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这位黄村长对儿子们的教育,严厉的有些过分!秦宇心中暗想。
他们见了自己的爹,就像是老鼠见了猫。
摇了摇头:这样的家庭教育不可取。
父亲太强势了,会给孩子带来巨大的心理压力,甚至成为他们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历史上的朱标本来是历朝历代最幸福的太子的,父母喜欢,大臣推崇,兄弟敬重,本身又礼贤下士宽厚仁爱。然而就是因为长时间处于对朱元璋的恐惧,压力无从释放这才导致英年早逝。朱元璋给他带来的压力是无形的,而且也从来没有和他谈过心缓解他的压力。
“好了,你们的父亲已经走了,不用害怕了,都放松点。”看到黄村长离去的背影,秦宇对四个学生说道,“你们几个也不要闲着了,先和大家一起干活吧。”
秦宇不动声色的来到朱标身边,和他一起做碳笔,充分发挥自己当老师的亲和力。
秦先生居然亲自和学生一起劳作?朱标转头看家秦宇之后心中一动,这位年轻的先生丝毫没有以前那些老师的严肃和刻板,就像是大家的大朋友一样。
仅仅是一个小小的举动,就让朱标觉得他很亲切。
“这位同学,你叫什么?”秦宇一边做着手里的工作,一边主动和他攀谈起来。
“学生名叫黄标。”朱标立刻站起来,向他行了一个学生拜见老师的拱手礼。
“黄标同学,在秦老师面前你没必要这么拘谨。”秦宇道,“我比你们几个大不了几岁,以后我们既是师生,也是朋友,你们有什么心里话都可以和老师讲。”
既是师生也是朋友?
朱标闻言心中一颤,再次被秦宇这句空前绝后的话震撼到了。旁边干活的朱棣,朱樉,朱椿听了,也纷纷转头看向秦宇,内心震惊。
以前的儒家非常注重礼数,君臣父子,师生之间的礼数,不能有半点逾越。《礼记》中说:礼有三本,天地者,性之本也。先祖者,类之本也。君师者,治之本也。
几位皇子从小就接受的是儒家传统思想教育,熟读四书五经。教他们的也是当世大儒,因此礼数的观念,在他们心中根深蒂固。
而现在秦宇居然说他们能够既是师生也是朋友,彻底颠覆了他们的三观。
“这位年轻的秦先生,还真是千古未见啊!”人群心中想道,“他和刘伯温,宋濂,高启三位当世大儒,有着天和地的差别。”
“学生恭敬不如从命了。”朱标想起朱元璋刚才给他们说过,一切都要听从秦先生的,于是恭恭敬敬的道。
“黄标你们几个兄弟当中谁是老大,谁是老二,都叫什么?”秦宇见他还是这么恭敬,短时间内转变不过来,便转换了话题。
“我是老大。”朱标答道,指了指旁边的几个兄弟,“他是老二,他是老三,他是老四……”
对于这几个大男生的名字,秦宇并没有怎么特别留意,直接和他们谈起了心来:“你们几兄弟,好像都有些怕你们的父亲……”
四位皇子听了相互对望了一眼,不敢答话。
朱标闻言更是心中一颤,他何止是害怕朱元璋?简直可以说得上是恐惧!甚至很多晚上他在噩梦中惊醒,而惊醒他的人正是他的父皇。
朱元璋对朱标非常喜爱,只把朱标和马皇后当成了一家人。
因为喜爱,才会一定要把皇位传给他,并期望他将来能做一代明君。期望太高要求就会很严格,朱标做的稍微有点不如他意,朱元璋便会恨铁不成钢。
而朱标自己,也是一直活在朱元璋的阴影之下。父皇太优秀了,自己拍马也比不上。所以他天天都在担心,将来会辜负了父皇的期望。
长期的重压之下,导致他时常萌生自杀的念头,想要一了百了。
有时候甚至连自尽都不敢,因为《孝经》中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不自毁身体,是最基础的孝道。
……
通过察言观色,秦宇已经基本能够确认,他们都很害怕他们的爹黄村长。而且真实情况,很可能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严重。
“等哪天有空,我要到你们家去家访一次,让黄大叔不要对你们那么严厉。”秦宇道,“太严厉的家庭教育是不可取的,你们都是叛逆期的孩子,最忌讳的就是家长施压。冷暴力是错的,打骂就更加不对了,要释放天性,合理的加以疏导……”
几人听了对望一眼,心中惊喜:秦先生在父皇心中地位这么高,说不定还真会听他的!他们作为儿子,也想获得朱元璋的父爱。
“这位秦先生,更像是我们的知心大哥。”
“黄标同学。”秦宇又道,“在秦老师看来,你们完全没必要如此畏惧自己的父亲。即便在有些方面你没有达到父亲的期望,也不要责怪自己,做好自己的,问心无愧就行了。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人生路,当家长的也不能为孩子提前安排好一切。”
“孩子,不是家长实现未完成目标的工具。”
只要问心无愧就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道路!?朱标听了,心中剧烈颤抖起来:“我一直都在追赶父皇的脚步却怎么也追不上,浑然忘了我还有自己的人生。我一直都在按照父皇的意思活着,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
“父皇是开国君主,世上又有几人能比的了?我没必要向他看齐。开国之君杀伐果断是必须的,而我不需要打天下没必要和他一样杀伐,我只需要勤政爱民将来做一个仁君就行了。父皇对贪官下手狠没有错,而我不忍心将他们抄家灭族也没有错!”
