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太师 第63节

再者说,王翦将军一生之所以百战百胜,因其少而知兵,凡于军中同卒休沐、与卒同食、不吝钱财,这些东西他们怎么只字不提?”

陈云甫憋着笑说道:“不断章取义、歪解经义,又怎么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寻一个心理安慰呢。”

官场的奇葩论调一向很多,但你要真留心去观察,这些所谓的论调实际上就是官员自我找的借口以此来将自己的过错美饰成所谓的‘政治正确’而已。

偏生他们看的书多,总能引经据典说出成本大套的历史典故,所以就会有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人遭到蒙骗。

殊不知这些引经据典的内容也都是掐头去尾。

“做官就不要怕事,怕事还做哪门子官。”朱标负手绕着后院的池塘,边走边言道:“我大明如此大的一个国家,哪天能没有事,出了事就大胆去办,因为怕办不好受责罚索性干脆不办,个个如此,如何不造成今日这般冗政的局面。

孤常常再想,若是孤不如父皇那般勤政、孤之后人亦不如孤这般勤政,那我大明天下岂不是就乱套了。”

“今日咱们俩说的这两件事孤得好好想想。”

朱标站住脚步,沉吟道:“趁如今朝堂之上刚刚以新换旧,正好可以籍此汰撤一批庸臣,不然的话,再用如郭桓一党这般的臣工,那么父皇此番杀戮就毫无意义了。”

杀人的目的是为了换血,若是新血依旧恶臭不堪,那杀人就毫无意义。

需要更换的就不再是血液而是造血器官。

换言之,就是官场的风气和所谓的一些规则。

“人人都说官场是个大染缸,那孤就做一次司马光。”

朱标呵了一声:“父皇有句话说的极是,这天下没有什么事是不能推倒重来的。”

第八十六章 朱元璋对陈云甫很是上心

自打和陈云甫那日聊起了砸‘缸’的事后,朱标还真就放在了心上,一连半个月都闷在家里不出门,六部五寺的奏本又都一股脑交到了陈云甫手上。

陈云甫有些后悔。

好在多了一个赵乾。

虽然这家伙没看出什么特别出众的能力,但抄录奏本这种事要什么能力,会写字就成。

“你就把正事记下来就行,至于其他的那些虚头巴脑的废话不用管,什么问安、吉祥话、报祥瑞通通不要管,就往后看,最后那寥寥几十个字就是官员想说的正事。”

陈云甫亲力教导,从六部五寺各挑了几个奏本出来给赵乾做了模板。

“户部直接往最后看,都是伸手要钱或者要粮,记下要钱粮的原因和数额即可。”

“这是兵部的,兵部基本都是屯卫所的事,是打算征兵还是田,征多少多少都要记下来。”

“吏部的是选官察官,吏部有选封郎中,他会在奏本的最后写出建议,你就直接把这个建议抄下来即可,太子殿下会给出批复的。”

“工部的最简单,也基本没什么废话,就是修筑工程要用丁用钱。”

“礼部的......你简单看一下,要是报祥瑞、报贞洁牌坊什么的扔一边去,若是事关大礼节什么的要记下来。”

“刑部和大理寺的奏本在最后都会有两法司主官的建议,杀、流、刑、放都会写上,你将这建议记下来就好。”

“至于太仆、太常寺什么的,奏本一般不多,你碰到的话就直接给我,我来抄记即可。”

在陈云甫手把手的指导下,赵乾上手还算是挺快,没几日就熟练的多,刚开始陈云甫还担心他会有遗漏,每次赵乾抄录完他还要一一对照,后面几日便完全放心下来。

有了帮手,陈云甫轻松多了,而他一轻松,对应的朱标也轻松许多。

每天抽出一个时辰批复奏本即可,其他的时间都被朱标用在琢磨怎么砸缸上。

这不一大早,朱标就兴冲冲的拿着一道奏本离开府邸,直奔皇宫而去。

“你这半个月没出门,就为了这件事?”

