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的铁靴轰然落地，第二轮刀光再度劈斩而下，又是金铁交鸣，惨嚎连天……
竹哨声如同催命的音符，每一声竹哨，就有上千把斩马刀落下，斩落一地的残躯……
远远望去，燕军的军阵，仿佛成了一个不断滚动前进的修罗地狱，不停吞噬着前锋军士卒的生命。
变生肘腋，远处的邓镇和曹守国大张着嘴，一时间居然失去任何反应的能力。
面对镇山卫这种纯粹的杀戮机器，前锋军的步卒的抵抗显得十分无力。
缺乏重型武器的前锋军，他们手中的长枪和腰刀很难造成有效的伤害，但镇山卫的斩马刀却没有任何盔甲和盾牌可以挡住……
虽然前锋军的伤亡非常惨重，但严苛的军纪和后面的督战队却让他们依旧在坚持，而没有直接就崩溃。
说实话，镇山卫虽然强，但也并非就是无敌了。
一旦遇到之前张翼的那支全部重武器的力士营，同等数量下，战斗起来鹿死谁手还真不一定。
再有就是，士卒的体质哪怕再强悍，毕竟也只是肉身凡胎而不是机器，总会有疲惫的时候。
负甲数十斤不说，还要使用重达二十八斤的斩马刀，以每分钟超过十次的频率全力劈斩……
这种强度的战斗，现在的镇山卫士卒，也最多能坚持十分钟的连续战斗，之后就必须要休整了。
也就是说，其实只要舍得付出足够的代价，绝对能够活活耗死镇山卫。
所以，正因为如此，朱棣一般都是在中军防御中使用镇山卫，很少使用他们作为直接的进攻力量来使用。
但邓镇和曹守国，一时半会哪里会想到这些，他们被镇山卫的震撼出场给吓了一大跳。
看着前锋军步军军阵节节败退，邓镇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少将军，情况不妙啊！”
曹守国的脸色也不好看，这种从天堂到地狱的感觉实在太折磨人了。
“传令！步军全军后撤！骑兵断后！”
邓镇的决定也很十分果断，见事不可为就立即选择了撤军。
接到撤军命令的前锋军，顿时如释重负，最前排的士卒干脆直接丢下武器转身就跑。
前排的小骚动，最终还是演变成了全面的溃败……
幸好，燕军似乎也失去了追击的力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前锋军，重新在邓镇的大旗下逐渐被收拢。
“好险！只差一点！”
邓镇望着远处的燕王大旗，忍不住心有余悸。
“是啊，幸好燕军兵力不足，不然咱们绝对难逃全军覆没的结局！”
曹守国也赞同了邓镇的意见。
“不过……”
邓镇突然忧色尽去，开始变得兴奋起来。
“曹叔，我发现燕军也没有传言中那么不可战胜……”
“只要能给我足够的兵马，我绝对有信心战胜燕军！”
这一战，燕军所表现出的实力虽然确实强悍，但缺点和劣势也十分明显的暴露了出来。
首先，燕军中真正战力强悍的，只是那些数量有限精锐，并非每一支燕军都不可战胜。
其次，燕军精锐的优势和劣势都十分明显，比如让明军闻风丧胆的重骑，十分消耗马力，一旦马力耗尽，甚至还不如一支普通的骑兵好用。
再比如那支猎鹰游骑，虽然战场生存能力超强，但对于正面战场的胜负却缺乏足够的决定能力。
而最主要的一点，那被右路军描述为恐怖杀器的火炮，也并没有传说中那么强悍。
实际上，燕军火炮似乎除了自重和体积要优于明军，其余如射程、威力这些，并没有绝对的优势。
有了这些判断，邓镇对燕军的忌惮已经减少了八成，剩下的两成还是因为燕王朱棣本人的赫赫威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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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0章 征燕军中的争执
远远看着邓镇的前锋军溃军，正一点点的恢复建制，燕军却没有任何要发动攻击的意图。
“战损统计好了吗？”
朱棣收回视线，然后问身旁的亲兵。
“回王爷，翼字营中卫的战损已经出来了，阵亡一千三百二十七，伤九百五十一，其中重伤二百九十五……”
“其余各营战损还未送到！”
亲兵回答道。
“去催一催，让打扫战场的速度快一点，自家兄弟不管死活都要给本王带回去，至于对方的伤兵和尸体，就留下吧！”
朱棣听了翼字营的战损，还是很有些心疼的……伤亡两千多，这都快接近整卫兵马的半数了。
