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七牛歪头看着没比自己大几岁的小道士:“我可是你们庙祝的熟人。”
小道士看向朱七牛,一下子就注意到了他脖子上挂着的两个铃铛:“这个金铃铛怎么到你这儿了?”
“我都说了,我是你们庙祝的熟人,这是他送给我的。”
“这样啊,好吧,你们跟我来。”
小道士头前带路,朱七牛三人缓步跟上,转过几道回廊,来到了关帝庙最后面的那一进院落。
“前面的一些院落、房间是给投宿的香客住的,后面这里是我们这些道士的住所,平时庙祝都是在这里打坐念经。”小道士介绍道。
随即,小道士去敲响了正殿大门。得到许可后,小道士推门走了进去。
“庙祝,有个小孩儿和他朋友来找你,他说是你的熟人。”
老庙祝眼睛都没睁开:“哦?他有说他叫什么吗?”
“没有,但他脖子上挂着一个金铃铛。”
老庙祝笑了笑,睁开眼睛:“是他呀,带他们进来吧。”
“是。”
小道士出了大殿,将朱七牛三人请了进去。
齐德和小胖一见是关帝庙庙祝当面,连忙行礼,十分尊敬。
朱七牛跟着行了一礼,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老庙祝,我们又见面了,你这里还有厢房吗?我们可能要借住几天。”
老庙祝看向小道士:“你去安排吧。”
“是。”
老庙祝指了指一旁的蒲团,示意朱七牛他们坐下,接着便闭目掐起了手指,似乎是在推算什么。
好一会儿后,老庙祝睁开了眼睛:“你这次倒是有惊无险,得蒙贵人相助啊。”
朱七牛、齐德、小胖齐齐一惊。
居然愣是给算出来了?
这么神奇的吗?
“老庙祝,你可以算算看左相胡惟庸这次的下场吗?”朱七牛问道。
老庙祝挑了挑眉,下意识反问道:“胡惟庸出事了吗?”
“你难道没有算出来?”
“自然是……咳咳,自然是算出来了,但没有算的那么深,你且等我再算一算。”
“哦。”
又过了片刻,老庙祝再次睁开了眼睛:“左相贪恋权位,结党营私,全无人臣之礼,恐怕这次是在劫难逃了,当今陛下统御万方,得神佛庇佑,非是左相能够撼动的。”
听他这样说,朱七牛三人不禁松了口气。
“如此便好了,左相到底是左相,如果这次扳不倒他,那我们几个可就倒霉了,他肯定会事后报复。”小胖小声对齐德道。
齐德‘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朱七牛倒也不是单纯来这里借宿。
常来这种地方借宿的多是进京述职的官员和一些落魄的人,他们三人既没有落魄,也不是官员,住客栈可不违法。
朱七牛主要也是想问问金铃铛的事儿,尤其是梦中书房的改变。
但这种事不好叫齐德和小胖知道,朱七牛眼珠一转,决定支走他们。
“表哥,齐德,你们不是早就对二神庙心生向往,想来参拜一番吗?今天是个好机会,你们不去看看?”朱七牛道。
“表弟你不去吗?”
“我之前就去过了。”
“那好吧,我们先去玩儿会,你不要到处乱跑。”
“嗯。”
商量完,齐德和小胖便离开了。
大殿里只剩下朱七牛和老庙祝。
朱七牛再也忍不住了,询问道:“老庙祝,梦中书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这么好的东西,你咋就送给我了?”
老庙祝不动声色的询问道:“你说梦中书房啊,你的体会如何?”
“也还好吧,我就是在里面看了几本这个世界没有的书、诗词之类的,你呢?”
“额……我也差不多,不如你详细跟我讲讲?”
“好。”
朱七牛将两个铃铛从脖子上拿了下来,一手握着一个,一五一十的讲了起来,从天上掉下桃子开始,一直讲到昨晚在梦里看论语。
老庙祝听的是目瞪口呆:“这……真这么神?”