“我不能达到父皇的要求,但我已经努力在做了,我问心无愧!”
瞬间,长期压在朱标心中的大石,落地了。
他感到全身上下,前所未有的轻松。
第四十四章 其乐融融
“多谢秦老师开解!”良久,朱标这才想起向秦宇行礼,恭恭敬敬的道。
他对秦宇发自内心的感激。
除了感激之外,还有打心底的敬佩:这位秦老师果然和所有的大儒老师都不一样,第一天没有教任何学问,却在轻描淡写间解开了我的心结。
他一眼就洞察了我的内心,看到了淤积在我心中最深处的东西。然后用犹如春风化雨一样的谈话,解开了我心中的疙瘩。
这才算是真正的为人师表!
如严师亦如慈父!
这样的教育,宋濂不会,其他任何大儒都不会。
他们只懂得严格教育,让学子天天读枯燥的四书五经,每年才放十八天假,完全把学生当成了读书的工具。而且根本不会和学生谈心,不知道学生内心的想法。
他们是教书的工具,学生则是读书的工具。
而在秦老师身边,大家一起干活,就像是好朋友,无比亲切。
秦先生和宋濂他们,有着天壤之别。
“秦先生太不凡了,一下就看穿了我们。”朱棣等皇子心中也暗暗想道,“之前看他如此年轻还以为他没什么真本事,现在看来我们的这位秦老师,完全可以称得上是高深莫测!”
厉害!
难怪他能挤走宋濂,高启,等当世大儒。一个人就挤走了太子太傅,太子少傅,太子太师,太子少师,等东宫的一群老师。
难怪父皇一定要我们在他门下学习,他出手就是不凡。
他的教育虽然细而无声,却能滋养万物。让人在无形之中,受到他的影响被他教化。
“你们几个就放心吧。”秦宇道,“如果黄大叔以后再对你们严厉要求,我会说他的。因此在秦老师这里,你们可以完全放松心态,专心跟着老师学习科学文化知识。”
“多谢秦老师。”四位皇子听了,心中感激不已。
顿时,他们也感觉到了轻松。对他们而言,皇宫虽然繁华,但就像是个牢笼一样。而到了秦老师这里,却可以像飞出了牢笼的鸟儿,自由自在的飞翔。
“徐大叔,我和你一起削木条。”这时候,朱棣又走到了徐达身边,道。朱元璋征陈友谅的时候,朱棣去过徐达的军中,因此二人非常熟悉。
徐达甚至还亲手教过他武功。
“好好好!”徐达呵呵大笑,“真是村长的好儿子,以后我们可以一起上山打猎了。咱以前教你的打猎技术,你没有忘光吧。”
“没有没有。”朱棣道。
师生几个,一起在陆家祠堂的院落里干活,其乐融融。
……
秦宇这边,和一群学生其乐融融,享受山水田园的教书生活。
而应天府那一边,却是乌云密布,山雨欲来风满楼。
朱元璋那道让文武大臣卖他的字五百万两一张,卖不掉就要杀头的旨意,犹如一枚重磅炸弹落在湖面上,一石激起千层浪。
让所有大臣都忧心忡忡,如临深渊,内心恐慌不已。
他们都面临着前所未有的考验,一个个都在暗地里,苦想着对策。
……
丞相府。
“大门关上,没有老夫的吩咐,谁也不能进来。”左丞相李善长对下人严厉的说道,然后带着刚刚到府的胡惟庸走进了内堂。
“学生见过恩公。”胡惟庸首先向李善长行了一个大礼。
“胡惟庸啊,你是自己人,在我这里就不用多礼了。”李善长脸色沉重的道,直接开门见山,“对于陛下今天下的这道旨意,你怎么看?”
