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失望了。
望着小姑娘慢腾瘦弱的身影,吕布叹了口气,他甚至连顿口粮都没有给她。
周谚有之:‘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倘若给上三五顿的粮食,可能刚一转身,就会被周遭的难民抢光。别说她一个小姑娘,就是蛮汉也抵挡不住。
混乱的世道啊!
远处观完这一幕的儒衫文士拍去身上泥尘,他望向吕布,搭起话来:“将军是要往南边平叛?”
吕布看了他一眼,似是默认:“足下有何指教?”
那人却也不答,又问上一句:“那将军可知,蛾贼因何而起?”
这个问题似乎再也简单不过,吕布随口便能答出:“无非是百姓们受了所谓的‘贤师’蛊惑,聚哄起事。”
“果真如此吗?”文士进而再问。
吕布眉头一皱,此人明显是话里有话,索性挑明问道:“足下何意?”
文士见吕布根本不去细想,灰褐色的眼眸里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失望,却也耐着性子解答起来:“蛾贼并非一蹴而就,近两年南方大旱,多少农户颗粒无收。朝廷却不管不问,每年甚至还在追加赋税,再加上地方的世家兼并土地严重。”
“地方吏治腐败,朝廷妖邪当道。百姓们哪里还有活路,即便没有大贤良师,随便来个张李麻七,只需振臂一呼,他们也一样会反。”
“故,蛾贼之患,不在百姓,而在于朝廷。”
越往后说,文士的言辞就越发的激烈愤慨。
假使人人有饭吃,有田耕,谁还愿意跟着造反?
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不过吕布嘛,平日里也从未钻研过这些国家民生,看得最多的便是些兵法典籍。
他素来认为,齐家治国、社稷安邦,是那些朝堂上大人物们才该关心的事情。
而他,只是个边防将军,用不到那么多脑子。
“为什么要跟我讲这些?”
相比刚才说的话,这个问题令吕布更加费解。
文士清肃的脸上难得有了一丝笑意,“将军心中有善。”
善?
吕布神色微怔,如是自嘲一般的说着:“我可不是善男信女,杀过的人,恐怕要令足下心寒了。”
文士没在应答,他向吕布作揖告辞,去往北方。
临走之际,吕布也恰巧出发,他问“足下去往何处?”
“洛阳。”
“意欲何为?”
“除宦贼,扶汉室。”
没想到此人看上去颇为古板,心中竟怀有如此大的志向,倒是自个儿失敬了。
吕布拱手朝他说着:“足下若在洛阳不就,大可去北方五原试试。”
文士礼节性的谢过吕布,心中决策并未因此有过半分摇摆。
只有在洛阳,才能一展他多年所学。
将军向南,文士往北。
往南四十里,便是新郑。
轩辕黄帝曾在此建都,关于此地的典故,史册上记载的更是数不胜数。
新郑城门处,上月奉令讨贼的骑都尉正在巡防,在他身旁左右跟着两个低阶将官。
就在前天,左中郎将皇甫嵩根据一位荀家公子的献策,派出数百精锐潜出,又令将士扎好火把登上城墙。
当时驻守长社外围的黄巾军依草结营,渠帅波才在毫无防备之下,被汉军纵火烧营。
那夜正值大风,遍地的干草被风一刮,化作了一条吞吐火焰的巨龙,焰势滔天。
皇甫嵩望见火光,同时也在城上点燃火把,随即率众将士鸣鼓冲出。
黄巾军遭了个措手不及,他们本就是农民出生,严重缺乏团队作战意识。一遇挫折,便只顾各自逃散。
作为渠帅的波才喝止不住,也只好暂时撤离。
长社一把大火,斩杀黄巾近万。
这不仅给汉军将士带来了信心,同时也是黄巾爆发之后,汉军的首胜。
咚嗒~咚嗒~
沉闷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敌袭!”
左边那个年岁稍长的旷猛青年低声喝道,摆出战斗姿态,却被身后的骑都尉拍了拍肩膀,笑着说得:“元让,这马蹄声从北边传来,怎么可能是蛾贼?”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所说的一般,这支队伍很快显出了身形。
衣甲鲜明的骑卒,玄墨镶边的赤色汉家大旗。
领军将领骑红马,持画戟,端的威武不凡。
骑都尉刚想上去打个招呼,却从这来将口中,听到了一声震耳发聩的怒吼:“曹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