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刘表确实上当了,非但上当,反而对于书信上的内容信以为真。
书信发过去的第七日,荆州那边便派出了使者,依旧是蒯越黑着一张脸,带着文聘的家人,来到谯郡城下,将蔡瑁接了回去。
书信上所说的,蔡瑁那些战绩,和蔡瑁相当熟悉的蒯越,那是一千个一万个不信。
要是说文聘有这本事还差不多,蔡瑁?
呵呵。
和蔡瑁从小长大,同为荆襄四大家族一员的蒯越只想冷笑两声。
但没办法,谁让刘表现在信了呢?
“这刘景升,不会脑子真的老糊涂了吧?”谯郡城墙上,看着那荆州使者一行人再次离去,刘延忍不住挠了挠头,一脸不可置信的说道。
一旁的袁谭摇头,淡然一笑说道:“这不重要,刘表信也好,不信也好,重要的是,有这封书信在,就意味着荆州军这一次,不是主帅出了问题,也不是指派了主帅的刘表出了问题,而是从一开始就被刘表怀疑的文聘文将军出了问题。”
袁谭点了点城墙下那远去的“荆州牧”大旗,嘴角扯出一个不屑的冷笑:“荆州牧刘表已经老了,现在他,经不起半分威望上的损失。十万荆州大军,就因为他指派错了主帅,毁于一旦,这个消息要是传回去,那些早年间被他剿灭的宗贼肯定会再次死灰复燃。”
袁谭一边说着,目光一边转向荆州方向,仿佛透过千百里的距离,看到了荆襄大地上的景象,淡淡说道:“这些年来,刘表虽然牢牢把持着襄阳城中的权力中心位置,但在襄阳之外,长沙、桂阳、武陵、零陵这荆南四郡,都已经出现了些许独立的苗头,所以刘表才会将长沙太守韩玄手下的第一猛将杨龄抽调出来。”
说到这里,袁谭却是想起来,那第一猛将杨龄,也已经死在谯郡城下,不由得又露出一个笑容来。
其实刘表的思维不难理解,这封信说到底,真假不重要,重要的是有这封信在,刘表就有锅可以甩,十万大军毁于一旦的问题就不会落到刘景升本人头上。
荆南四郡早就蠢蠢欲动,经过荆南战事后,更是独立之心日盛的这四家太守们,也不能拿这个做理由,直接背反刘表。
至于说,那荆州军第一猛将的名头,蔡瑁到底算不算名副其实,实际上都已经不重要了。
“唯一委屈的,倒是文聘将军了。”袁谭说着,看向身旁站立着的一名魁梧大将,目光之中多少有点抱歉。
这名魁梧大将,自然便是袁谭辛辛苦苦才终于归心的前荆州大将,文聘文仲业了。
听到袁谭的话,文聘微微一笑,转身对袁谭深深一躬,沉声说道:“主公这是说哪里话来,为了末将,主公不惜付出这般心血,文聘实在感激不尽,又岂会觉得委屈?”
一旁的邓艾和徐庶,对于文聘也是相当欣赏,此刻听到文聘的话,皆是微微一笑。
邓艾更是拍了拍文聘的肩膀说道:“将军不必担心,他日我等兵进荆州,定为将军洗刷冤屈,亲自斩了那蔡瑁的狗头,为将军出一口恶气!”
听到邓艾真诚的话语,文聘脸上的笑容不由得更盛几分,以同样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话答道:“既然如此,文某也要奋力才行,可不能让功劳,都被邓艾将军给抢了。”
如今文家人都已经被送到了谯郡,虽然背井离乡,但至少家人都还在,不至于被刘表、蔡瑁所害。
心中放下一块巨石的文聘对于荆州也是再无留恋,脸上笑容也是更加真诚。
看着手下众将其乐融融的同时又不乏竞争的模样,袁谭也不觉露出了一个笑容。
正在这时,谯郡城南门方向,忽然间有一骑探马飞速赶来。
“放下城门,看看是出了何事!”刘延连忙指挥士兵打开城门,那名探马脸上表情显然有些焦急,很可能有大事发生。
很快,谯郡城门打开,那名探马连忙驰马入城,不一会儿便登上城楼,见到袁谭也在此处,连忙单膝下跪,沉声说道:“报告齐侯,诸位将军,谯郡城南百里外,发现敌军大部队行进迹象,其上大旗上书一个严字,似乎是益州军前锋,巴州大将严颜所统帅的兵马!”
