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
一声深沉的汽笛,这是天机号上发出的,那悠长的声音在海面上传出老远,象是在为这些逝去的英灵送行。
水匪们游回船边,大战过后,体力的大量流失和情绪的释放让他们有些支撑不住了,可是当他们坚持着爬上甲板时,却发现船上所有人全都排列得整整齐齐,神情无比肃穆地看着他们。
郝东来站在队伍最前端,在他身边是红着双眼咬着嘴唇的郝丫头,理工系的少年们是这一路被保护得最好的,这时全都满面泪痕,双手紧紧捏成了拳头,甚至连指甲都嵌入了肉中。
“全体都有!”郝东来猛然一声大吼,甲板上所有人齐齐肃立。
“兄弟们,受我一拜!”
“受我一拜!”
从郝东来开始,所有留守在船上的人们齐刷刷跪倒在地,对着船舷边刚回来的战友们深深磕下头去。
这是在为他们致敬,在欢迎生者回来,恭送逝者离去。
风越来越大,天上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飘起了雪来,初时还只是零星几朵,渐渐的越来越大,纷纷扬扬,落入这片死寂的海水中,消失不见。
天机号上,所有回船的人已被赶紧送入了船舱中各个房间,房间内早就生起了火盆,还有足量的烈酒和肉羹,贵叔在紧张的为每一个受伤的兄弟救治着,郝丫头和几个少年抱着药箱和一团团干净柔软的棉布紧紧跟随着。
船舱外的天空中,雪下得越来越大了。
第980章:接下来怎么走
一场血战暂时停歇,老彭和唐千一同坐在船舱外,看着空中飞扬的大雪。
郝东来走了过来,手里提着两坛酒,递给他们一人一坛,然后坐到了他们身旁。
老彭拍开泥封喝了一大口,赞了声好酒,问道:“接下来咱们怎么干?等金狗子过来还是咱们过去?”
郝东来笑了笑:“什么都不用干。”他指着纷纷扬扬的大雪道,“这么好的借口,正好可以让咱们休息些时日。”
老彭愕然:“难道咱们就停在这儿?”
“那是自然,这么大雪还怎么打?不过金狗也不敢下水来找咱们,所以咱们就在这儿等着吧,兴许金狗还会调人过来。”
“那什么时候才能打上岸去?这么傻等着太难受。”
唐千拍了拍老彭肩膀:“不会太久,等天放晴了我陪你上岸去闹腾一回,怎么样?”
“过几天就去,天不晴也没事。”郝东来补充道,“老不动弹也不行,咱们得让金狗再调兵来。”
唐千道:“最好把辽阳府会宁府的兵都调来,让徐子桢他们打个空城去。”
“哈哈哈!”三个汉子一起笑了起来,这都是他们在瞎扯,天下哪有这么心想事成的,只是借着酒随口一说图个爽快而已。
笑声过后三人又安静了下来,看着漫天飞雪不无担忧地道:“这么大的雪,也不知道徐子桢那儿怎么样了。”
……
徐子桢这儿暂时还没怎么样,经过一宿的航行之后神机号悄然过了辽阳府地界,只是再往前江面就开始变窄了,难以航行,不是怕被人发现,而是那里的江面早已经结冰了。
北上之行似乎进入了一个难关,本来徐子桢预备的是到了这里就开始放弃船行改为陆路,但是这些天大雪不止,陆上更是早早的就成了一片冰雪大地,船上还有两千来人,要安全快速的走陆路到会宁府,而且不被发现,这就成了一个大问题。
卜汾何两两等所有头领级人物都聚在舱内,面前是一张摊着的地图,连高璞君都皱着眉想着尽可能完善的方法。
何两两迟疑道:“大哥,或者我带人去破冰,继续走水路?”
徐子桢当即摇头否定,破冰航行?从这里到会宁府还有不少路,这么长的水路要全靠破冰得用多少*?人力物力太费不说,还容易惊动金人。
这下彻底陷入了难关,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暗暗思忖着解决办法。
可是这个办法不是那么好想的,再往北航行不多远就能进入另一条水路,那条水路叫做宋瓦江,从那里可以直通会宁府的南端,到那里再上岸只要走上小半天就能到金人都城,可是光从地图上看路线没用,一场大雪断了他们早先时的设想。
半晌后徐子桢一拍桌子:“妈的,天无绝人之路,我还不信到这儿就得歇了。”说完抄起羊皮袄子,叫道,“宝儿,陪我上岸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小路。”
“是!”宝儿应声跃起。
“你疯了?!”高璞君一把拉住了他,没好气地道,“上岸再往西些就是隆州地界,你就不怕被金人发现行踪?”
徐子桢道:“这破地方能有多少人,谁来发现我?”
“不行,太冒险了!”
卜汾何两两乃至武松都大摇其头,这纯粹是病急乱投医,没路走就是没路走,上岸看一眼难不成还能开条路出来?
徐子桢哈哈大笑:“放心吧,我人品好,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说不定就被我找到条山路能直穿到金狗的都城呢?”
“你……!”高璞君明白他那臭脾气,知道已经劝不了的了,索性赌气坐到了一边再不吭声。
卜汾和武松等人互望一眼,各自苦笑不已。
苏三却是鄙夷道:“你这句诗不错,就是不应景,又一村干嘛去?你要进村喝酒还是隐居呀?”
“好了好了,我就上岸去散个心,很快就回来。”徐子桢只好换了个说法,毕竟他不想和他们起争执,现在这里都是自己最亲密的伙伴,或是爱人,或是朋友。
天色已经大亮了,神机号现在停在了江边一处凹陷避风的地方,岸上是一片密密的林子,这样的鬼天气就算是北方人也不会随意出来,所以停在这里是绝不会被人发现的。
徐子桢终于说服了所有人,带着宝儿上了一艘冲锋舟,横跨江面往对岸而去。
对岸是成片的林子,以东亚阔叶林为主,黑松、山杨、云杉等树木覆盖了大片黑土地,徐子桢登上岸来,望着眼前被雪压成一片白色的林子,深吸了一口气。
他想起了去年和赵楦完颜泓带着受伤的阿娇翻山越岭逃亡的情景,那时候他每日里目能所及的就只有两样东西,树和雪,这时虽然没到最冷的那几日,可是眼前的树林子还是勾起了他的回忆。
“咱们往前走一段看看。”徐子桢辨别了一下方向,叫上宝儿一头钻进了林子。
这里的地势颇有些复杂,从地图上看这里叫作富尔岭,往东北去是呼兰岭,都属长白山区,再北边是宋瓦江,也就是徐子桢那年代的松花江,隆州境内水系发达,除了宋瓦江还有拉林河与牡丹江的河段和支流。
而往西一路过去则地势开始越来越低,成了一马平川的平原地带,所以要想让两千来人悄无声息地到达会宁府,走这片山路是最好的方案。
徐子桢一边走一边沉思着,时而放眼四顾,观察这里的地形,宝儿在一旁安静陪着,不作一声。
忽然宝儿神色一紧,轻唤道:“叔,那边有人声。”
徐子桢仔细听去,果然在林子西边有人在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