朱七牛听的是莫名其妙:“老庙祝,你这是什么意思?金铃铛不是你给我的吗?你不是说这是我的机缘吗?你都看出是机缘了,难道金铃铛在你那里并没有什么用?你……。”
说着说着,朱七牛察觉到不对劲儿了。
难道这铃铛只有在我这里才能变出梦中书房?
嘶……大意了啊!
老庙祝得知这些事情,不会把金铃铛要回去,还抢我的银铃铛吧?
看着朱七牛眼中戒备,老庙祝摇头失笑,连忙平息朱七牛的情绪:“不要激动,不要激动,正如你所说,这铃铛是你的机缘,该是你的就是你的,老道我不会夺人所好的。”
朱七牛这才稍稍放心了一些:“老庙祝,你的金铃铛又是从哪里来的?你是不是真的不知道它有啥用?如果不知道,你为何要把它给我?你又是怎么看出银铃铛是我的机缘?”
老庙祝高深莫测的笑了笑:“这都是天机,不可泄露啊,你也不要再问了,我还是上次见面时那句话,该你知道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
朱七牛撇了撇嘴:“你刚才可不是这么高深莫测,我咋感觉你有点装神弄鬼?你不会是像汉末张角那样的跳大神的吧?”
“咳咳,不可胡言乱语。”
“那你跟我仔细说说,这世上真的有机缘、神仙这种事儿吗?你要是不告诉我,我就去问皇爷,他那里有钦天监,也是个神神叨叨的地方,兴许钦天监的监正能够回答我。”
第64章 称大隐,可居廛
朱七牛说者无意,老庙祝听者有心,还当七牛是在威胁他呢。
老庙祝没有办法,只得如实相告。
“自宋朝开始,关羽便是我道教供奉的正神,有盐池除妖的典故,被奉为关圣帝君,还是护法四帅之一,贫道这一脉乃是正一道分支紫虚派,自宋朝时便专门供奉关圣帝君,至今已有几百年了。”
“我门派弟子都是闲云野鹤,没什么功利心,也不爱出风头,所以名声不显,时至今日,除了我和这几个道童外,整个门派就没别人了,贫道本来也不打算在这俗世上走一遭,但听说京城盖了这样一间关帝庙,且百姓都十分信奉,不得已,才来此间当了庙祝,管理关圣帝君庙宇,以免他人玷污。”
“说起这金铃铛啊,和关圣帝君庙关联很深。相传在宋末之时,朝廷无道,哀声遍野,异族频频来袭,百姓死伤无数,我派先祖不忍看之,于是便向关二爷祷告,请求二爷保佑黎民。”
“便在这时,天上忽然飞下了这个金铃铛,同时还有一道仙音响起,言称此铃铛内暗含古往今来诸多思想、文化,可使人成才,结束乱世,造福百姓,驱逐鞑虏甚至成仙了道。”
“自那之后,我这一派便一直在研究这个铃铛,可直到铃铛传到我这里,也始终摸不透个中机缘,我几乎都要以为这个金铃铛只是历代先祖以讹传讹。”
“再后来我就遇到了你,第一次见你时我就算出了你的身份,又见到了你的那个银铃铛,联想到你年纪轻轻就文采惊人,学富五车,我估摸着这金铃铛的机缘搞不好要着落到你身上,故而才把它送给了你。”
“如今想来,果不其然,这铃铛非是凡物,只是几百年来未遇到有缘人而已,如今它到了你手中,你的梦中书房便变大了,书也变多了,若你把里面的书都看完,莫说是驱逐鞑虏,造福百姓,就是把我汉家江山再扩大三倍五倍,也只是反掌观纹而已。”
朱七牛听的是云里雾里,有种看封神演义的感觉。
若是在以前有人这么跟他说,朱七牛可能会半信半疑,但这老道之前的表现实在是让人怀疑,朱七牛不免生出一种他又在忽悠自己的感觉。
“真的吗?我不信。”
老庙祝急了:“别不信啊,我说的都是真的。”
朱七牛:(ˉ▽ ̄~) 切~~
“好吧,我实话实说,我不是算出了你的身份,而是推测出来的。”
“这是何意?”