“哦?西川军终于来了,等他好久了!”听到这个消息,在场的众将非但没有露出慌乱,反而一个个都是无比兴奋。
经过这几日的作战,他们心中已经树立起了牢固的信心。
就连韩浩和刘延两个,也不觉得自家兵少敌方兵多的情况下,自己就一定会败。
因为,有袁谭在这里坐镇!
哪怕是稳重的韩浩,都是忍不住变得激进了起来!
第四百四十一章:益州大军
此时此刻,益州军的军阵之中,氛围却远远没有谯郡城上的徐州军诸将那般和谐。
作为军中前锋大将,常年坐镇巴郡的严颜早就养成了说一不二的习惯,更是在防守刘表的数次战争中,形成果决勇毅的性格。
身为川中名将,严颜原本以为自己应该是此次出征中原的不二人选。
但万万没想到,刘璋虽然将自己委任为了先锋大将,率领八万巴郡大军先行,再命李严为全军统帅,统领着剩下的十万益州南部的江州军团,随后出征之后。
还给自己的先锋大军中,塞进来了一个监军吴班。
严颜觉得很蛋疼。
虽说益州南部因为刘璋继位之前的懦弱性格和继位之后的几次神奇操作,尤其是武乡之战,刘璋和张鲁联手。
居然被袁谭的兵马以少胜多打的大败亏输。
进一步让刘璋在益州士人心中的威望跌落到了谷底。
导致本来就和益州核心成都府方面联系并不算紧密的江州,和成都府刘璋方面愈发离心离德。
但作为一位方面统帅,严颜可以担保,自己对于刘璋绝对是忠心耿耿。
哪怕刘璋在出兵之前,特意还调自己去了一趟成都述职。
严颜都是不顾手下军将的劝阻,单人一马雄赳赳气昂昂去到了成都府面见刘璋,就是为了向刘璋表明,他严颜的坦荡和忠心。
所求的是什么?
还不就是担心这位主再胡乱插手战事,来一波千里微操,将大好局面打成一团浆糊?
结果到头来,刘璋还是给自己派来了一个监军!
要说这监军也就罢了,你好歹从巴郡体系内找一个啊,实在不行,你从江州那边抽调一员将领,起码也能够服众。
结果刘璋指派了他在成都府的亲信大将吴班过来当严颜的监军。
你说这算什么事儿?
只觉得满腹委屈的严颜,对上吴班自然没有多少好声气。
然而在吴班看来,严颜的表现,恰恰是他对刘璋不忠心的反应。
作为军中监军,吴班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去纠正严颜的行为,最起码要让严颜明白,自己是代表刘璋的,在这先锋大军中。
真正话语权应该在他吴班手中,而不是严颜手中!
没错,甚至连严颜都不知晓,吴班手中,还有刘璋的密信一封,在关键时候,吴班完全可以靠着这封密信,夺了严颜的权柄。
就地接任巴郡大军的统帅。
……也就是袁谭不知晓这事儿,不然估计现在都要笑的腰都直不起来了。
这样的神操作,放眼天下诸侯,恐怕也只有从来没有上过战场的刘璋会觉得有效吧。
巴郡大军不远千里奔袭中原,刘璋还真以为那是他刘家的威信,让这些士兵们不远千里奔赴战场?
还不是严颜这么多年来坐镇巴郡的威望所致?
偏偏刘璋居然还真觉得,自己一封书信就可以让八万巴郡大军就地归顺到吴班手上。
而这吴班居然也真的信以为然,不得不说,这对君臣真的是一绝。
说来说去,就因为这封书信,莫名膨胀起来的吴班对于严颜就愈发看不上眼。
而这种看不上眼,等到他们遇到被徐庶邓艾刻意放归的那数千荆州败军之后,就再次导致了一番冲突的爆发。
“严先锋!为何要将那些荆州军败兵放归荆州?!”严颜刚刚命人整理完从荆州败兵口中打探到的消息,正准备坐下来好好思考一下接下来这一仗该如何打。
营帐却突然被一个人生生掀开,带起一阵风,却不是吴班还是何人?
看到吴班闯进来,严颜脸上当即浮现出了一丝愠怒。
这里是他的营帐,作为大军先锋官,在这先锋军中,他严颜的营帐就是中军大帐。
吴班即便是监军,也不能这般不经通报就直接闯进来!
但念在刘璋的面子上,严颜强压下心中的怒气,沉声说道:“那荆州败兵,即便留下来,也只会祸乱军心,于我军战力非但无益反而有害,不若放归他们,让他们自寻路途回转荆州!’