朱元璋将目光从奏本上移向朱标,乐了:“所以,你就捣鼓出了这么一个玩意。”

后者坐在御阶下点头:“是,儿臣觉着六部五寺过于懒政,茹太素身为堂堂的户部尚书,竟然连一个五千两的批文都要转呈到儿臣这里汇报。

那儿臣要这样的户部尚书到底有什么用,之前儿臣还在惊诧甘罗十二为丞相是多么少年天才,要是都像茹太素这么当官,我大明朝哪个十二岁的孩子不能来做这户部尚书。”

“茹太素这家伙咱太了解了,浮词藻句比谁都会说,一到正事上就含糊。”朱元璋在这点上和朱标看法一致:“所以咱当年贬他去浙江任左参政,希望地方上的实事能将他锻炼锻炼,没想到如今回来之后反而更加懒惰,芝麻大的事都推到你那。”

堂堂户部尚书,连区区五千两的批文都找朱标请示,让谁听不觉得可笑。

如果事事都等着执行领导的指示,那真如朱标所言,十二岁的孩子来做户部尚书一样能做。

反正一遇到事就找朱标呗。

朱标说咋办回到户部后就交代下边人咋办,也不用劳心费神。

所谓尚书,干脆成了居中的传声筒。

这工作可真是轻松简单。

“可标儿,用官的同时也要防官,外臣,终不可信呐。”

朱元璋随后又挑出朱标奏本里的不当之处加以斧正道:“你看,你要求从今天开始,礼部所有报祥瑞的奏

本不许再写,咱也知道祥瑞都是假的,但祥瑞不能没有,谁让老百姓都信这东西,没了祥瑞那些居心叵测的人就该蹦跶出来愚弄民众了。”

“谁蹦跶就杀谁。”朱标这一刻拿出了身为储君的霸气,冷声道:“三年革不净就五年,五年革不净就十年,早晚有一天会革净这项弊政,国朝不养懒官,不然一代代的更换,官还是这样的官,父皇要做的事就永远裹足不前。”

朱元璋挑了一下眉头,心里顿觉欣慰不已。

自己这个好大儿,竟然说出如此这般有魄力的话。

是啊,三年做不成就五年,五年不行就十年。

老朱心中自忖,就咱这身子骨,再活个十年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十年,给标儿留一个他想要看到的江山盛世,这事值得干!

“好!”朱元璋抄起朱砂笔就批了下来:“宝祥,告诉李原名,礼部行文通传全国,从今天开始,地方要是再报祥瑞,无论是布政使还是县令,通通罢黜,地方上装神弄鬼之徒,查到一个杀一个。”

“谢父皇。”朱标道了声谢,而后趁势言道:“说起李原名,儿臣觉得,此人不配为礼部尚书。”

朱元璋有些困惑,怎么回事,李原名哪里得罪朱标了不成?

擢李原名出任礼部试尚书是他朱元璋的意思,一般来说,这种人事任命朱标从来都不会过问的。

“你缘何觉得李原名不配做礼部尚书。”

朱标便将李原名之事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听到这里面还有陈云甫,朱元璋反而笑了。

“标儿啊,你身为堂堂太子,这事上未免也太小气了些,怎么可以为了区区两个臣子把情绪带到咱这里,不就是李原名和陈云甫生了龃龉吗,那陈云甫要真有本事,就让他自己扳倒李原名,这样还值得咱高看他一眼。”

朱标还要再说,被朱元璋打断。

“好了,不提李原名的事,说起陈云甫来,咱倒是还真想问问,他小子最近在你那表现的怎么样?”

朱标据实回答,言起六部五寺之事陈云甫都应对的井井有条,让朱元璋也是点头。

“咱只当他年幼办不好,让他去东宫做你的属官,本想着是让你带带他,好生培养些年,可做你潜邸之臣,没曾想这小子无师自通,竟然上手那么快。”

感慨着朱元璋又皱起眉头。

难到这天底下,真有天生就会做官的?

那不成妖孽了!

“此子统管东宫六局,可曾有擅权之为、可曾遍插亲信疑行卖官鬻爵之举?”

