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桢置若罔闻,依然呆呆地看着对面,苏三拉了几下没反应,气急之下狠狠跺了跺脚,终究还是没动。
容惜帝姬款款而至,站在离屋檐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王时雍已走了过来,行了个礼:“臣吏部尚书王时雍拜见容惜帝姬!”
“王大人免礼。”容惜只淡淡地应了一声,随即扫了一眼院中,只见到处都是瓦砾碎片,不少禁军将士都是鼻青脸肿的,王时雍更是狼狈,额角崩了个豁口,灰头土脸满脸鲜血,她摇了摇头,看向屋顶,“徐子桢,你年纪也不小了,怎的还与顽童一般行径?还不快下来。”
她的语气温婉柔和,带着几分无奈,就象是大姐姐对调皮的小弟说话一般,听着是嗔怪,更多的却是爱护,就连苏三都听出来了,回头看徐子桢,却发现他还是呆滞着一动不动,忍不住一把揪住他衣领,纵身一跃跳了下来。
徐子桢也顾不得苏三的粗鲁,才一落地就要冲向容惜,容惜却悄悄给他使了个眼色,他忽然间惊醒,立刻站住身形一动不动。
容惜转身看向王时雍,淡淡地道:“王大人,徐子桢乃我的近侍,不知今日何事冒犯了大人,不知能否看我薄面放他一马,待回到府中我自会好好管教他。”
王时雍已经明白今天是杀不了徐子桢的了,谁都知道容惜帝姬和七爷赵构的关系是最好的,而且又是明面上的天下会中人物,可这次朝廷对天下会动手却没人敢提这档子事,没别的原因,只因为她是当今圣上赵佶最为宠爱的女儿。
他只得无奈又不甘地扯出个笑容来:“此事只是个误会,帝姬带他走便是,无妨,呵呵,无妨。”
“既如此便多谢王大人了。”容惜浅浅一笑,再不多说,转身翩翩离去,白眉太监依旧前头领路,徐子桢还在发愣,苏三二话不说一把揪住他衣领跟了出去。
王时雍面色阴沉,看着容惜远去的背影,许久才沉声说道:“备轿,去右相府。”
院子里恢复了冷清,谁也没看见在某个角落里慢慢踱出一个人来,望着空荡荡的院门,眉宇间闪过一道阴沉,冷冷一笑道:“徐子桢,没想到在汴京还能再见到你。”
如果徐子桢还在的话一定能认得出,这人正是他在苏州时的“故交”,现任苏州知府胡由祖的独子胡昌。
……
吏部衙门外停着几辆车辇,容惜上了头一辆,白眉毛太监和徐子桢上了第二辆,苏三没人管,自来熟地也跟了上去坐在徐子桢身边,白眉毛太监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忍了下来,意味深长地看了徐子桢一眼后保持了沉默。
一路上徐子桢始终没有说话,他的眼神还是呆滞的,不怪他这么失态,因为他自始至终都没想过,自己日思夜想牵肠挂肚的容惜竟然会是当今皇帝赵佶的女儿,她居然是个公主!
联想起初次见到容惜时她就是一袭黑衫,完全一副飞贼打扮,虽说谈吐举止和飞贼大相径庭,可打死他也没往公主这块想过。
车声辚辚,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停了下来,眼前是一座宽敞的府邸,四周幽深宁静,徐子桢下了车就看见容惜已经往门内走去,他有如行尸走肉跟了过去,白眉毛太监和苏三跟在他身边,穿过长廊花园,在一座精致的小楼前停了下来。
容惜站在楼门口对徐子桢招了招手,转身进了楼,徐子桢下意识地跟了进去,苏三也要进去时却被白眉太监拦了下来:“姑娘,这不是你能去的地方。”
苏三急道:“我是他的贴身护卫.”
白眉太监一愣,随即失笑:“护卫?徐子桢?他……他还需要护卫?”
第306章:有道明君
苏三没见过徐子桢动手,也不知道兰州战神这称号,她只以为徐子桢是不会功夫的,但苏三是个直性子,认死理,说好了从此以后给徐子桢当护卫的,怎能说话不算?当下拔腿就要往里闯,嘴里叫着:“不行不行,让我进去!”