“放归他们?你严将军说的倒轻巧,感情花费的不是你严家的米粮,这些败兵即便不能助阵,收拢到川中,一样可以拿来种田种地!”吴班冷声说道,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
看到吴班那一副肉疼之色,严颜这才想起来。
吴班身后的吴家可以说是川中最大的世家,整个吴家名下的田地,甚至比刘璋名下的田地还要再多些。
这数千荆州败军,在吴班眼里,无疑就是绝佳的,拿来填补吴家人力缺口的上上之选!
想到这里,严颜看向吴班的眼神却是有些不善起来。
“吴监军,你不要忘记,荆州军严格来说还是我川中的盟友,你动辄就要将这些败兵收拢回川中,到时候荆州牧问责,难道你来扛这个责任吗?”严颜说话也带上了几分怒火。
吴班闯进来便直接称呼严颜为先锋,摆明了就是在暗示严颜,你还不是大军统帅,只是一个先锋官而已。
严颜自然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直接点名吴班身份,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监军。
他如何行事,还轮不到吴班来做决定!
“老匹夫!你!”吴班被严颜这话顶的当场语结了一瞬,只来得及骂一句老匹夫。
严颜哪里受过这等屈辱,铿锵一声,直接从腰间拔出宝剑,一剑斩落,将面前的桌案斩断为两截。
轰隆一声,桌案塌倒在地,上面的书简记录都是散落了一地,严颜提着宝剑虎目盯着吴班,一字一句的说道:“吴监军,你有胆子,便再说一遍!”
吴班看到严颜那宛如一头择人欲噬的猛虎的目光,不由得下意识后退了半步,但想到刘璋临行前交给自己的密信。
吴班心中不知从何处又冒出来一股勇气,当即就想上前一步再怼回去。
就在这时,中军帐中的骚动终于引来了外人的注意。
一名骁将连忙冲进营帐,却正好看到严颜拔剑想要斩人的样子,急忙上前一步,死死按住严颜腰间的宝剑,连声说道:“老将军且请息怒,吴将军也请暂退一步,大家都是军中同袍,有什么话说开了不好,何必在这里斗气,万一让军士们听到,只怕又要惹出来议论啊!”
第四百四十二章:苦闷的名将
吴班和严颜看清来人,各自想要争吵的心暂时平静了些许。
来者不是别人,却是此次益州军征西的统帅李严麾下一员亲随大将,姓雷名铜,一手雷家枪法在益州纵横无敌,骁勇异常,据说曾经和益州第一名将张任交手,五十余合胜负不分。
这一次出征,李严也将雷铜派到了这边,名义上是来为严颜助阵。
但实际上却和吴班肩负着的任务类似。
但比起吴班来,雷铜却要会做人的多,全程都是当一个小透明,只有在军议必要的时候,才会开口发言。
并且所说的话都具有一定的可取性,所以不管是严颜也好,还是吴班也罢,对于雷铜都还要给一些面子。
当即,严颜冷哼一声,铿锵一声收剑归鞘,狠狠的瞪了吴班一眼,说道:“若非雷将军劝解,今日定要与你见个输赢!”
吴班也是冷笑一声:“也不知道严先锋如此年纪,还能不能挥舞的动你那杆虎头大刀!”
雷铜见状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唯恐这两人再说下去又要打起来,连忙将吴班劝解着推出了营帐。
只留下严颜一个人枯坐在中军帐中生着闷气。
片刻后,雷铜终于将吴班暂时安抚好后,又回到中军帐里,见到严颜面前一片狼藉。
又是一声长叹,挥挥手,唤来两个军士帮忙将这些散落的书简重新整理了出来,又命勤务官又寻了一张桌案来,将书简摆放好后。
才坐到了严颜的对面,一脸无奈的说道:“老将军,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话,何必和这等人斗气?”
对于吴班那膨胀的表现,雷铜其实也是颇为看不过眼,只是他位卑权低,即便不算他这个隐藏的监军身份。
在益州军中,雷铜的官职也不过是一个中郎将而已,而且还是因为这一次出征才临时升上去的。
再这之前,雷铜不过是江州军团中一个小小校尉而已。
听到雷铜的话,严颜有心想要将吴班在他营帐中那嚣张的模样再和雷铜讲一遍,只是话到嘴边,又觉得实在没有必要,最后只好一声长叹。
雷铜见状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他此来原本是想着和严颜商量一下,接下来该如何打的。
却没想到正好赶巧,碰到了军中主将和监军闹矛盾闹到剑拔弩张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