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玉语重心长的说道。
而曹震一边听着,一边眼神都发生了变化。
在他的心中,大哥蓝玉是个怎样的人?
那是在行事风格上,跟他的姐夫常遇春,几乎是完全效仿着来的。
对敌人残暴,对自己更为残暴,真正意义上的凶猛,哪怕是在打仗的时候,经常也是冲在第一线上。
这才过了多久,三个月吧。
就如同换了一个人般。
常言道:近朱则赤,近墨者黑。
太孙殿下对于大哥的影响,就真的有这么大吗。
许是看到曹震眼中的惊讶,蓝玉语气带着唏嘘和感叹,道:“曹兄,这世道变了呀,太孙殿下你接触得少,很多东西不怎么明白,往后便就清楚了,我是不会害了弟兄们的。”
“若是咱们还要按照以往的路子去走,哪怕是立下再多的功劳,也会逐渐被太孙殿下边缘化。”
“什么时候哟空闲,我建议曹兄去玄甲卫的军营去看看,就知道往后的路子,应该是怎么走了。”
曹震的年纪,其实比蓝玉还要大上一些,资历也比蓝玉高,但是论起背景,那就相差太大了。
所以在称呼上,一直是叫着大哥。自然,大哥和大兄,在现在的大明,也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
而蓝玉一般也以兄弟相称。
蓝玉是个聪明人。
不是聪明人,也成不了如今的一代名将。
名将和大将之间,可是有着难以逾越的鸿沟。
即使是政治智慧,蓝玉也不必朝堂上任何一个大臣来得低。
历史上之所以被杀,首先是他没有想到朱元璋真的可以做事这么绝,这么狠。
再有即便是他想反抗,也没有任何的机会可言。
在老朱这里,想要弄死的人,只能是个死。
朱英在跟蓝玉的沟通中,因有着血缘关系的牵连,很多话也算是说得比较的直接,并没有暗示来暗示去,让你自己去体会。
像是贪墨钱财这样的事情,就是摆明了告诉蓝玉,我看不惯,也看不得,以后不要去做了。
加上玄甲卫现在的情况,几乎是成了一个标杆,蓝玉也是曾经去看过的。
所以才会有这样思想的转变。
曹震听着,喉咙滚动了数下,但也不知道怎么去说,总不能说去反对太孙殿下吧。
只是脸上的可惜,非常明显。
想了良久,还是说道;“大哥,不然那些已经拿了点的弟兄们,他们就算了吧。”
“现在正值春节,也让弟兄们稍微富裕一点。”
蓝玉坚定的摇了摇头,道:“这般更是不行,他们拿了,底下的弟兄们不拿,那像什么话,说了不拿,那就都不拿。”
曹震听着这话,只好尴尬的点点头。
下意识的摸了摸兜里,颇有些不舍。
那可是上千贯宝钞呢,感情也得交出来。
恰逢此时,大帐外有属官来报:“启禀大将军,外面百户陈兴和百户张建打起来了。”
蓝玉眉头一皱,喝问道:“何事引发纷争。”
属官回道:“两人因钱财之故,因此双方产生争执,目前正在大打出手。”
曹震怒喝道:“放肆,竟敢无视军纪,军纪官何在!”