转头看去,在他的右手边就摆着一张‘爱国商人’的字幅。
“请恩公先说说你的看法?”胡惟庸道。
“老夫觉得,陛下这是要借机整治朝廷贪腐。”李善长道,“如果有谁能拿得出来五百万两银子,到头来必定会大祸临头,因为皇上的字根本就卖不掉,想要交差大臣们只能自己掏钱。因此老夫觉得‘卖掉了’会掉脑袋,卖不掉反而会相安无事。”
李善长其实早就看出来朱皇帝的这道旨意绝对没有那么简单,但他并没有说出来,而是在故意藏拙。他现在已经把中书省的所有大权,大部分交给了胡惟庸,自己则是做了清闲散人。所以他一直都给所有人留下了年迈无能庸碌无为的印象,韬光养晦和光同尘。
而实际上,他能混到朱元璋文官集团第一的位置,绝对不会是无能之辈。当初的广积粮缓称王就是他提出来的,有大智慧。
“禀恩公,学生并不这么认为。”胡惟庸道,“如果皇帝想要用这个方法揪出贪腐,手法未免拙劣了点,而且五百万两银子,数额明显太大。”
“既然陛下不是为了揪出贪腐,那就是为了充实国库了,现在大明创建初期,用钱的地方很多。如此一来大臣们拿出自己的家产充实国库,向陛下示以忠诚,是否可行?”李善长道,“我李家的财产虽然不多,但东拼西凑,应该勉强能凑够。”
李善长家里很有钱,自从他追随朱元璋之后,家族的成员也跟着一路得到提拔。他的亲弟弟李存义做到了太仆寺丞的族弟李善信做了西北封疆大吏。真可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李家已经渐渐形成了大家族雏形。而且他还和诸多淮西勋贵交好,拿出五百万两不是什么难事。
“恩公,这样做恐怕会惹火上身。”胡惟庸道,“以往官员拿出钱来上交国库表忠心比较常见,也会因此得到皇帝的嘉奖。但这次的情况,明显不一样。”
“不能自己出钱,卖又卖不掉,到时候皇帝责怪下来……”李善长道,“虽然不至于杀头,但罢官消爵是免不了的。胡惟庸,你有什么想法?”
“学生觉得,应该先看看情况再说。”胡惟庸道,“面临大事首先要把自己稳住了,不能着急。我们不妨先看看皇帝是怎么卖掉那张五千万两的再说,时间上来得及。”
“你说的对。”李善长松了一口气,又道:“惟庸啊,你觉得在朝堂之上,会不会真的有人会蠢到自己出钱买陛下的字?”
第四十五章 并非没有依据
“学生觉得,一定会有这样的人。”胡惟庸道,“那些悍将本来就没读过什么书,他们只知道打仗,哪里懂得朝堂上的权谋?”
“况且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我们就等着看好戏吧,哈哈哈!”说完放肆的大笑起来。
李善长不动声色,早已经将其看穿。胡惟庸这个人本事很大也有能力,但他有一个最大的毛病,那就是容易得意忘形不知收敛。
“那就听你的,看看情况再说。”李善长道,“另外,你去通知一下那些淮西将领,让他们不要犯傻。”
“学生遵命。”胡惟庸道。
“也不知道刘伯温是怎么做的。”看到胡惟庸走后,李善长喃喃自语。不过这种事情又不好当面询问,问也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
诚意伯府。
里面家徒四壁,家中就只有一个老仆人。刘伯温为人刚正不阿,以前下令杀过李善长的亲信,二人因此结仇。且为官清廉,没有丝毫贪腐。
“父亲,儿见你一从朝堂上回来就愁眉不展,莫非今天朝堂上发生了什么大事?”刘链问道。
“皇上今天在朝堂上赏了文武大臣们每人一副字。”刘伯温伸手向旁边的案桌一指,道:“就是那副,皇帝说每幅卖价五百万两,限期大家在半个月内凑齐交到国库。”
“五百万两!”刘链被这个天文数字给惊呆了,走过去打开卷轴一看上面只有四个字:爱国商人。“父亲,皇上这副字比父亲写的都差远了,父亲的字才卖二两银子一幅,皇上的字哪里值得了五百万两?”
“链儿,小声点。虽然是在自己家里,但说话也得处处小心。”刘伯温道,“这幅字虽然写的比父亲差,但那是皇帝的御笔,就凭这一点它就价值连城。”
“虽然是皇帝的御笔,但也不至于卖五百万两啊?”刘链道,“五百万?能将人的胆都吓破,那已经是大明国库两年的收入了。”
“不错,就算咱砸锅卖铁再将青田所有祖业卖掉,也凑不够那么多。”刘伯温道,“为父最初以为,皇上这么做是为了揪出朝中贪腐。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像是为了充实国库。再一想又觉得错了,文武大臣都很穷,谁又能拿得出五百万两?”
“陛下的心思高深莫测,真是让人难以猜透。”“其敏锐的洞察力和识人能力,超过当世任何一个人。记得在鄱阳湖大战的时候,他就看出了所有人都没有看出的战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