“那日跟你一起来的孩子说开平神王常遇春是他外公,我便断定他乃是当朝太孙朱雄英,而朱雄英与朱七牛相交莫逆的消息,在京城就算是个卖豆腐的都很清楚,我因此也推测出了你的身份。”
朱七牛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好啊,你还说自己能掐会算,原来都是骗人的,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我有惊无险,得蒙贵人相助的?”
“日前传言说你被人劫走了,如今你好好站在这里,可不就是有惊无险吗?你这么小,不可能自己逃得掉,肯定是被人救了,救你的人自然就是你的贵人。”
“你说得好有道理,这就是掐指一算的真相吗?”
“差不多。”
“胡惟庸呢?这又是怎么回事儿?”
老庙祝尴尬一笑,继续解释:“你都问我胡惟庸的下场了,可见他是出事了,而且这些时候以来,她夫人天天拉着一帮官宦人家的夫人来上香,谱摆的可大了,分明就是招祸之举,我早就断定他们家要出事。而能收拾他家的,只有皇帝,所以我才说皇帝统御万方,得神佛庇佑,不是胡惟庸能撼动的。”
听完这句解释,朱七牛非但不再鄙视这老庙祝,反而由衷的佩服起来,什么叫一叶知秋,什么叫察言观色,这老庙祝就是啊!
真是厉害!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那天为什么会算到我在那时离开,又是从那个城门离开?”朱七牛问道。
老庙祝甩了下拂尘:“因为从京城去溧水,那处城门最近,而我从你那次离开关帝庙后,每天都会去那里等你,无论你什么时候走,我都能遇到你。”
朱七牛:(⊙o⊙)…
“也就是说,你根本不是算到我要在那个时间离开,而是一天到晚在那里守株待兔?”
“差不多是这意思吧。”
得到确认,朱七牛直接半天没说出话来,郁闷的不轻。
好一会儿后,朱七牛从椅子上跳了下去,转身就要走。
老庙祝问道:“你去哪里?”
“我要去找个客栈住,不在你这住了,你太坏了,我害怕。”朱七牛直言不讳。
“我哪里坏了?”
“你用一个自己都不知道有什么效用的铃铛,从我这里套出了梦中书房的秘密,还把我唬的一愣一愣的,这还不坏吗?我现在也告诉你,梦中书房全是我瞎编的,你在唬我,我也在唬你。”
捏了捏手中的金铃铛,朱七牛吐了吐舌头:“这个金铃铛我也不还你了,就当是你骗我的赔礼吧,我一会儿就把它卖了买糖吃,略略略。”
说完,朱七牛生怕老庙祝来抓自己,拔腿就跑。
刚跑出后院,正赶上上完香的齐德和小胖,朱七牛拉着他俩就跑,直到远离二神庙一里多路,这才就近找了个客栈住了进去。
“咋了呀表弟,又不住寺庙了?”小胖被朱七牛搞蒙了,挠头问道。
朱七牛上气不接下气的摆了摆手:“别问了,以后别去……别去那个关帝庙,那个老庙祝……庙祝……坏得很。”
“哦。”
而在关帝庙后院里,眼瞧着朱七牛走远,老庙祝也没有半点阻拦或追赶的意思。
直到过了好一会儿,老庙祝掐指算了算,这才一改机灵搞怪、略带一丝猥琐的形象,忽然就变得仙风道骨起来。
“有意思,有意思啊!”
“金铃铛之谜到今日才算解开,冥冥之中……莫非数百年前那道仙音所讲的驱逐鞑虏指的不是辽、金、西夏或元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