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穷咋了,吃你家饭喝你家汤了?”
“打住打住。”
朱标夹在中间头大,一手拉住一个:“一个亲王、一个九卿,大庭广众之下也顾点面子。”
两人这才作罢,齐齐冷哼一声扭过头去。
“咚!”
就在此时,一声鼓响压住天地间一切声音。
众人收住声音,耳边,乐曲声响起。
“这不是《四海宾服之曲》。”
朱标先是一愣,而后马上回过神来:“《太清之曲》,父皇来了!”
大明朝礼八曲中《太清之曲》为,凡大礼节、郊天祭祖等日子都会先奏此曲,性质等同于国歌,而没有朱元璋在场的时候,是不会奏此曲的。
陈云甫现在也已熟知朝礼,听到《太清之曲》响起来后,忙命人打旗语,顿时,三军齐齐停下脚步。
直到曲至,金陵城方向转了乐调,这一次,是《朝天子之曲》。
“咱们该去了。”
朱标领头,
带着朱棣、蓝玉和陈云甫,四人一马当先驰往金陵,果见朱元璋那辆拉风至极的九龙车和明皇皇的纛旗。
相隔三十步左右,四人下马,步趋而往。
十步处站定,作揖。
“臣等参见吾皇圣躬金安。”
礼乐恰止。
两班擂鼓,朱元璋从九龙车中走了出来。
今天的老朱,穿了一身戎装。
色泽已经有些暗淡的甲胄上满是岁月的驳痕。
“好!好!好!”
朱元璋走下车来到朱标面前,连道了四个好字。
“好儿子,咱的好儿子!”
说罢,又走到朱棣面前,也重复了一遍,并且伸手轻轻摸向朱棣额角的伤口。
“还疼吗?”
朱棣想说不疼,可鼻子抽动了好几下都没说出来,只是一双眼里不住的掉眼泪。
噗通一声跪下顿。
“儿臣不孝,让父皇担心了。”
“都是咱的好儿子,没给咱丢人。”
朱元璋把朱棣拉起来,老怀甚慰,畅快大笑。
把俩儿子安抚好,朱元璋这才走向蓝玉,居高临下的俯视着。
后者本就抱拳垂保持着躬身姿态,此刻腰又下去三分,更有些微颤。
“心里没鬼,你怕什么?”
蓝玉吞了口唾沫:“臣,臣没怕。”
“听这意思,你是觉得你做的都对了?”
蓝玉哪里能说过老朱,吓得后背涔涔冒汗也给跪了。
“臣知罪!”
“错哪了?”
“不尊军令、目无法纪,假传军令,还有、还有醉酒胡闹。”
看的出来蓝玉在老朱面前属实是没用,老朱这不过平a一下,他这边大招闪现就全给交了。
不过如此诚实的做派却是正和朱元璋满意,又看了蓝玉几眼后,开口。
“行了,起来吧,这次你立了大功,是此番北伐最大的功臣,有功不能不赏,朕已经命人拟好了封赏诏书,洗干净等着领赏吧。”
老朱也是真会聊天,封赏的话都说的这么吓人,要不是最后封赏两字,蓝玉估计魂都该吓散了。
“多谢陛下。”
叩,蓝玉这才松了口气起身,不忘冲身边的陈云甫再次送上一个感激眼神。
只不过此刻的陈云甫没有功夫去关注,老朱走到他面前了!
“你呢,有没有啥想跟朕说的?”
“臣替陛下高兴!”
“轮不到你,这话朕这段时间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
陈云甫呀然的抬起头:“那臣还真是始料未及,臣还以为太子殿下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事陛下尚不知道呢。”
“你。”朱元璋摇头一笑:“你小子可真是个装糊涂的天才。”
也懒得再看装傻充愣的陈云甫,朱元璋一手把住朱标,一手把住朱棣,爷三人便登上了九龙车。
“跟咱回家,咱已经命人去到老二、老三、老五、老六他们那将其召回,算算日子,要不了几天也该到了,今年,咱们一家能过个团圆年了。”
“对了老四,炽儿他们带来了吗?”
