早演出尚未开始，索性拽着其他人一起排队。
别看队伍排得长，但效率倒也不低，没等多久就轮到了浓眉毛。
“店家，可是在卖话本？”浓眉毛拱手道。
只见对面是个长相憨厚的老头，他丝毫不急，笑眯眯的介绍道：“是，现在售卖的是三国演义第一回的平装本与精装本，不知公子需要哪种？”
“哦？有何不同？”
“这平装本两钱一本，为了方便昨日没有听到之人……这精装本限量1000本，用纸厚实且由香墨印制，上有我仙云台的红印和独立的编号，真正的独此一家别无分号。”
“公子若是想知道昨日情节，只需买这平装本即可，若是想收藏，这精装本就非常合适了……由于我仙云台刚刚开业的缘故，这第一批精装本也只要50钱即可。”老马耐心的解释道。
“原来如此……那这精装本给我来20本。”浓眉毛说罢就从怀里掏出几块散碎银两。
“见谅，东家有言，这精装本每人限购一本。”老马拱手道。
“噫！？有钱不赚，岂有此理？”浓眉毛嘟嘟囔囔的很是不满，不过当他翻开那本印刷精美，带着墨香的大开本硬书皮的三国演义时，顿时将其他的抱怨都吞进了肚子里。
如此精美的印刷，连这本钱都不止50钱了吧？也难怪每人限购一本……
老老实实的交了钱，又买了些平装本后，浓眉毛忽然听到一阵音乐声，随后中央舞台的幕布缓缓拉开，露出了一高一矮两个人。
“走走走，这相声开场了。”
“……”
众书生连忙混进人群中，找了个听得比较真切的位置津津有味的看了下去。
……
仙云台对面，靖安社的门口站着个满脸桀骜的黑脸汉子，而他身边则站着个青衣文士。
“不过两天，这仙云台就有如此阵势……日后怕是难了。”那文士轻哼说。
“我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咱们走着瞧！”
黑脸汉子目露凶光。
节75 靖安社在行动
仙云台。
肖恒、两位小姐以及小蝶那丫头坐在空无一而的二楼，居高临下的望着下边说相声的那两人撒泼耍贱，倒也颇有一番趣味。
“噗嗤……公子从何处找来这两个妙人？”秦小姐喝着茶水，捂嘴轻笑。
“此二人原是北人，后逃到应天府，可不曾想还没等站稳脚跟金人就破了应天府……好在秦老爷亲自断后，这才逃得了性命，只是半点盘缠也无，只得沦落街头……我让张芳去找说话艺人的时候，这两位无意中听说了，就死缠着张芳，逼得他没法子了这才问了我一句，也幸亏问了我一句。”
肖恒想起当时这胖瘦二人缠着张芳，把他搞得很是狼狈的样子不禁哑然失笑：“这两人基本功很扎实，台上也放得开，算是难得的人才……我这算不算是捡到宝了？”
“才不是，都是公子的台本写的好！”小蝶叫道。
“那不是我写的。”肖恒摇头。
“那是谁所做？”秦小姐歪着头俏皮的问道，“难道又是那位‘佚名’老先生？”
“嗯……差不多。”肖恒挠了挠头。
此时无论是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的作者杨慎，还是这相声段子的作者，现在都还没出生呢。肖恒虽不想侵占别人的作品，不过若是现在就将他们的名字抛出来，也不知会不会对后世有所影响。
心中带着这点不确定性，肖恒也只能将这些词作和段子的作者归到万能的“佚名”大神名下，而“群星”自然也是同样的道理。
“公子谦虚呢。”
“肖公子乃是下凡的星宿，自不屑于凡间名声。”
“……”
面对两位小姐的挤兑，肖恒只有摇头苦笑的份。
“哈哈哈哈……”
忽然，楼下传来一阵哄笑，倒是解了肖恒的尴尬。
“时间也差不多了，该我下去了。”肖恒起身退席，此间只剩三位少女。
一直等道肖恒离开，白衣少女这才轻声道：“第一次见他时，总觉得这肖公子神神鬼鬼的不像个好人……那时何曾想到有今天这般光景？”
“肖公子最令人佩服的地方就是他总有办法，无论听起来多么荒谬，他都能踏踏实实的去做，并且总能将事情做成……”秦小姐也跟着感叹道。
“公子最厉害了。”小蝶也表示赞同，“比如这个什么……蛋糕就特别好吃。”
