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此次胜利最当感谢的是我大宋百姓,因为这两年来大宋境内天灾多处,导致国库空虚,正是因为各地乡绅及百姓踊跃捐钱捐物助军,才能使得我大宋将士不缺粮秣,以完备的状态和高昂的情绪杀敌等等。
毫无疑问,这一期新宋报在发行当天瞬间点燃了全大宋百姓的情绪,各府各州大街小巷随处可见人们兴奋地讨论着这一战,这是一幕以前几乎看不见的情形,不光是人之间的意气之论,还有贩夫走卒或乡间农户,甚至还有大字不识的老妇,每个人都在到处乱窜,见着人就问“今日的报纸看了么”
于是或人与农户聊着,或老妇与个轿夫聊着,这一天所有人都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大宋百姓
李清照很敏感地决定了这期报纸加印两倍,可即便如此也是在刚发出小半天时就已一售而空,大多数百姓都珍而重之的将这期报纸揣回了家,说是看完后要好好保存起来,这是值得纪念的一战,因为这一战不仅仅是因为大宋胜了,更是因为大宋将士正式开始了北伐的征程。
兀术静静地坐在书房中,手中拿着一份当期的新宋报,他的脸上看不出有任何恼怒或是颓废的味道,有的只是平静。
那篇慷慨激昂的头版文章他已经看过了,现在他在看的是副版,上边的文章竟然与他有关,因为标题就叫作敬告宗弼阁下。
忽列儿站在书桌前,微垂着头不敢作声,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这份报纸是他送来的,上边的文章自然是已经先看过了。
头版的那篇也就罢了,可现在兀术看的这篇忽列儿只觉得脸上很烫,好像被人扇了几巴掌似的。
此文是大宋太宰李纲所书,就如题所说,这仿佛是一封专写给兀术的书信,其中通篇用词十分平淡和气,开头就是敬告兀术,如今大宋国运强盛,而你率十数万残兵弱卒苟延残喘看似占据要地,实则已是在我大宋腹中。
就在所有人以为这是一篇劝降书之时,在接下来却是文风一转,又是敬告兀术,大宋各路军已于栖凤谷一战后正式开拔,汴京宗泽率部自东向西,目标河南府;应天张叔夜率部从旁而出,目标颍昌府;太原韩世忠率部自北往南,目标河中府;德顺军路种师中自西北而下,从旁而出协助韩世忠。
这几乎就是将大宋接下来的战斗计划直接公布给了兀术,一点都没有保留,可是直到兀术看见这份报纸之前,他的天罗竟然还没能将这些消息传回。
原本的天下第一情报系统,如今竟然迟钝至此,所以忽列儿才觉得不知是羞愤还是惭愧。
兀术将报纸放回桌上,平静地说道“忽列儿,你不必多想,如今的天罗已形同虚设,此事错不在你。”
“是。”忽列儿没有多说,但眼中依然是不能释怀的神色,现在的天罗是他在掌管,兀术不怪他,但是他自己会怪自己,虽然形势艰难,他也无法做到更好。
兀术站起身,走到地图边看着,忽然笑了笑,说道“赵构如今兵精粮足,再非昔日于我真定大营仓皇出逃之质子小儿了,可惜啊,当初没能留下他,即便是我也未料到放走了这么个祸患。”
忽列儿抬头愤然道“赵构能是什么祸患,最祸的还要算是徐子桢,若无这厮,赵构算个什么。”
“你不懂。”兀术摇头,怅然道,“当初赵桓和那个状元皇子都曾试图笼络徐子桢,可却都碰了钉子,而那时,赵构小儿只是个小儿,独只是个皇子身份,别的还有什么可徐子桢却偏偏只看好了他,从苏州逃去兰州,又辗转去汴京寻他,这是什么”
忽列儿皱着眉思考着,却想不出个所以然。
兀术轻叹一声,接着道“这是缘法,是赵构与徐子桢的缘法,说不清道不明,换作其他任何人都无法情投意合的缘法,就算之后赵构对徐子桢心生忌惮,却终究未生有什么致决裂之事,所以要说祸患,终究还是得算在赵构头上。”
忽列儿哦了一声,看似明白了,却没说一句话。
兀术看着墙上挂着的地图,前几年里,徐子桢突兀的消失不见,赵构朝政无举措,让他占了不少地方,可是现在,原本在他手中的北至真定南至徐州的大片区域被宋军抢了回去,最近更是连失大名府东平府诸地,以至于他现在只能真的如李纲所说,只能龟缩于一隅罢了。
报纸上这篇东西所说若是真的,那么他更是即将被围,如今他大半人马都调来了京兆府,河南府颍昌府等各地早就没多少守军在了,面对宋军各路人马齐至,那几个地方根本守不住,现在他只能依秦岭据汉江,守一时是一时了。
忽列儿的心里一阵黯然,想四王子如此人物,却不知怎的走到了这一步。
正在胡思乱想间,忽听兀术道“忽列儿,那个苗傅这几日如何”
忽列儿答道“暂时未试探,尚且不能确定。”