原本完全可以避免这部分伤亡，但朱棣却坚持认为，如果不经历这一战，这翼字营中卫就不能算是真正的燕军。
在朱棣的理念中，一支精锐的兵马除了兵员素质要够强以外，还必须有死战不退的经历……
只有这样，才能保证这支军队不会在遇到苦战时突然崩溃。
冷兵器时代，决定一场势均力敌战斗的胜负，其实就是看哪一方更能承受伤亡，后崩溃的就是胜利者！
“王爷！西山重骑阵亡八十六，伤六十一，其中重伤九……”
“猎鹰游骑阵亡五，伤七，重伤无……”
“镇山卫阵亡十六，伤五十五，其中重伤三！”
各部的战损陆续报到了朱棣的面前。
“传令！全军后撤五十里扎营！”
随着朱棣的命令，清理完战场的燕军缓缓开始撤退。
邓镇望着远去的燕军，在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多了疑惑。
“少将军，战损统计出来了……”
一名亲兵老卒来到邓镇的面前。
“直接说吧！”
曹守国代替邓镇说道。
“我军一共阵亡三千九百一十六，伤一千零七，其中重伤三百二十八……”
“嘶……”
邓镇抽气，一战下来，自己所部就减员将近一成。
“少将军，现在我们怎么办？是继续前进还是就地扎营？”
曹守国也觉得损失有点惨重了，便开口问起了接下来的安排。
“全军扎营，就地休整，整理一份战报发给信国公！”
邓镇想了想，自己所部的损失不小，继续孤军深入的话，恐怕前景堪忧。
“这战报该怎么写？”
曹守国的问话中似乎另有所指。
“战报怎么写？”
邓镇一愣，战报这玩意，军中文书都是写惯了的，哪里还需要专门问出来？
“是的！我的意思是……少将军是否需要报捷？”
曹守国看着邓镇，邓镇也看向曹守国。
良久之后，邓镇终于点了点头。
“报捷吧，就说我部遭遇燕王亲率五万兵马阻击，苦战一日，才将燕军击退……”
“由于我部战力受损严重，无法继续承担大军先锋之责，只能原地扎营等待新的命令！”
“此战中，末将发现，燕军有着若干弱点可以利用，其一……”
邓镇顺口就直接口述了报捷军报，令文书记下之后，遣人快马送往了征燕军中路军总部。
这封名为报捷请功，实为撂挑子的文书在天黑时分就拿到的信国公汤和的手中。
汤和在看完这封捷报后，虽然有些将信将疑，但出于提升全军士气的目的，他还是召集了所有麾下五品以上文武齐聚大帐。
宣读完捷报后，整个大帐内一片寂静，汤和便主动让所有文武开始畅所欲言。
“大将军，这卫国公说的话，末将怎么感觉不怎么敢相信啊！”
沉默了半天，终于有人出言质疑邓镇的捷报内容是否属实了。
邓镇虽然承袭爵位不久，但始终也是一位公爵，一般的人是没那个胆色质疑他的。
这开口的人也是位开国侯爷，济宁侯顾时，论地位和资历，比起新晋卫国公来说，质疑他的资格还是有的。
“哦？这捷报中，何处是济宁侯觉得不妥当之处，能否详说一番？”
信国公汤和面色平和，看不出来喜怒，开口轻声问答。
“嗨……不妥的地方多了……要不末将一条条的说吧！”
济宁侯是个性格粗疏的中年汉子，一向讲话都不太注意方式方法。
现在一听到汤和让他敞开说，他立刻就毫不犹豫的开口了。
“这第一嘛，这报捷根本就是在胡扯，不是我看不起邓镇那小子，但是我敢肯定他谎报了……”
顾时一脸的严肃，语气十分的笃定。
“相同兵力，双方列阵而战，而且还是燕王亲自领军，他邓小公爷要是能捡回一条命，我老顾都要说声服气……”
顾时这话一出，许多武将都忍不住点头表示赞同。
“再说了，照捷报里说的，燕王还出动了西山重骑和那镇山卫重甲步卒，在这种情况下，他邓小公爷居然还还敢说，苦战一日，战而胜之？”
“这话，怕是他自己都不会信吧？”
顾时说到这，明显情绪就有越来越不爽的趋势了。
“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老顾是不信的，最有可能的就是，邓镇小公爷不敢继续朝前走了，于是干脆杜撰了一次胜仗！”
“顾侯爷此言差矣！”
大帐中的诸将有对邓镇不感冒的，也有因为邓镇他爹的原因亲近邓镇的，此刻忍不住跳出来帮邓镇辩解。
出言反驳的是另一位侯爷，南雄侯赵席，他原来就是常遇春的老下级，此刻肯定就要力挺小公爷邓镇了。
“本侯倒是认为，卫国公所报，肯定句句属实，战事有之……胜利也有之……”
“而且此事如此重大，邓公爷岂敢冒着巨大后果而胡说？”
赵席没有去对内容进行辩驳，而是直接从动机和结果进行了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