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了,这只是一场无关痛痒的中秋晚宴上的小比试而已,又不是科举考试,无需那么严格,反正让他们比试的初衷也只是借此印证我大明文风昌盛,后继有人而已,何不让他们再比一次,大家也好继续热闹热闹,顺便看看还能不能有好诗词出世。”
哦,胡惟庸这是输不起了,还想继续硬撑。
朱元璋心中偷笑,面上却装作疑惑的样子:“可之前不是你说这场比过后就选出魁首吗?咱之前还特意问过你,左相可是言之凿凿啊,左相怕不是喝多了吧。”
胡惟庸心中一苦,不好作答。
其他朝臣多贼啊,一看这样子,心中顿时有些了然。
左相似乎不想让朱七牛得魁首?
似乎皇上和左相之间有某些我们不知道的故事发生啊。
原以为只是一场寻常的诗词比试,可看这样子,里面的水深得很。
想到此处,之前站出来表态的几个大臣都有些心虚,生怕之前的发言得罪了皇上或左相。
应天府尹黄育才则开始思索起来,要不要趁机弹劾一下左相?
自从朱元璋命人去大河村给黄家盖了个牌坊,黄育才便被彻底打上了保皇派的印记,黄育才也一直以朱元璋的拥趸自居,自然不肯放过这样表忠心的好机会。
朱元璋再一次仗着居高临下的有利位置扫了眼朝臣们的反应,心中暗暗得意,看来你胡惟庸也没把朝堂经营的铁板一块嘛。
第56章 一片一片又一片
故意让胡惟庸站在那儿尴尬了一会儿,朱元璋这才开口。
“既然是左相所请,咱也就准你这一回,但若下次你还是这样朝令夕改,举棋不定,咱可真的要考虑下你是否适合左相这个位置了。”
胡惟庸额头上有冷汗浮现:“是,臣一定铭记此次教训。”
朱元璋摆了摆手:“行了,开始下一场比试吧。”
“臣遵旨。”
胡惟庸再次走到了众孩子面前:“你们都听见了,陛下让你们再比一场,你们速速开始吧,还是以梅花为题。”
闻听此言,文武百官心中不免揣测。
还是以梅花为题?
这历朝历代咏梅的诗词那么多,早就同质化严重了,如今还接连两道题都以梅花为题,这合适吗?
不合适吧?
胡惟庸也是心里苦啊,他之前根本就没想过比第三轮,所以没有给自己这边的才子们做准备,又岂敢更改命题?
好在之前为了防止才子们记不住,他特意让人给他们各准备了两首咏梅诗词,如今倒是歪打正着了。
胡惟庸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困的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朱七牛,我还就不信了,你还能再写出一首那么好的咏梅诗词?
还来?朱七牛心里老烦躁了。
要不是谨记娘亲的叮嘱,他都要跟大哥朱大牛学,爬上高点冲着这些人吐口水了。
这么晚了,你们是真不困吗?
你们不困,可我困啦,我还是个孩子啊!
除朱七牛外,其余八个孩子就要继续伏案书写。
就在胡惟庸自以为得计之时,朱元璋皱了皱眉:“还写梅花?这也太没看头了,不是说想看看他们的真才实学和机变吗?”
胡惟庸:……
不写梅花的话,我安排的这八个孩子可就要坐蜡了,其它的他们未必会啊,就算会,也指定写的不如朱七牛。
此时此刻,哪怕是胡惟庸,也不得不承认朱七牛真的有几分才气,当得起神童之称。
转念一想,胡惟庸计上心头。
既然如此,不如让皇上出题吧,如此一来,就算朱七牛力压群英,我只要放出小道消息,就说皇上看中他,提前给他透题了,那这一局我就不算全输。
“陛下言之有理,那不如请陛下出一个题目吧。”胡惟庸转身行了一礼,语气无比恭敬。
朱元璋没有应声,似乎是在思考题目到底该怎么出,实则是他根本不想接胡惟庸这一茬。
朱元璋左下手第一个案桌后、没什么存在感的朱标看了父皇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左相,父皇心中所思所想无不是治国爱民、行军打仗,若让父皇出题,立意、格调必然太高,这些孩子还小,恐怕都达不成要求,不如让群臣商议,共同出一个简单通俗点的题目吧。”
胡惟庸勉强笑了笑:“太子殿下……言之有理,皇上以为如何?”