兀术点点头,回身看向他“那你就找个机会,将樊川草场之地让他知晓吧。”
“啊”忽列儿一惊,却立刻明白过来,应道,“是”
渔色大宋
渔色大宋
第1114章:苗傅交朋友
樊川,是京兆府城南少陵原和神禾原之间的一片平川,当年的汉高祖刘邦曾把这里封给了他的亲信爱将樊哙,樊川由此得名,这里是京兆府周边有名的游玩胜地,却也是如今兀术囤积粮草的地方,如今他的战线拉得很长,但目前最主要的就是进发西川,所以这里成了最合适的草场所在。
当日下午,京兆府中所有将领聚集,兀术没来,忽列儿将那份新宋报交诸各人观看,这该算是一场参谋会议,可是一个多时辰里几乎没几个人开口,都只是安静地坐着,如今的大军是原金国左路军的底子,可是却没了以前的意气风发,战局艰难,连地盘都天天在缩小,谁都知道他们的气候将尽,就看还剩几天了,哪还有人提得起精神。
苗傅竟然也被召了过来与会,他是个宋人叛将,来了又没几天,这在众人眼中看起来很奇怪,却又似乎很合理,眼下大帅缺人缺将,这个姓苗的宋人好歹也曾是个高级将领,或许是有用处的。
一场憋闷的会议终于结束,忽列儿面色明显很不快,但也没说什么,都这时候了他似乎也不敢对部下发火,以免逼得人叛逃,最终他只是扫了一眼在场所有人,然后甩手先走了出去。
众将松了口气,各自三三两两散去,苗傅夹在人群中也往外走,身旁是一个黑大个,看着直眉愣眼孔武有力,站在那里仿佛一堵墙似的,苗傅下意识地歪过头看了他一眼。
黑大个正走着,和苗傅的目光对了个正着,愣了一下后点点头。
两人是走在最后的,既然对了眼也不好装作没看见,于是苗傅抱拳招呼:“幸会,在下苗傅。”
“好说,耶律雄安。”黑大个很客气,竟然和他的外表看来不太相衬,咧嘴笑道,“将军姓苗?莫非乃是宋人?”
苗傅点头苦笑:“苗某丧家之犬尔,幸得大帅收留,将军之称可不敢当。”
耶律雄安显然一愣:“哦?此话怎讲?”
苗傅似乎也没想到这黑大个居然还挺自来熟,于是将自身遭遇说了起来,两人一边走一边说,不多时出了帅府,这时苗傅的身世遭遇正好说完。
耶律雄安一阵唏嘘,拉住苗傅道:“兄弟我也……唉,不说了,苗兄若看得起我,你这朋友我得交,时间不早,咱们一起去喝几杯如何?”
现在离傍晚倒也不远,苗傅看了看天色,爽快地应了下来,两人随便寻了个酒楼,随便点了两三个菜,酒却要了不少,坐下就开喝了起来。
喝酒间耶律雄安也将自己的事情娓娓道来,竟然和苗傅极为相似,只不过他并未造反,而是被同僚诬陷,结果家中老小被杀了个干净,只他一人逃出,于是一怒之下降了金,直到现在靠军功倒也混得不错,现任永兴军路步军都总管。
苗傅顿时也一阵唏嘘,颇有同病相怜之感,只不过他心里冷笑,他虽确实是谋反之徒,可却另外身负秘令,和这个正儿八经降了金的货可不同,再说了,别人不知道的是,他那个满门抄斩其实是假的。
耶律雄安说到伤心处眼泪吧嗒吧嗒地掉,忽然抹了把泪道:“苗老弟,我看咱俩如此投缘,不若结拜为异姓兄弟,不知苗老弟意下如何?”
苗傅顿时一脸惊喜,急忙道:“小弟早有此意,只是怕高攀了兄长,未敢言及……”
话没说完就被耶律雄安一把按住,正色道:“什么高攀低攀的,这话说得扫兴,来,咱们这就拜上!”
说着已经叫来小二,就在这酒楼里头摆上香案供上三牲,当众结拜了起来,这时旁边吃饭喝酒的人已经渐渐多了起来,都看得有些目瞪口呆,可那耶律雄安却根本不在乎,看着就象个没心没肺且喝多了的混货。
苗傅硬着头皮和他当众拜完,又回到桌上喝酒,耶律雄安也不知是刚才说得伤心还是现在结拜了开心,又连着喝了不知道多少酒,渐渐的舌头大了起来,脑袋一沉一沉的,看着象随时会醉倒在桌下的样子。
“大哥,你府上在哪里?小弟先送你回去休息吧。”苗傅还很清醒,忍不住问道。
耶律雄安咧嘴笑道:“我没……没事,咱们接着喝,今天喝个痛快,不然也……也不知还能有几顿能喝的。”
苗傅故作诧异:“大哥此话怎讲?”
耶律雄安醉眼朦胧,还不忘四下看了一眼,然后压低声音道:“你不知道,为兄看着虽任都总管,其实……嗝……那都是虚的,永兴军路靠着那种师中的地盘,他时不时的来找我下麻烦,那地方的宋人都暗中向着那姓种的,我这都总管就……就他妈是个狗屁。”
这说得就太尴尬了,苗傅都不知道接话,不过耶律雄安却用更低的声音又道:“兄弟,方才忽列儿大人的话你也听到了,宋人几路大军已都开来了,你是宋人,又曾任军中要职,可知道这些人的战力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