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易见状失笑摇头：“是臣口误，如今大唐已是威临中原的霸主，往后只会愈发强盛。”
“这话从你口中说出来，听着倒像那么一回事。既然你有心推动新税制，那就趁着最近几日在洛阳，写个税制变革的总纲给我，我好安排人一点点摸索、补充。”
李秀宁说罢，端起茶水抿了一口：“茶凉了，我让人再泡一壶，今日我还有不少事情要与你商议。”
第181章 长公主您得明白，我们大唐是宗主国
一壶暖茶，二人对坐。
李秀宁没有急着继续说正事，反而聊了一些她小时候的事情。就如他们姐弟几人，经常因为李渊的职位变动而跟着到处搬家。
行千里路，读万卷书。
不但见识广博，更是亲眼见过无数生死离别。
其中，也包括她母亲。
说到自己母亲时，李秀宁脸上并没太多哀伤，反而充满了崇敬。在她口中，窦氏是一位将自家打理的井井有条，并且极为擅长相夫教子的女人。
自然而然，李秀宁身上也有很多窦氏的影子。
李易一边听着，心底不免感慨一句天道好轮回。
前隋文帝当初篡周继位，身为周武帝外甥女的窦氏，就曾有过‘恨我不为男，以救舅氏之难’的悲言。
谁想当初才十一二岁的窦氏，竟能一语成谶。
真就是她的丈夫和子女，成功把杨家赶下帝位。
有母如此。
李秀宁能治国安邦，其实不会让人太过意外。
见李易只是默默听着，李秀宁不禁笑道：“这些陈年旧事，你应该觉得很无趣吧。”
“并不会。”
李易当即摇头，说道：“自大唐立国起，天子追封穆皇后，即便其他贵妃再得宠，也难以窥伺后位，由此可见穆皇后定是极受天子尊敬的。今日能听长公主说起这些昔年故事，我便更是神往，只可惜生的太晚，无缘拜见。”
“罢了，不提此事。”
李秀宁稍稍摇头，继续说起正事：“你可知就在你拿下襄阳时，大宋相公范仲淹大破吐谷浑，并有意扶持党项人自立，与吐谷浑相争高原。”
李易闻言，颔首道：“此事我在来的路上，通过幻音坊和日月神教等江湖势力，已经知道了个大概。”
李秀宁道：“眼下吐谷浑新附，党项人就反叛，前日吐谷浑使臣见我，想要我大唐出兵，助其平定内乱，此事你怎么看？”
“吐谷浑这么快就招架不住了？”李易意外挑眉，在他想来吐谷浑好歹制霸那片华夏中部高原许久，就算败了一仗，也不该马上就被党项人全面压制。
李秀宁摇头：“具体情况我也不得而知，只是那使臣声泪俱下，好似我不出兵，吐谷浑明日就要覆灭一般。”
就这？
李易当下笑了：“我还以为他们真坚持不住了，既然还能装可怜，那就说明情况不是太糟糕，长公主暂且不必理会。”
虽然李易这么说了，李秀宁还是有一层顾虑：“可吐谷浑毕竟是我大唐属国，且助你击败宋军有功，我不好对他们一直充耳不闻。”
“长公主，有件事您得想明白。”
李易这会，是真的有槽要吐：“吐谷浑、高丽之流，乃是大唐的番属邦国，我们是宗主国。只有我们指挥他们的份，怎能以宗主国身份任由他们摆布？”
“他们若遇难，我们是否要救，又或者何时救援，这一切都应该由我们来定。万万不可被他们蒙蔽，更不可念及那些许功劳就给予帮助。”
说到华夏古代对四方属国的态度，李易实在有些忍不住。
或许是文化传承的原因，华夏不论是哪个朝代，对待周遭属国都是在扮演大家长式的角色。
怎么说呢？
就像爹妈养儿子，表现乖了就发糖，要是敢闹脾气就上手揍。偏偏打完之后，看他们哭了还得自己去哄，哄完了都不忘再给颗糖。
除了华夏，数遍东西方文明，都不会有这么奇葩的宗主国与番属国之间的关系。
这是真拿属国当儿子。
偏偏在这件事情上，就连李秀宁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和高丽那种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熊孩子比起来，吐谷浑就显得乖巧懂事。
这种懂事的娃让人给欺负了，大唐当然要出头。
相反如果是高丽，李秀宁反倒能沉得住气，因为到目前为止，高丽也没给大唐带来什么实际利益。反倒是那边生产的纸张、折扇，在大唐属于紧俏货，光这两样就能从大唐赚走不少钱银。
“那这次，我们作壁上观？”
“本就不该出兵。”
李易没有丝毫犹豫，点头表示无需出兵：“长公主，当初我命人传信给吐谷浑王，说的是让他陈兵边界，吸引大宋视线即可。是他们自作聪明，觉得有机可乘才冒然出兵。如今败了才来求救，岂不知大国博弈，哪有他吐谷浑分食的资格？”
“眼下偌大高原一分为二，在我看来也不算什么坏事，最起码他们是死是活，全在长公主您一念之间。也只有保持这种状态，吐谷浑才能真正为大唐所用。”
“若您因为一时怜悯而发兵高原，且不说那边的气候和环境，我们中原将士是否适应。单说茫茫草原，我们得耗费多大精力，才能追着党项人的屁股后面跑。这一仗真要打，怕是一年都难以结束。”
“花费兵力、物力，在那茫茫高原上被党项人牵制一年半载，大唐便错过了眼下极佳的发展时间，一个不慎甚至可能让汉、宋、明三国抓住漏洞。”