朱元璋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就按太子的意思来吧。”
于是乎,得了旨意的群臣们开始商量题目了。
胡惟庸回到位置上坐下,看似平静,实则心里多有担忧。
现在只盼大臣们出的题目能难住朱七牛吧,那我和皇上就还是谁都没赢。
否则的话,我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白白浪费了这次心力。
一番商量后,大臣们想出了一个题目,一个常常和梅花题一起出现的题目——咏雪。
“这个题目好,即不是中秋相关题目,可以防止有人提前押题,又不是梅花相关题目,避免重复,咱的大臣们果然是才学高博。”不等胡惟庸再胡搅蛮缠,朱元璋直接定下了格调。
这下子胡惟庸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暗暗期待那些才子能别太拉跨。
胡惟庸期待的眼神看向了八个少年才子。
结果却看见他们左顾右盼,就是没有提笔写作的意思。
有一个才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一紧张,竟然还大把大把揪起了自己的头发。
快别薅头发了,再薅就要秃了。
你们好歹也是大家名宿、高官巨富之后,真就全靠我一力安排呗?自己倒是也拿出几分能耐啊。
胡惟庸简直没眼看了,不得不将目光投向朱七牛。
“雪?这总该是最后一场了吧?我真的太困了。”朱七牛强打着精神蘸了蘸墨,提笔写了起来。
因为太困,他的视线都模糊了,写的字在他看来居然在左摇右晃。
以至于写着写着,字体越发歪歪扭扭,最后七八个字更是连排成一行都做不到,东一个西一个。
但总算是写完了。
朱七牛手一松,毛笔掉在了地上。
他自己则直接趴在案桌上‘呼哈呼哈’的睡着了。
朱元璋哈哈一笑:“你们鸿胪寺中午是不是没安排他们午睡啊?瞧瞧这孩子困的。”
鸿胪寺卿尴尬的笑了笑,他可太清楚底下那些官儿的德性了,做事从来不考虑全面,纯属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能给这些孩子安排午睡就有鬼了,恐怕连午饭都懒得安排,一心只想让孩子们随时待命,等候传召。
“去,给这孩子盖个薄被,别让他着了凉,顺便把他写的诗词拿来咱看看。”朱元璋冲着一旁伺候的太监使了个眼色,已是有些迫不及待。
太监连忙小跑着去给朱七牛盖上了被子。
然后将被他压住的纸张拿了出来。
“皇上。”
朱元璋接过纸张,定睛一瞧,乐了:“好,好诗啊,这孩子比太孙只大了几个月,可这学识却比太孙高了许多。”
将纸张又递给了刚才的太监,朱元璋笑道:“传给诸位大人看看吧。”
“是。”
太监接过纸张,第一时间递给了胡惟庸。
胡惟庸接过一看,眼睛瞪得老大了,这怎么可能?
就算那首咏鸡是他提前想好的,可咏梅和这首飞雪都是临场发挥,他这么小的年纪,能一晚写出两首佳作?
要早知如此,我还不如上一局就认输,也省的这小子再出佳作,再得名声。
一旁的右相汪广洋颇为好奇胡惟庸为啥愣住了,想够着脖子来看,又没好意思,胡惟庸笑了笑,将纸张递给了汪广洋。
汪广洋双手接过,视线刚一落在上面,马上也露出了跟胡惟庸一样的表情。
“这首诗……虽然潦草了一些,前三句就跟没读过书的孩子随口乱念之作似得,可这最后一句嘛,真可谓是点睛之笔,一下子就让整首诗的感觉都格外不同了,神童,真是神童啊!”
第57章 飞入芦花都不见
汪广洋这么一说,文武百官更好奇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诗句,竟能得到这样的评价?
前三句寥寥草草,最后一句画龙点睛,化腐朽为神奇,真有这样的诗句?
直到朱七牛写的诗句传到这些人手里,他们这才恍然大悟。
诗句还能这样写?
真是长见识了。
最后的最后,诗句又回到了朱元璋这里。
“一片一片又一片,两片三片四五片。六片七片八九片,飞入芦花都不见。”朱元璋开心的念着,仿佛这诗句是自己写的似得。
大臣们跟着摇头晃脑,全都一脸享受。
“真是好诗啊。”
“尤其是最后这句。”
“如果没有最后这句,这首诗简直……不堪入目。”
“前三句普普通通,甚至可以说哪怕是个不认识字的孩子,也能作出来,难等大雅之堂,可最后这句点睛之笔可就不同了,一下子把整首诗都给盘活了。”
“朱七牛是个小孩子,写出前三句来很正常,或者说,其他孩子如果想,也能写出这三句,这正好说明了他的童真无瑕。而这第四句嘛,又正好印证了他的才学与灵气。总的来说,这是一首好诗,但又不那么好,精彩全在最后那句上。如果把前三句改一改,改成配得上第四句的诗句,那这首诗的精妙程度还能再往上升几个格调。”
“左相,你怎么看?”朱元璋存心气一气胡惟庸,于是问道。
“臣……臣已经想不到更好的评价之语了,众同僚都把词说完了。”胡惟庸心中郁闷,不太想开口夸‘敌人’,只能找起托词。
朱元璋:o(* ̄︶ ̄*)o
胡惟庸:(oへo╬)
在文武百官的议论声中,时间悄然流逝着。
一炷香的时间轻易就过完了。
朱元璋使了个眼色,太监们立刻下去把八个少年才子的卷子收了起来,也不管他们到底写没写完。
收起来的卷子盛到了朱元璋这里,朱元璋翻了翻,哼了一声:“拿给诸位爱卿看。”
“是。”
太监们将卷子传阅到了众文武百官手中,文武百官一瞧,表情都变得十分丰富。
“这……为何有七张都是白卷?只有一张写了字,还只写了三个字,雪白白,这是何意?”
“前两首诗词,他们不都写的不错吗?为何这次却交了白卷?”
“先前我还以为朱七牛不如他们,如今看来,朱七牛更加急智有灵性,而这些比他大了不少的孩子嘛,也就那样,当不起神童之称。”
“朱七牛可太聪明了,老夫还是想收他为徒,但不知陛下为何不准,他说朱七牛有老师,这位老师到底是何方人士?真的够资格教朱七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