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
围观的群众哄然大笑,好几个人都笑得喘不过气来。
欢快的笑声越传越远,自然也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了,所以此时这仙云台周围聚集的人群也就越来越多……而这时候就看出这仙云台的设计了——即便再多的人,只要站在大街上翘着脚就能看到里面的情况,而由于舞台的特殊声学设计,即便站在大街上也能清楚的听到里面的声音。
然而最重要的是,这种形式的表演完全打破了普通勾栏的那种围着幔布收门票的形式,任何人来都无需买票,只要带着两只耳朵站在门口听就好了,也不会有人来管你要钱。
“诶,这说话的有点意思啊。”
仙云台门外,一个刚来不久的闲汉跟旁边的人议论起来了。
“这不叫说话,这叫相声。”旁边的那位虽然只是早来了一会,但早来就能早接触到信息,此时解释起来自然带着点优越感。
“哦?相声?倒是有趣……这两位说话,呃,说相声的是哪来的?以前怎么没见过?”闲汉问道。
“这天底下有本事的人多了,你还能各个都见过?”那人不屑道。
“嘿,您还别说,在这瓦市里的名角儿我真都见过!真就没见过这两位。”
“哦,呵呵……”
那人笑了两声,虽然不信但也没再搭话。
闲汉也只好知趣的拱手告退,又跑到旁边去跟人套话去了。
可惜他再没能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只得一无所获的离开。
“哈哈哈……”
身后又传来了一阵大笑声,那闲汉回头看了一眼,面带阴翳的钻进了仙云台对面的勾栏之中。
靖安社中,以为脸色黝黑面带桀骜的人正焦急的来回踱步,见到那闲汉回来赶紧问道:
“可打探出来了?”
“没有,那两人好像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样!”闲汉答道。
“哼!算了,不过是两个说话的,明天我就去请侯老爷子出山!到时候……”
话说一半,那黑脸汉子忽然一顿,侧耳倾听。
对面隐隐传来阵阵震人心魄的鼓声,紧接着阵阵音乐声响起……不同于丝竹的单调,也不同于唢呐的喜庆,而是一种……特殊的,一听就带着历史沉淀感的音乐响起!
那靖安社的黑脸社长虽然本身没什么音乐细胞,但他可是常年经营戏台的,这瓦市里什么有本事的人他没见过?可如此音乐他却闻所未闻……
黑脸社长面色一变,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等他从靖安社的房子里冲出来的时候,刚好看到一个手拿羽扇的少年郎缓步走到那仙云台的舞台中央,开嗓唱倒:
“滚滚长江东逝水……”
“……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这词?
这曲?
黑脸社长面无表情,却竖着耳朵继续听,直到那拿着羽扇的少年郎唱完“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这两句之后,他的微微的晕了晕,差点没站稳。
“妖孽啊,妖孽……这仙云台的名声,算是成了。”
随着黑脸社长的自言自语,台上音乐减消,那个后生往那桌后一站,拿起惊堂木猛的一拍。
“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周末七国分争,并入于秦。及秦灭之后,楚、汉
分争,又并入于汉。汉朝自高祖斩白蛇而起义……”
随着那少年郎清晰的吐字,三国演义的大戏缓缓的拉开了帷幕。
节73 佚名与群星
“……此正值天下大旱,巨鹿饿殍遍地……有异人张角聚众三十六万,以‘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为号举旗谋反。”
他现在讲的这个版本并不是完全的三国演义的版本,而是省去了不重要的细枝末节,更突出描写主线剧情和人物的改编版。与评书话本有了些不同,形式上更类似现代的小说。
肖恒在台上侃侃而谈,台下黑压压的观众们则听得如痴如醉……
时间飞逝,当天色渐渐暗下来的时候,这三国演义第一章也就来到了结尾。
“……刘备、关羽、张飞,虽然异姓,既结为兄弟,则同心协力,救困扶危;上报国家,下安黎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背义忘恩,天人共戮!”
“誓毕,拜刘备为兄,关羽次之,张飞为弟。”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说完,肖恒拱手下台。
而台下的观众还沉浸在刚刚的故事之中无法自拔,直到台上不知何时又上来个稚童,正当所有人都以为这又是什么新节目的时候,就听那稚童开口言道:
“今日节目到此为止,承蒙列位捧场,旁边偏厅有精致小礼品奉送,共一百份先到先得……明日午时还有连台好戏,各位老少爷们明日请早。”
说罢,那稚童拱手下台。
虽然意犹未尽,但众人还是三五成群的慢慢散去,唯独小礼品发放点挤满了人。
肖恒准备的礼品并不值钱,不过是指甲钳、扣耳勺等小五金件再配上个皮质的收纳袋,虽然各种小玩意看起来很精致但实际上却用不得几个钱。
礼品自然是被一扫而空,但围在这里的人却没有尽数散去,围着礼品发放处的工作人员问东问西。
一个书童打扮的小鬼头从人群之间钻了出来,一路小跑来到一位锦衣公子面前献宝道:“少爷,你看!”