三人面前各自摆着一块三角形的蛋糕，这是最近一段时间肖恒准备推出的新品。
随着枣糕推出的时间越来越长，销售从最初的火爆开始慢慢的回落，而市面上也出现了些蒸、炸的仿制品。虽然味道远不及原版的枣糕好吃，但胜在便宜量足，倒也抢占了一些中低端的市场。
“只是……与这靖安社唱对台戏，未免有些太张扬了吧？”秦小姐回头看着大街对面那靖安社的牌子，心中颇有些担心。
“那靖安社本也没安了好心，也怪不得肖公子与他作对。”白衣少女不以为然道。
“我知道我知道……公子曾经嘀咕过，他就是要蹭靖安社水榭戏台的热度，这样别人一提起我们仙云台，就会下意识的把我们跟水榭戏台放到同一个高度上！”小蝶没事总跟肖恒混，自然偶尔能听到他的吐槽。
“咦？这……”两位少女倒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齐齐的愣了愣。
原本只是以为肖恒只是意气之争，没想到其中居然还有这种玄虚。
然而在这个信息荒漠的时代，就连被蹭的人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一点。
……
随着三国志第二回的开讲，聚集在仙云台前的人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暴涨，甚至到后来连街对面的靖安社门前都挤满了人，只是他们留给靖安社的却只是一个个背影。
黑脸大汉站在靖安社的门口，一脸阴沉的看着对面热闹的情景。
站在这里虽然里面的配乐有些听不清了，但得益于特殊声学结构的关系，肖恒的声音他们还是能听个清楚的，不过毕竟隔得远了些，听的人也就没有那么专心。
几位来得太晚，只能站在靖安社门口的汉子一边听书一边小声的聊着话本的事，聊着聊着就听身后传来阵阵“小杂种小杂种小杂种……”的念词，回头一看就见那站在靖安社门口的黑脸汉子。
“看，那人！莫不是魔障了？”其中一人捅了捅同伴，示意他们向后看。
“见不得人家好呗，我看那，这仙云台早晚要取而代之的。”另一人道。
“早晚？呵……若不是这仙云台晚上关门，今天晚上这靖安社里就没人了你心也不信？”
“这是自然！这仙云台讲得又好，又不要票钱，为什么还要去那劳什子的靖安社？”
“呵呵呵……眼见他起楼阁，眼见他楼塌了。”
“……”
几人随口议论一番之后，也就不在理会黑脸大汉，而是继续聊起话本的事情了——不过是刚刚发售的话本，就有人开始收购了，只是那么一转手就能多赚50钱，不少人干脆就去排队买书再卖掉。
这几人还在感叹他们来的晚了没赚到这份钱呢。
这只是他们谁都没看见，他们身后全程听到的那位黑脸大汉都快要吃人了。
今天不过是第二天而已，这仙云台竟已然露出不战而胜之态！若是放任下去那还了得？
“哼……且容你猖狂……”想到这里，黑脸大汉猛然转身回到了靖安社内，找到自己副手问道：“兰芳大家可有空闲？”
“兰芳大家已经答应了，说是明天即可登台献唱。”副手赶紧答道。
“那侯老先生呢？”
“老先生说明天他就带着徒弟一起过来。”
“很好……那几个大戏名角呢？怎么说？”
“都说单凭社长安排。”副手恭恭敬敬的答道，最近社长的脾气不是很好，他可不想在这个敏感时期热他生气。
这临安城里有头有脸的角儿都来捧场了，尤其是那兰芳大家平日里散尽千金都未必能见其一面，如今却愿来这水榭戏台抛头露面，这可是舍了天大的面子。
黑脸大汉越听越是有把握，等他听完所有人都有意出手帮忙之后，顿时开怀大笑，一扫近日以来的阴霾：“好好好，一会等对面散场了就安排下去，告诉他们从明天起，我们从中午开始就有侯老先生和他的徒弟过来说话！白天的票钱也免了！”
“对了，还有把兰芳大家最近要来的消息散出去！”
“我倒要看看你这对台戏怎么唱得下去！”
节76 虚张声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