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的人议论着。
车外的人跟跑着。
而马车呢,一刻不停。
走着走着,众人又来到了新地方——城北之北。
作为大明京城过去最穷的地方,许多官员终生都不曾踏足过这里,有的来过的,也再不想来了。
然而,当他们再掀开窗帘往外瞧时,全都看呆了,还以为自己进入了三国演义闲篇里的黑洞,来到了世界上另一个地方。
“这……这……这不可能啊!”
“这是城北?别开玩笑了,城北我来过,这地方怕是比京城环境最好的地方都好,这绝不可能是城北。”
“朱秉文到底在搞什么鬼啊,难不成他买那么多地,就是为了搞出这么个地方给我们开宴会?这也太浪费了,虽然钱是他自己的,可……老夫还是看不惯。”
“看来参奏他的奏折里还得写上这一条,奢侈浪费,铺张无度。”
“……。”
满朝文武官员为何齐齐惊呼?
见惯了世面的勋贵们为何难以置信?
他们究竟是看见了什么?
在这一切的背后,是道德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其实是……因为城北之北的惊人变化。
只见如今车队经过的街道又宽又长又直。
它有多宽呢?
就这样的马车,十俩并排跑都有富余。
它有多长呢?
一眼根本望不到头。
它有多直呢?
就跟用尺子一寸寸量过似得。
街上还不是一般的土地或石子路,全是大块石板铺就的石板路,每块石板都对的严丝合缝,马车走在上面根本不见颠簸。
最关键的还不是大街,而是大街两边。
在街道两边,分别有两条足以让四辆马车并行的小路,光是这小路,就顶的上京城其它街道的宽度了。
在大路和小路之间,是一个个长宽高完全相等的花坛,两边的花坛与大路中间还各有一条水道。
这水道倒是不宽,但也足有一丈,水道与大路相接的地方用跟花坛等高的石头栏杆给护住了,称之为河也不是不行。
每个花坛的尽头,水道的栏杆也随之到了头,再往前就是一块空地。
这块空地与大路、小路相连接,无论是想从大路过去小路,还是小路进入大路,都因此而无比方便。
似这样的花坛,每隔两丈长就有一个。
花坛里种的呢,除了树还是树,这些树的种类也蛮有趣,不是桃树就是梨树,又或者李子树、杏子树,总之就是并不是单纯好看的树。
到了丰收季,怕光是这些花坛里的树,就能收个几千几万斤果子。
小路另外一边就是沿街的商铺了,这些商铺的大小、高低、外观几乎一模一样,全都是青砖黑瓦,木门木窗,看起来十分奢华,又带着几分古色古香。
在这些商铺的大门口,通通挂着红色的灯笼,而在外墙之上,则有序的贴着一些标语。
什么‘北城是我们的家,文明要靠大家’,又或者‘随便大小便是不要脸的行为’,又或者‘有国才有家,国破则家亡,交税光荣’,等等等等。
走着走着,便难免遇上交叉路口,勋贵和百官们继续往外瞧,发现相交的那条路与正在行走的这条路呈现为‘十’字型,并且那条街上的设计布置和这边一模一样,就连商铺也都是三层的小楼。
这样的布置,看起来无疑是十分赏心悦目的,让人不由得身心宁静。
有那细心的官员还在一些商铺的大门靠左边的墙上看见了一个木板,上面写着‘赵家村二十七栋’‘钱家村一栋’等字样。
就这种奇怪的命名和各种标语,坐在一个车里的官员们小声议论了起来,却始终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完全想不明白朱七牛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对这里的喜欢。
一些家里有钱的官员甚至冒出了来这里买一套铺子的想法。
不为别的,就为了看着养眼。
作为大明官场之中少数的强迫症患者,礼部尚书刘仲质可太爱这里了,哪哪儿都那么对称,就连花坛里的各种树也都种的很有规律,简直就是一张滋润心灵的良方啊!