李易说的这些可不是危言耸听，要是大宋不断给党项人支援，大唐就算派出三万以上的大军，都很难一举破敌。
到那时，拖得越久对大唐越是不利。
与其钻进大宋设好的圈套，李易情愿选择和大宋玩一玩代理人战争。反正大唐不会亲自下场，要打就让吐谷浑和党项打个你死我活好了。
李秀宁听完李易讲述的这些，顿时明白了大宋范相公的‘险恶用心’，当下咂舌：“若非想着等你回来，问问你的意见，我都打算咬牙派遣三府将士南下吐谷浑了。多亏没有正式下令，否则我也不好朝令夕改。”
李易谦虚道：“都是长公主抬爱，我也只能说了些个人拙见罢了。”
“你所说无不是老成谋国的言论，可不是什么拙见。”
又一个缠绕心头的麻烦事被李易所‘开解’，李秀宁抿唇间却是露出一副小女儿的娇态：“那高丽呢，锯信报那边打的也挺凶，高丽随时都可能支撑不住。”
“也不急，倭国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两三个月就侵占高丽全境。随着倭国占领的土地越多，他就越要加派船往半岛运送兵力。”
李易笑了笑，自信道：“等倭国大获全胜之时，就是大唐兵出蓬莱，走水路截击倭国的最佳时机。”
“只需一战，便可让倭国北征兵马无家可归。”
第182章 五日后，出使大宋
酉时二刻，傍晚余晖。
从宫中出来，李易没再去其他地方，直接回了长公主赠送的府邸。
“家主您回来了。”
见李易回府，家里的两个小丫头都显得很开心，青鸾上前替李易脱去外袍：“我去给您放水，您先泡澡去乏，晚饭一会就能烧好。”
李易笑着点头：“这么大一座府邸，就你们三个人照顾，辛苦了啊。”
“家主不在，我们姐妹也是闲着，一点都不辛苦。”红莺轻轻摇头，说完就去给李易准备茶点水果。
舒舒服服泡澡吃瓜，半个时辰后走出浴室，李易伸了个懒腰：“一会饭好了直接送去书房。”
青鸾点头：“好呢，家主。”
迈步走向书房，李易从书架上取下了大唐户税、地税的相关文策。
在此之前他只是大致翻看过，现在既然要对大唐税制进行革新，自然有必要将大唐税法详细了解一下。
这一看，就一直看到了深夜丑时。
书房里灯光渐暗，靠在烛台边的小丫头青鸾脑袋一沉一沉，已经有好一会没剪灯芯。
李易适时抬头，拿出新蜡烛换上，同时拍了拍小婢女的脑袋。
“唔~家主，我，我瞌睡了。”
“无妨，去睡吧。”
李易轻笑摇头，示意青鸾去休息，随后回到案桌边，继续提笔写写画画。
直到快天亮，洛阳坊市鼓声响起。
这是通知百官，今天要上朝。
鼓声一响，并没睡多久的两丫头很快就麻利起身，见李易还在书房，连忙开口：“家主您一夜没睡，我去煮碗面，您吃过再出门吧。”
“好。”
李易点头之余，看了看自己一晚上的成果。
大意了啊！
税改哪是那么容易的。
要革新的内容太多，加之税制不同，如何保证能被执行的方法也不一样。
忙活一整夜，竟然还没理出头绪。
仅仅只把要有的内容，东一块、西一块的罗列出来。
“看来这几天还得加班，不然根本拿不出一份有质量的税改总纲。”如此想着，李易不由感慨还是当一介武夫比较舒坦。
自创秘籍，可比这个容易多了。
只是为了能够拥有一支真正属于的队伍，和网罗天下的情报机构，李易还是得辛苦加班。
………
半个时辰后，皇宫太极殿。
不止洛阳群臣依次入殿，同时还有几位外来使臣听宣上朝。
“外臣韩琦，见过大唐长公主。”
韩琦手持最终修订好的议和文书步入殿内，开口道：“此番外臣前来，乃是代表我大宋与贵国握手言和，此乃和约，还请长公主过目。”
“呈上来。”
如今大唐早朝，自然是李秀宁来主持。
只不过还没登基，所以她也没坐龙椅，而是在龙椅下方另设了一方桌案。
上官婉儿闻言上前，从韩琦手中接过和约递给李秀宁。后者当众打开，看完后缓缓开口：“宋国有心罢兵，我大唐自不会徒造杀孽，但我有一事，还想请教贵使。”
韩琦道：“长公主请讲。”
李秀宁将手中和约合上，开口道：“ 你此刻来洛阳议和，可知千里外仍有宋军正与我大唐属国吐谷浑为敌？此事不解释清楚，这和约岂不是一场空谈？”
“还请长公主明察，我大宋与吐谷浑一战，实是吐谷浑先行劫掠之举，我大宋才要给他一个教训。”
韩琦略微皱眉，随后道：“况且我来时，我们大宋官家已下令召回征讨兵马，此时吐谷浑境内应当没有我宋军踪迹才是。”
“如此说，党项反叛也与宋国无关？”
“我大宋与吐谷浑向来不和，杀过的党项人不在少数。长公主是从何处听到的流言，竟会认为党项人反叛吐谷浑与我大宋有关？”
韩琦一脸正直，对于李秀宁的指责更是矢口否认。
眼看一旁有大臣想要站出来呵斥，李秀宁率先摆手：“宋使最好记住今天说的话，我不希望因为吐谷浑、党项之争，惹得唐、宋之间再起刀兵。不过若是有证据摆在我面前，我大唐绝不会善罢甘休，届时少不得要派大军，前去拜会一下大宋官家。”
“长公主的话，外臣谨记在心。”韩琦明白李秀宁的威胁是因为有足够底气，可眼下大宋势弱，他只能忍气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