“都带着呢。”
“那就好,允炆这段时间天天在咱耳边说想他弟弟了,今年,他们这些孩子也能团聚一下,御前司和咱说,咱现在都有二十七个孙子了,哈哈。”
声音越来越远,陈云甫这才直起腰,拉了蓝玉一把。
“走吧,陛下钦口承认的大功臣。”
“嘿嘿,大学士请。”
《四海宾服之曲》奏完了,冬日的余晖完美的撒在金陵城上。
白雪映射着金辉。
(盟主加更2/1o)
第一百四十八章 无憾方为人生快事
是夜,庆功宴安排在了华盖殿。
五军都督府所有在京的武勋几乎全数到齐,场面安排的十分浩大,而在如此多到宴的人中,陈云甫大概是最特殊的一个。
就他一个文官!
朱元璋对朝臣的好感在空印案后降到了冰点,如此一堂值得举国同庆的庆功宴上,除了陈云甫之外,竟然连一个朝臣都没有参加。
不过陈云甫倒不会因此觉得这是朱元璋对他的偏爱,真要说偏爱,也是对朱标的偏爱继而爱屋及乌罢了。
这次朱元璋把外镇藩王悉数召集还京,虽说是借着这次北伐大捷的由头,但真正的原因不还是为了给朱标撑台子。
敕令蓝玉执行犁庭扫穴任务的,是朱标!
也正是因为没有文官,所以陈云甫全程几乎没有说话,就静静的坐在朱标后面当一个美男子,看着殿中百将喝的火热朝天。
就在此时,一道不和谐的声音炸响。
“这功庆的有他娘什么劲!”
殿中,顿时一片雅雀无声。
朱元璋满脸的笑意也是僵住。
陈云甫惊得筷子都差点掉地上。
如此一个大日子,谁能如此没脑子说出这番话?
寻声望去,是徐达!
只见咱们大明这位魏国公此刻正委屈的坐在右班班列之,面前几案上,摆了一桌子的素。
今日这堂庆功宴,最委屈的大概就属徐达了。
“徐达。”
朱元璋想开口批评,那徐达却抢先站出来说了话:“陛下,臣不敬,御前失仪请廷杖。”
哪有人主动请挨揍的道理,谁都明白,徐达这是这借口离开呢。
他在这,吃不着、喝不着,却要看着闻着,属实活受罪。
朱元璋叹了口气,语气再次温和下来:“徐达,你的情况朕也问过太医了,太医说你五脏不调则疽,五脏俞皆在背,其血气经络于身。疽重于痈,一旦作则有性命之虞。
而荤腥酒水都为此病因之诱物,故而应当远离为最好。”
“这些,臣何尝不知。”
徐达环顾一圈,寂寥道:“臣一生戎马于疆场,遽然罹病而退,故无缘北伐,迭后,亦无臣建功之日。
请陛下怜臣一生之功,今日就准臣痛饮一番,也算为国朝、为陛下相贺。”
陈云甫本想站出来再行劝阻,被朱标一个手势止住。
殿中,所有人都在等着朱元璋的态度。
“罢了。”朱元璋沉默许久,长叹一声。
男人最懂男人。
朱元璋站起了身,将自己金案上的酒壶拿起,亲自走下御阶往徐达的碗里斟满酒水。
“老兄弟,朕陪你喝。”
“大哥。”
“啥也不说了,喝酒!”
徐达哈哈大笑,拿起酒碗一饮而尽,冲朱元璋亮出碗底:“大哥,咱干了。”
朱元璋也不含糊,一仰脖子也是干掉一碗。
“咱今日便也破一次戒,去他娘的医嘱,啥时候咱们这些人要看大夫的眼色活着了?”
“哈哈哈哈,这就对了嘛大哥,怕他个球,当年刀枪箭雨也是亡命之地都不怕,现在还能让一个病疽就给吓得畏手畏脚?”
“来人,给魏国公换菜。”
原封不动的一桌素菜被撤了个干净,取而代之是徐达望而眼中冒光的荤肉。
而就坐在徐达身后的徐辉祖此刻也没有劝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