“这就是那礼品?”锦衣公子拿起那书童手中的小皮夹子翻看了几下,只觉这皮夹子极为精美,尤其是上面烙着的“仙云台”三个字,这带着卷云的变体艺术字风格极为鲜明,令人一眼看去就觉得爱不释手。
再将这小皮夹子打开,里面小巧的指甲钳、扣耳勺、修胡须秀鼻毛用的小剪刀等等,里面的物件无一不是极致的精巧。
“……区区一件赠礼就显如此用心,这仙云台幕后之人绝非凡物。”锦衣公子抬起头,望着仙云台那三个大字若有所思。
“少爷?”书童拽了拽锦衣公子的一角道。
“走吧……真没想到,居然能在此得一好词。”说到这里,那锦衣公子又回头看了一眼仙云台的牌匾,“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好词啊,好词。”
“可有那满江红好?”小书童歪头问道。
“好,都好。”锦衣公子叹道,“已经许久没听过这等好词了,却不曾想接连跳出了两首……可曾打探道这作词作曲者是谁?”
“打探清楚了!作词者为佚名,作曲者为群星。”小书童赶紧答道……刚刚净顾着看那小礼品了,倒是差点把少爷交代的事情给忘了。
“佚名?看来是不便透露姓名……可这群星又是哪位大家?”锦衣公子带着满身疑惑走,直到回到住处还是一脸的回味。
一个素服老者路过,见锦衣公子脸上的表情不禁问道:“旭庭,为何做这幅表情?”
“夫子。”
抬头一见那素服老者,顿时笑了起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随后道:“今日学生倒是遇到一件奇事,也得了一首好词。”
“哦?说来听听?”素服老者抚须道。
“先说这词……却是一位‘佚名’之人所做。”锦衣公子就将刚刚听来的那首临江仙与素服老者说了一遍。
“……”
听完,那老者眉头微皱,仔细的回味着。锦衣公子也没敢打扰他,只是侍立一边静静等待。
“好词啊,好词!”老者击节赞叹,“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此词一出,天下人羞做咏史词矣。”
“这词虽好,却如何堪得夫子如此夸奖?”锦衣公子不解道。
“你且读这一句——是非成败转头空,你再读这一句——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素服老者顿了顿,随即感叹道:“人生一世,穷也好,达也罢,在世时计较得之、失之,却不过是他人口中的笑谈罢了……滚滚长江东逝水,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此人如此大才,却不愿显露……倒是与这词作颇为契合。旭庭啊,你是从何处得此好词的?”
……
随着夜晚的降临,水榭戏台渐渐热闹起来。
只是今天来到这勾栏里的人,却觉得有些索然无味,无论是热闹的锣鼓还是打斗精彩的影戏,仿佛都失去了平时的吸引力……就像刚吃完糖就去喝饮料,自然尝不出饮料的甜味了。
水榭戏台对面,已经打烊了的仙云台中,两个人影站在二楼的窗前,远远的眺望着对面的繁华。
“公子,今日的节目很受欢迎呢。”
秦小姐在台下全程看完了演出,那效果与平日里看到的排练完全不同,尤其是肖恒唱出临江仙的那一刻,极好的词再加上绝妙的曲,那种震撼是她从未经历过的。
尤其是剧场下面其他观众的反应,许多人经历同样的感情波动,随着剧情起起伏伏,站在其中的感觉简直无法用语言描述。
其实肖恒很清楚秦小姐乃至其他人为何会感到震撼,人与人之间的情绪是会互相传导的,而在剧场这种地方,所有人听着同样的故事,经历着同样的情绪起伏无形当中自己的情绪就会受到周围的影响而放大。
就像现代的演唱会一样——明明CD里的音质更好更纯净,为何还要到现场去听?答案就是在于气氛二字。
“是啊,还不错。”肖恒笑道。
“可为何却要浅尝辄[zhé]止呢?”秦小姐看着对面热闹的景象有些不解。
“这个嘛……”肖恒神秘一笑,“……有句话叫放长线,钓大鱼。”
节74 盛若上元
临安,望江楼。
一群书生正推杯换盏,纵情歌舞。
“听说了吗?最近又出了一首好词。”一位眉毛浓重的书生一脸神秘的说道。
“什么词?满江红?”旁边一位面白文士问道。
“自然不是,武穆遗书满江红,那个不知那个不晓?又哪有我多嘴的份?”浓眉毛摆了摆手,“我说的是那首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
“临江仙?”其他书生也来了兴趣,“这词如何说来听听?”
“不不不,这个词不能说,要唱。”浓眉毛一脸神秘的说。
“唱?无非就是临江仙的词牌罢了,为何一定要唱?”众书生疑惑。
“列位有所不知,这首临江仙的作者不仅是词作大家,作曲也是极为高明,他特意为这首临江仙重新谱了曲子。”那浓眉毛说道。
他这么一说众人就明白了。
词作的开头一般都有个词牌名,例如满江红·怒发冲冠,其中满江红就是词牌名。而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其中临江仙就是这首词的词牌名。
词牌,也称为词格,是填词用的曲调名。
也就是说古代的曲调大多是固定好了的,每个曲调对应一个词牌名。用这个词牌名,那么就相当于用了这个词牌所代表的曲调。
所以词作家一般不需要考虑曲调,只要按照词牌的格式填词就好了,而曲调部分自有歌姬艺妓去唱。
“哦?这么说来,这曲调也有过人之处喽?”白面书生问道。
“那是自然,且听我唱来……”
浓眉毛酝酿了一下感情,就学着肖恒昨天的样子左手背后,右手持扇轻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