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文魁 第197节

陶提学虽是这么说,但众人哪个敢如此,直述其志?女人,田地还是功名?

下面一个个人被陶提学点名站起,吟得都是雍容典雅的,吟诵风物的诗词。

陶提学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不是说这些士子诗作得不好,相反生员中都是很有文采的,即兴作诗,可是都将自己包裹得紧紧的。

当下陶提学点到林延潮,笑着道:“延潮你经义文章虽写得好,但诗赋却是平平,多给你二十息仔细想想。”

林延潮道:“回大宗师的话,方才诸位念诗时,弟子已有腹稿了。不过只有半阙。”

“好,好,半阙也行。念来听听。”

林延潮当下念道:“丈夫只手把吴钩,意气高于百尺楼。一万年来谁著史,三千里外欲封侯。”

陶提学听了点点头道:“此诗算不得上上乘,但难得是能以诗言志。名留青史,千里封侯,大丈夫当如是也。”

当下众生员恍然。终于算是摸到了陶提学的脉。下面生员也是纷纷作一些书生报国的诗赋,倒是也吟出了几篇佳作。

陶提学然后当场命乐工合之。

众人这边吃着白水煮大肉。这边雅乐奏起,众生员们和着节拍轻轻在膝上击之。

宴会越到后面,众人越是放开行迹,求学艰苦,家境贫寒,哀人生苦短这等不应制的诗词也是拿了出来。

突这时有一名四十余岁的生员长吟起一首黄庭坚的诗来。

诸将说封侯。短笛长歌独倚楼。万事尽随风雨去,休休,戏马台南金络头。

催酒莫迟留,酒味今秋似去秋。花向老人头上笑,羞羞。白发簪花不解愁。

听了这诗,在场几名四五十岁生员,一齐是潸然泪下,生起‘白发簪花不解愁’的悲伤。

不少人也是陪着他们拭泪,连陶提学也是伤感了起来,没有说什么,因为这才是真情实感。

一场簪花宴落下帷幕。

林延潮踏着月色离去,他眼下虽年少得志,但上一世也曾在单位蹉跎过好几年,所以还是很能理解这些人,困于棘闱二三十载,好容易得中生员后,却发觉双鬓斑白,韶华已逝的心情。

陶提学说得对,为官须作相,及第早争先。

簪花宴的次日。

林延潮起了早,还有三日才入学,这里要做的事很多。

爷爷与大伯都与衙门告了假必须回洪塘乡的老家一趟。

爷爷与大伯回去作什么?林延潮问了下,二人满脸红光,原来得知自己了中了秀才后,洪山村的族长,老人,托人来信说老家的宗祠准备给自己弄个县学生员的匾额庆贺一下。

这匾额并非是第一块,加上林延潮老爹的,一共两块,洪山村几百号姓林的人里,才气全都聚集在他们家了。

听林高著说过,当年林延潮老爹中秀才时,宗族上下十分高兴。

洪山林氏这一家是分支,还将本宗那边的人请来贺一贺的,但本宗那边的人,连来都不愿意来,笑话说从来没听说过,一个秀才牌匾也值得如此大肆操办的。

林延潮老爹当时听了很生气,告诉族长先不要把自己的牌匾挂上去,待自己中了举人后,再挂举人牌匾,看他们敢不敢笑话。

于是族长听了他的话,哪知隆庆年倭乱之事后,这块做好的牌匾就一直没挂上去。

但眼下父子都中了秀才,咱们洪山林氏,这回不是挂一块匾,而是一起挂两块秀才匾,说出来吓死你,再敢看不起咱们!

所以宗祠那边准备大肆操办一下,然后爷爷,大伯,三叔少不得回去风光一下,正是,富贵而不还乡,如锦衣夜行啊!在昔日的叔伯乡亲面前,吹吹牛逼,享受众人敬仰的目光。

该得瑟的时候,就必须得得瑟一下啊!

这样风光的事,爷爷,大伯,三叔是一并同去,随便叫了林延潮同去,不过林延潮推说,自己要回书院拜见一下老师,所以就不去了。

爷爷,大伯,三叔也就不坚持,临出门时父子三人还在那商议。

三叔提议,只是打块秀才牌匾,是不是小气了一点,咱们要不要修一个木制的‘秀才’牌坊,让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咱们林家出了个秀才。

大伯立即拒绝掉,说这果断不行啊,木制的‘秀才’牌坊实在太小气了一点,要修牌坊,咱们就不能要木头的那种,要修就要修石头牌坊那种,如此看得才比较有脸面。

林延潮听了,还是觉得满庆幸,若是自己答允和他们一并回去,真的是丢人,丢到老家去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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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中流击水

<>天才壹秒記住『→網.』,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林延潮梳洗后,头戴四方平定巾,穿上蓝色襕衫,当下就出门去了。

林延潮走出巷子,转到南门大街上,出了城门,在城南茶亭候了一阵,不久叶向高,龚子楠,陈应龙,周平治等人都是到齐了。

众人当下一并前往闽水边渡口雇了一艘船过河。

这日天色如黛,还下着细雨,江水湛湛,林延潮坐在船舱里听着细雨打着蓬窗的声音,不由想看看雨中闽水中的景色。

当下林延潮撑了把伞,走到船头,任由飞斜的雨水,及溅起江水,打湿了衣边袍角。

林延潮看着浪花拍在船身散成碎粉,江水不回头地奔海而去,不由想起了自己两年前,自己离家去濂江书院求学的一幕。【△網WwW.】

时光飞逝,那时一文不名的少年,而今已是县学廪膳生员了,大好的前途正等着自己。

龚子楠打着伞也是走到船头问道:“兄长,这大雨天的你在看什么?”

林延潮道:“我在想祖逖!”

船舱里陈应龙的声音合着江涛声传来:“莫非想中流击楫,延潮在我等之中年纪虽幼,但志向却是最远!”

林延潮回过头笑着道:“我想的不仅是祖逖,还有刘琨。当年刘琨有一日听闻祖逖为朝廷任用,于是与亲友写信道,我枕戈待旦,志在枭灭逆虏,唯恐祖逖先吾著鞭。当年刘琨,祖逖互为好友,相约北伐中原,刘琨毫无忌惮言自己恐好友立功于己前,真坦荡君子啊!”

船舱里陈应龙道:“不错,故而君子相交,当如刘琨,祖逖。”

这时叶向高道:“眼下我等各自进学,不凡相约,看谁先登春榜,金殿传胪如何?”

春榜即是春闱。指得是会试。

听了叶向高的话,众人都是笑着称好,唯有周平治迟疑道:“我等眼下连乡试也未过,想会试不是太长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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