“哎哎,你真不能进去,帝姬还有话跟徐子桢说呢……哎哟你敢踹我?”白眉太监死活不给她进,两人就在门口拉扯着,一时间闹腾了起来。顶点 小说
而楼里却是一片宁静,徐子桢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走进来的,他的眼睛里只有容惜,看着她进楼,看着她坐下,看着她对自己微微一笑。
容惜被他看得有点无奈,不知怎么脸颊微微红了起来,她强自定了定神,轻声道:“怎么,不认识我了么?”
徐子桢兀自一片茫然,喃喃道:“你是公主?你居然是赵佶的女儿?”
容惜瞪了他一眼,轻喝道:“住口,圣上的名讳岂是你能随口称呼的?”
她说是这么说,但似乎只是在警世而已,并没有一点责怪的口气,徐子桢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回过了神,张了张嘴刚要说些什么,一转念哼的一声扭过头去,气呼呼地说道:“骗子!”
容惜一怔,随即莞尔:“我何时骗你了?”
徐子桢象个孩子似的满脸负气之色,抱怨道:“你是没骗我,可你什么都没告诉我,瞒我瞒了这么久,枉我这么想你。”
容惜不禁又是脸颊一红,她没料到徐子桢竟会说出这么直白的情话,顿时羞得低下了头,原本要说的话却是一字也吐不出来了。
两人相对沉默了很久,徐子桢忽然长吁了一口气:“现在我明白了,为什么当初我说要在江南当个富家翁你会这么生气。”
一开了话头,容惜也终于定住了心神,抬头看了一眼徐子桢:“我还记得你曾劝过我莫要往北来,只是为何今日你也来汴京了?还有之前兰州之战,你不是说不愿为国效力的么?”
这话说得多少有些不满和怨气,徐子桢自然听得出来,他盯着容惜的眼睛慢慢说道:“我本来就是个懒人,而且又没什么本事,遇上这等乱世自然是能躲则躲,只是自从那次你跟我翻脸……”
“翻脸?”容惜一时没会过意。
徐子桢吭吭哧哧地道:“就是……就是那回你看见我那本久阳真经后跟我说的那些话。”
容惜这才想起来,当时自己好意要传徐子桢一部师门绝学,可他却不愿学,转头去学那本**功邪法,想起这一幕来她的脸顿时又一红,没好气地说道:“谁让你去学那种……那种功夫的。”
徐子桢嘿嘿一笑:“先不说这个,你不知道,那回你跟我说了那些话让我郁闷了好久,真以为你就此不理我了,然后在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
容惜大奇:“梦?”
“对,就是一个梦。”徐子桢把那天晚上的梦境说了一遍,“本来我是没打算干什么正事,只是那个梦还有你那些话把我吓醒了,我怕你真的从此不理我。”
容惜的脸又红了,只是这次她没低下头,而是认真地看着徐子桢。
徐子桢和她对视着,但是发现容惜的眼神有些不对,忍不住问道:“你想问我什么就直接问吧。”
容惜还是看着他,良久后一字一顿地道:“徐子桢,你究竟是怎么知道将来之事的?”
怎么还是纠结这问题?徐子桢一阵头疼,不过他在经过多次询问后心里已经准备了完美的答复:“我小时候遇到过一位老道士,他一眼看到我时就说我有慧根,然后在我脑门上拍了三下,从此后我就跟开了天眼似的,能预知一些事情,不过并不是什么都知道。”
他知道这种回答放在这年头是绝对没问题的,经过几次试验后已经证明了这个事实,容惜虽然眼中满是狐疑之色,但还是认可了这个答案:“如此说来你果真是天生灵通?”
“对。”
“你真能知我大宋将来之事?”
徐子桢一咬牙:“能!”
容惜忽然象是松了口气:“今日朝上,我七哥主动提及出使金营,让我吓了一跳,事后我听七哥说这是你的意思,当时我恨不得将你痛骂一顿……不过现在我能明白了,你这么做必定有你的道理。”
徐子桢一点也不意外:“已经定下了?嗯,还真挺快。”
容惜迟疑了一下问道:“金人狼子野心,此去金营必定凶多吉少。你能告诉我为何要这么做么?”
徐子桢笑笑:“你信我么?”
容惜点点头:“信。”
“那就好,我也信你,不过你得答应我,接下来我所说的一切你都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你七哥,包括你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