属官不敢搭话,这是在自家营寨,因为自家事争执,又不是战时,即便是军纪官,也只能是劝阻为主。
“走吧,去看看。”蓝玉说着,带头起身过去。
此时校场上沸沸扬扬,极为热闹,更是不断传出叫好声,嘘声。
许多将士围成一个圈子,里面正是两名百户在单挑。
不过很显然,年轻的点百户陈兴,一直在压着百户张建打。
蓝玉和曹震的到来,使得将士们一哄而散,两名百户也立马停了下来。
这里是曹震的军营,两名百户自然都是他的属下。
曹震也没啥说的,上去就是一人一脚,骂骂咧咧的道:“丢脸都丢到姥姥家了,自家人还为了这点钱财争抢,咋滴,好歹都是百户,是没见过宝钞吗。”
听到这骂声,众人的眼神,变得有些奇怪起来,气氛显得有些异常。
曹震见此,随手抓来一名将士,让他详细交代个中情况。
原来,并不是两人在争夺贪墨缴获钱财,而是百户张建在私下藏匿钱财的时候,被同为百户的陈兴发现。
然后陈兴要求张建把钱财都给交出来,不准私下贪墨。
恼羞成怒的张建,便就直接动手了。
听到这里,曹震不由转头看了蓝玉一眼,心里头有些震撼。
因为百户张建,是跟随他多年的老部下了,这就是或许为什么军纪官没有大力制止,反而视若不见的缘故。
而百户陈兴,是最近才被调到他麾下的。
陈兴的路子,很清晰,前身就是玄甲卫。
立了功劳,但在玄甲卫中没了晋升名额,就被安排了过来。
许多玄甲卫,都是以这种形式,加入到各个卫所之中。
一同来的自然不是陈兴一人,其中单百户便有三人。
不然早就一边倒了。
曹震知晓后,转头看向蓝玉。
蓝玉轻轻点头。
曹震顿时明白,对着张建呵斥道:“军纪如何,你这个百户都不知晓吗,都不知道你这个百户是怎么当上的,竟敢带头触发军纪。”
张建嘀咕着:“那还不是将军你一手提拔的。”
平日里,曹震练兵,都是跟兄弟似的,这些百户,千户,也都是熟悉得很,少的都跟了十多年,长的几十年,一路这么并肩子过来。
是以张建才敢这么说话。
在大哥面前,曹震感觉脸面有些挂不住,呵斥道:“把藏匿的银子都交出来,自个到军法处领二十军棍。”
张建闻言,颇有些不情愿的说道:“头儿,军棍没问题,别说二十,三十都成,可这银子……能不能稍微留点。”
曹震眼睛一瞪,道:“放肆!”
“没大没小了是吧,让你交出来就交出来,别给我摸摸索索的,爽快点。”
“左右来人,给我上去搜身,一个铜板都给掏干净了。”
两名亲卫嬉皮笑脸的上去,对那百户张建说道:“建哥儿,可别让兄弟们难做,头儿都发话了。”
另一人道:“是啊,别藏着了。”
这般嬉笑打闹着,三人闹了半晌,不少钱财被搜了出来。
然而,蓝玉面色铁青。
陈兴等玄甲卫出身的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着。
曹震也感觉到了这气氛有些不对,只是让他对这些弟兄下狠手,碍于多年情面,他有些不愿,也不想。
“这还是我大明的将士吗!”
一道冷厉之声,从蓝玉这里传出。
所有的嬉笑气氛,顿时被打破。
蓝玉在军中的威望,尤其是淮西勋贵武将们心中,更甚。
这些跟随着曹震的将士们,曾经可谓都当过蓝玉的兵。
当大将军开口,事态就变了。
“百户陈兴!”蓝玉喝道。
“属下在。”陈兴抱拳行礼。
“军棍三十,立即行刑!”
“属下领大将军令。”
陈兴可没什么顾忌,直接走到旁边军法官手里拿来杀威棒,马上有同为玄甲卫的搬来条凳。
陈兴冷艳看着张建。
张建知晓大概是逃不过了,目光转向曹震,曹震侧头避开。
一咬牙,张建就躺了上去,口中仍道:“来呀,爷爷可不怕这些。”
陈兴冷哼一声,待张建躺好后,一棍子狠狠的打下去。
张建忍不住痛哼出声。
这一棍子,可不好受。
平日里的处罚,多少都有些情面,但陈兴刚才与其争打过,哪会留手。
嘭!嘭!嘭!嘭!嘭!
不到十棍子,张建的嘴角,已经开始溢出鲜血。
而接下来,还有二十军棍,这般打下去,不死也残。
军中的气氛,变得极为压抑起来。
尤其是那些曾经跟随曹震出生入死的老部下,眼睛都红了。
然大将军蓝玉在此,谁敢放肆。
又是十军棍下去,张建此刻已经有些撑不住了,不过这十军棍,可以很明显的看出,陈兴已经开始留手。
许多人看着,内心里竟然有些感激。
玄甲卫出身的百户们,跟这些老兵们平日一直有些不对付。
老兵们看不过这些不过数年的新兵,凭着太孙殿下的关系,就这么上了高位,还和自己平起平坐。
而这些玄甲卫出身的将士们,内心对于这些老兵也有许多不屑。
看不起的地方太多。
除了资历老一点,能有什么?
各种战法不熟,要纪律没纪律的,许多更是带头坏规矩,几个个个都是文盲,大字不识,兵书里的东西,听都没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