唯一不妥的就是墙上的标语,内容都不一样,根本谈不上规律。
“这要是忠义伯自己设计的,那他倒是有当工部尚书的潜力。”摸了摸胡须,刘仲质暗暗想道。
最前面的马车里,朱元璋虽然独自一人坐在车内,没有人跟他讨论,但丝毫不妨碍他高兴的又呼又叫,跟只发痒的猴子似得。
“好小子,光看图的时候,咱还没觉得特别好看,看了实际的东西后,咱才发现这小子简直是干这行的天才。”
“嘿,这街道弄得,这两边的铺子搞得,要不是一些材料用的比较普通,盖的又秀气了些,都要赶上咱的皇宫了。”
“看来咱还是小瞧这家伙了,户部、工部、兵部这三部的尚书都可以给他当嘛。”
“瞧瞧这果树,到了丰收时节,怕是得专门派人来摘,不然根本摘不过来,这应该是周光给他的建议吧,原先七牛好像准备种的是桂花树、梅花树之类的观赏树木。”
“周光不愧是特立独行搞出了另一道官田体系的人才,想法就是实在,不过要咱说啦,这花坛虽然小了点,但如果种水稻或小麦也不错,旁边就是河道,灌水也方便。”
“……。”
就这样,大明君臣一路看一路说,终于走到了这条路的尽头。
所谓的尽头,并不是死胡同,实际上是一个‘T’字型路口。
大家来时的路是‘T’下面那一竖,到了横竖线相交的点时,马车便停了下来。
若是站在这儿往两边瞧,便会发现另一条街上的布置和竖街是一样的。
所不同的是,横街两边的商铺只有一边还是三层小楼,另一边就都是高楼了,以‘T’字的
相交点往两边依次降低,分别为七层、六层……三层。
而‘T’字的相交点这里,无疑是最高的了,足足有七层,比黄鹤楼都高。
朱元璋率先下车,抬头一瞧,只见就连门口台阶都足有三四丈高的七层高楼的顶楼上挂着一块超大的招牌,上书‘大明第一歌剧院’,题名者则是……宋濂。
这会儿天已经大黑,那大明第一歌剧院的七层房檐下依次排开挂着一盏盏灯笼,远远看去,竟好似一条条长龙,随风摇曳,别有美感。
朱元璋:o(* ̄︶ ̄*)o:“好,够漂亮,够大气,咱很喜欢!”
第222章 虚虚复空空,瞬息天地中
勋贵官员们陆续下车,也都很快注意到了这里。
许多人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高的建筑,心中猛地一惊。
也有人看的是热泪盈眶,想要作诗一首。
无奈憋了老半天,连个屁都没憋出来。
沉寂了片刻,有人开始唱反调了。
“大胆朱秉文,竟然敢建造这么高的楼房,这是公然藐视皇帝啊,臣子家的建筑岂能高过皇宫?”
“这得花多少钱啦,这个忠义伯果然不愧是泥腿子出身,一有点钱就这么嘚瑟,他要是真钱多的花不了,捐给其他同僚好不好?呜……。”
“皇上,微臣忍不了了,这就要状告朱秉文,他实在是太过分了,这么多全新的建筑加起来,都快比皇宫还大了,这太逾越规矩了,微臣建议将这些街道、房屋统统拆除。”
“……。”
很显然,这个大明第一歌剧院十分的鹤立鸡群,它就是朱七牛设定的城北的标杆,财富的磁石。
如果非要拿个东西跟它比的话,那大明大概只有朱七牛家门口的状元街和陈通微所在的二神庙了。
它的作用是什么呢?
