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李纨的院子侧面,隔着几株梨树,就见一道小小的身影孤独的坐在窗边,一遍又一遍的读着《论语》“学而”篇。
贾清驻足看了片刻,摇头叹息:贾兰才这么大一点,就被李纨这么拘着读书,难怪以后会变得性子孤拐,不易近人。
身份尊贵,却没有得到贾母和王夫人应有的宠爱,而且几乎每次出场都总是伴随着贾环……
要知道,贾兰可是读书相当用功,又听话,又懂事的荣国府嫡长曾孙啊!
不是正符合“掌上明珠”的要求吗?难道就因为幼年丧父,是个没福之人这样荒谬的观念吗?
大家族的恩恩怨怨,真是难得说清啊。
怀着感慨的心情走进了偏院。用眼神示意看见他的惠香禁声,然后贾清就悄悄走进了卧室。
卧室昏暗的烛光之下,容颜俊俏、身姿风流,穿着红红长裙的晴雯拿着绣花的绷子,怔怔的出神,完全没意识到贾清已经走了进来。
“唉。”
良久,只听晴雯微微一声轻叹,然后低头继续绣她手中那一张没有完工的手帕子。
贾清遥看,她应该是要绣一只鸳鸯在上面。
“叹什么气呢?”
贾清轻轻的问话,却犹如一道仙音,落在晴雯的心坎上,使得她猛然抬起了头来。
“二爷!”
她惊喜莫名的叫道。
贾清走过去,再次看了看她手里未完的工作,道:“你这绣的是什么呢?”
晴雯脸微微一红,忙将手里的东西藏在身后,道:“没什么,不过是一张手帕罢了。”
贾清手伸过去,想要摸摸晴雯的脸蛋,在对方的退避之中,笑道:
“这有什么好害羞的,你以为我不认得?不过是只鸭子罢了,我也见过,你还瞒我呢!”
晴雯气道:“胡说,我绣的明明是一只鸳鸯。你看看,这哪里像是鸭子了?”
说着主动将手中之物拿出来,请贾清验证。待见到贾清脸上更加浓郁的笑意之后,才知道自己又被戏弄了。
脸色羞红,就要起身站起来,不给贾清说话了。
又被贾清按着坐了回去。
“好了好了,我是逗你呢,还真生气了不成?
不过呢,你这幅画绣的确实不对。”
晴雯对自己的女工那是一向十分自信,才不信贾清的话。闻言反问道:“二爷倒是说说,哪里不对了?”
“少了一只。”贾清正色道。
“少了一只?”晴雯先是不解,然后才反应过来贾清又在调戏她,面上羞怒,心中却有些意动。
二爷的意思,是说少了他么……
贾继续道:“都说鸳鸯双栖,你这独独的绣一只在上面,它岂不孤单?
不若再添一只上去,也让它们成双成对的,一起也有个伴,也不显得凄凉了不是?
快,按我说的做!”
晴雯闻言有些犹豫。看着贾清鼓励的神色,又心中甜蜜。
贾清的意思她能明白,只是略微有些害羞。不过,终究不是个扭捏之人,慢慢拿起放在一边的绷子和绣花针,在贾清的注视之下,轻轻的在原先的鸳鸯图案旁边,落下针脚……
第二二五章 物富民丰
居德坊,内阁辅臣李珍府门前的大街边上,聚集了许多身着士子服,青衫折扇的人。
他们,就是今科乡试中举的举人,来此是为了拜见他们的座师李珍。
但是,人很多,李珍就是接见一上午都接见不完。所以,一般只有名次较为靠前的人才会得到亲自接见。
此时,他们的拜帖已经全部递了上去,偶尔会有李府的管家出来叫个别人进去面见李珍。
而现在外面站着这么多人,很多都是二十名开外的,此时还站在这里,也是存着万一的机会,李珍对他的文章有见教,或许会破例接见......
忽然,东西两边街道各自驶过来一架马车。西边一辆珠光宝气,装扮奢华。东边一辆,不但马车较小,而且几无装饰,普通简单。
然而,等到两辆马车驶到跟前,各自的主人一下车,原本门口簇立着的人几乎都向着那一架普通马车的主人围去。
这一幕,让刚下马车的贾清抽了抽嘴角。没办法,谁叫人家是今科解元呢!
没理会这一茬,贾清整理了一番仪容,几步上了李府门前的台阶,欲要递上拜帖。
“喂,你懂不懂规矩,唐解元在此,你岂能越过唐解元,先行投递?”
突然,贾清背后响起一道士子的声音。贾清没甚在意,继续将手中拜帖递给守在门前的李府管事。
“宁国府?贾举人稍候。”
李府管事接过拜帖先是一奇,然后微微一礼,再给他旁边一人交代半句,就转身往府内而去。
“说你呢,你听不见吗?”
先前那个声音靠近了,隐约带着怒气。
贾清皱了皱眉,他不在乎虚名,但不代表他愿意被别人踩踏。
转过身来,后面五六个人,以其中一个青年男子为中心。说话的倒不是他,而是旁边一个尖嘴猴腮的年轻人。
“你哪位?”
其实,贾清这一转身,周围许多人面色都微微一变。虽然昨天的宴会,中心焦点是巡抚和那个什么“唐解元”,但贾清名居乡试第三,又年轻,还是很多人都默默的记下了他的样子。更有消息灵通之人,深知贾清的身世背景深厚,纷纷为出口挑衅的那人捏了一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