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难免队伍中会有人抱怨,大半夜的不睡觉,抬着这些劳什子的玩意,难不成是去给对面的蛾贼唱大戏去?
负责领军的曹性回头,他听到汉子们不满的嘀咕,面色发狠道:“等会儿都给老子卯足劲儿的擂鼓敲锣,声音越大越大,也让对面这帮蛾贼,感受感受我们北方汉子的热情!”
潩水另一畔的黄巾大营,波才从座位上起身,活络两下头部筋骨,伸了个腰。
他刚刚看完其他州郡的战况,各地形势一片大好,尤其是大贤良师所在的冀州,更是将官军打得连连败退。
相信攻进洛阳的时日,已然不远。
波才走出营帐,问了声巡视的副将:“什么时辰了?”
尤矻恭声答道:“渠帅,二更天了。”
“这么晚了啊?”
波才低念一声,随后便朝副将说道:“让弟兄们歇息去吧,不过记得安排人巡逻守夜。还有,务必让他们加紧防备,切莫再让官军有可趁之机。”
长社那把大火,就是血淋淋的教训。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形容波才,再也贴切不过。
吩咐完后,波才回到寝帐,脱去甲衣鞋履,侧卧在竹席上,很快进入了梦乡。他做了个美梦,梦到自个儿成了真正的将军,手下将士无数,又被朝廷授以印绶,委以重任……
三更时分,已是深夜。
黄巾军的驻地上燃着零散的几处星火,微弱的光芒如似孤魂。
帐外站岗的士卒眼皮耷拉,侧头偏靠手中长兵,有一下没一下的垂点着脑袋。
巡逻走动的小将官路过,不免要提醒两句:“别打瞌睡,都精神着点儿。”
被逮了正着的士卒则不以为然,探长起脖子望向潩水对面,满不在乎的说着:“瞅瞅,汉军那边的灯火已经熄得七七八八,会来袭营才怪,您呐,就放宽心吧!”
巡逻的将领正欲训斥两句,忽然间,锣鼓之声震响天地。
咚咚咚~~哐哐哐~~
咚咚咚~哐哐哐~
冲啊!
喔~~~
杀~~~杀啊~~~
一时间,锣鼓声,喊杀声,呼啸声……
各种声音,如洪水般涌进了双耳。
方才那名胆儿肥的士卒脸色‘唰’的一下变得苍白无比,身子也不听使唤的瘫滑到了地面。
火堆里燃烧的火苗映入眼帘,他浑身一个激灵,有如惊弓之鸟,死死拽住眼前之人的裤腿,像是失了魂魄,又好似入了魔障,一个劲儿的念叨着:“火,大火……汉军来了,汉军来了!”
很快,营地里遍处都在高声大喊。
“敌袭!敌袭!”
波才从睡梦中惊醒,梦中的美好事物化为泡影。他顾不得许多,胡乱套上衣甲,急冲出了帐外。
他往左右扫视一眼,闹哄哄的声音嘈杂,士卒们杂乱无序的四处瞎跑,乱做一团。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有不安,慌乱之中,不少被推搡绊倒的士卒被挤压踩踏,造成近百人伤亡。
看来上一次长社大火,给他们造成了很大的心理阴影。
半炷香后,混乱的营地总算镇定下来。
波才招来巡夜的将官,压着胸中怒火,询问于他:“说吧,怎么回事?”
巡夜的将官将事情详细讲述,他生怕波才不信,又重申了一遍:“渠帅,真是汉军袭营!”
波才左右望了望四周,皆是黑黢抹乌的一片,连个鬼影都没有。
他一把将那将官拎起,用手勒着后颈,目露杀机,厉声喝问道:“那你告诉我,人呢!”
巡夜的将官都快哭了,丧妣着脸:“我、我也不知道啊……”
黄巾营地里的闹剧,很快落下帷幕。
看着对面帐内接连熄灭的烛火,趴在深草丛内的并州儿郎再度跃跃欲试,望向曹性请命道:“将军,咱们接着干吧!”
从起初的不满,到现在的主动请缨,转变之快,令人称奇。
这一切,当然是源于看见蛾贼们的惊慌四逃,就同看小丑逗乐一般,心里那叫一个痛快。
曹性摇了摇头,脸上泛起黄鼠狼一样的笑容,这种缺德事,他是最为轻车熟路,“不着急,离天亮还有两三个时辰,让他们再睡会儿。”
丑时初刻,曹性琢磨着时间差不多了,抬起手臂。
隐匿于深丛之中的汉子们,精神霎时为之一振,卯足气劲儿敲锣打鼓,口中热血呼喊。
杀~~~
黄巾军的营地里再度躁动起来,睡梦中的士卒们猛然惊醒,抄起放在帐内的兵器家伙,就往外冲。
等到集合完毕,那些高亢的锣鼓声与喊杀声,早就销声匿迹。只能于漆黑夜中,望见前方的潩水,静静流淌。
次日的清晨,波才疲惫不堪的从帐内走出,顶着发黑的眼眶,呵欠连天。
也不知昨晚是哪个天杀的汉将,居然发了神经,敲锣打鼓的折腾一宿。这比在女人身上纵横一夜,更加要了老命。
到了后来,明知道是在戏耍,却也不得不出帐迎敌。
波才不敢赌,哪怕只有一次是真的,就足以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