用当初总结治理之策的周光的话说,就是让百姓动起来,进而增加大明皇帝——朝廷——百姓的财富。
说白了,如果把大明的所有钱财比作一张大饼的话,若是官员勋贵地方大族吃的多了,百姓就吃的少了,会被饿死,而有了朱七牛策划的这次城北重建,分饼如何暂不讨论,但这饼肯定是被变大了。
那么,百姓能分到的饼也就会变多,甚至多到吃撑的地步。
作为给这个计划最终拍板的人,皇帝太明白它意味着什么了,他也一直在期盼着分饼的那天。
而事实是,都还没等饼做好呢,城北百姓便率先吃到饼了,并且城北以外的许多百姓也都吃了个非常满意。
结果……有人提议要把大明第一歌剧院给拆了。
朱元璋正憧憬着未来的好日子,闻言勃然大怒:“来人啦,把这食古不化的老东西给咱砍了。这么好的一栋楼,那么多人没日没夜的建造了数月,你说拆就拆,你咋不把你自己拆了?”
那个官员就是纯粹想跟着大家叫喊几句而已,却没想到自己有点兴奋上头,说过了线,本来说完就后悔了,这下更是肠子都悔青了。
“皇上,我……我……。”官员噗通就跪地上了,身体抖得跟簸箕似得。
太子朱标看不下去了:“父皇,这大过年的,还是别动这么大肝火吧,城北建设的如此美丽,沾了血也是不好嘛。”
言下之意便是,城北还在重建当中,需要有人来买房子,那样事情才圆满,若是因此吓到了这些官员,消息传开,万一人家不敢来买房了,岂不是计划要胎死腹中了?还是大局为重吧。
朱元璋听出了太子的意思,‘哼’了一声:“既然太子替你求情,咱就饶你这一次,以后想好了再说话,别口无遮拦的。”
那官员一听皇帝要饶自己一次,松了口气,随即便整个人都虚脱了,眼睛一黑,晕了过去。
朱元璋心中骂了声废物,转身朝着台阶上走去。
太子也极为看不上那官员,但还是让人送他回家去了,随即带着其他官员跟上了皇帝。
一步步将台阶走完,君臣来至在了大明第一歌剧院门口。
朱元璋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然转身:“这地方是朱七牛买下、建造的不错,但他已经把它送给了咱,所以这里以后都是咱的地方了,咱自己的地方,超过皇宫的高度也没事吧?”
刘仲质抱拳道:“若是如此的话,确实不违背大明律,那这歌剧院旁边的几栋高楼……?”
“也都送给咱了,这城北地域里,但凡高度超过皇宫最高宫殿的房子,都是咱的产业。”朱元璋有些嘚瑟的说道。
刘仲质又抱了抱拳,退回了人群中。
户部尚书却又站了出来,脸上带着浓浓的笑意:“皇上,若是如此的话,想来皇上有不少钱啊?”
“什么意思?”
“明年微臣打算修一下黄河,免得将来发洪水又祸害到百姓,此事工部尚书大人早就跟微臣提过几次了,只是户部一向没钱,所以就……。”
工部尚书马上帮腔道:“是啊皇上,因为没钱,许多工程工部都没好意思提,比如……。”
朱元璋一脸黑线,想要发怒,但想到人家也是为国为民,最终没好意思多说什么:“行了,大过年的,别说这些了,咱的钱就是大明的钱,大明的钱就是咱的钱嘛。”
两部尚书疯狂点头,一脸赞同,但还是巴巴看着他,就跟等着父母带零食回来的孩子,要的就是一句准话。
饶是老朱脸皮一向很厚,面对他们的注视,也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他……以前可是攒了上百万两银子舍不得拿出来。
“这个……咱的这些产业若是卖掉,当然可以换很多钱,但这楼房太高,若是卖给别人,不符合大明律法啊。”想了半天,老朱只能憋出了这么一句。
不料刑部尚书拉着刘仲质走了出来:“陛下,其实建造房屋一事嘛,过于强调高度是在吹毛求疵,这世上比皇宫高的东西太多了,比如五岳,比如黄山,比如龙虎山,比如武当山,甚至有的树都比皇宫高,难不成把它们都砍了?这礼法和律法,改一改也无伤大雅。刘大人,你说是吧?”
刘仲质摸了摸胡子:“这嘛……倒也不是没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