“那倒是从未曾有。”朱标摇头道:“迄今,陈云甫也只是调了一个曾经都察院的旧僚到司经局任文书。”

“叫什么名字?”

“赵乾。”

“咱知道了。”

朱元璋点点头,看了一眼宝祥,后者顿时心领神会,退下片刻后方回来。

爷俩又在乾清宫里聊了小半天,用了午膳后,一名小太监才匆匆赶回,跪在地上禀报道。

“回皇爷,奴婢等人去了一趟大学士所住的里仁街,又去了那赵乾所住的通渠街,两边探明,上个月初六号,赵乾深夜提着四个锦盒去到了大学士府上拜会,据大学士府上交代,锦盒内装着的只有美食糕点和一疋苏绣,这些东西当晚就被大学士分给了门房,而后将当日值夜的门房全部赶走汰换。”

父子俩对视,朱标心里松了口气。

不贪就好。

朱元璋此生最恨贪官污吏,要是陈云甫胆敢卖官鬻爵那真是天王老子都救不了。

“将礼物尽数分而后汰换门房,咱一时竟然都挑不出他什么毛病来。”

朱元璋乐了,言道:“别看岁数小,做什么事滴水不漏的。”

“云甫秉的就是一颗赤子之心。”

“是不是赤子,你说了不算。”

朱元璋眯起眼睛,片刻后才言道:“行了,你先回去吧,你这奏本上说的其他事,咱还要考虑考虑。”

“是,儿臣告退。”

朱标告辞离开后宝祥才弓腰说道:“皇爷,小大师好像知道咱们在他身边留着眼线呢。”

“咱把尚宫局的宫女都赐给了他,这小子那么机灵哪能猜不出来。”

朱元璋哈哈一笑:“他让玲儿去东西,就是已经笃定玲儿会给你通风报信,这种小把戏没什么意思,他以为这样就能让咱相信他的为人了?

甭管他再如何聪慧,到底是个孩子而已,是孩子就容易少年轻狂,过些日子,咱试试他,是人是鬼,咱一试就能给他试出来。”

宝祥心头微跳,朱元璋的手段可是厉害,陈云甫能接的住吗,想想朱标,宝祥开口劝道:“皇爷,那小大师太子爷现在用的可是顺手,而且颇为信任,有引为腹臣之意......”

“标儿他为人太过于宽仁,这样不好。”朱元璋摇头,武断道:“咱不把那小子的秉性摸清楚,是断不放心留给标儿的,这小家伙要是用不好,会成祸害。”

“那皇爷准备怎么做?”

朱元璋开口说了一番,直把宝祥听的瞪大眼,许久后才苦笑道:“皇爷此举甚是高明,可、可小大师哪里能辨的清楚,还不一下就迷了心。”

“要不是这小子表现的那么出众,咱也不至于这么磨练他。”

朱元璋喝了口茶水,老神在在说道:“能臣、贤臣、弄臣、权臣咱这一生见得多了,独独这小子是个什么成色咱到现在都看不明白,试一下吧,好就留着,不好,就给标儿换一个,之前你不是说应天府今年的解元叫什么来着?”

“齐德。”

“对,标儿不是也挺欣赏的吗。”

“欣赏是欣赏,就是这齐德。”宝祥犹豫了半天,才在朱元璋的瞪眼下和盘托出:“皇爷,这齐德忒大胆了些,他总是撺掇太子爷撤藩。”

朱元璋沉默下来,宝祥离得近,原以为朱元璋会因此生气动怒,却惊讶的现朱元璋身上毫无杀气。

“标儿什么意见。”

“太子爷似乎也挺赞同。”

“可他到现在都没跟咱说。”朱元璋默默念叨道:“标儿,你还在犹豫什么呢。”

“明年会试之后,就安排那齐德进左春坊吧。”

“奴婢记下了。”

第八十七章 老大哥真讲究

随着日头越来越热,陈云甫待在东阁和太子府的时间也越来越多,每天基本都要磨蹭到入夜才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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