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文魁 第1441节

说完他的双手颤巍巍的举起,浑浊的目光里不胜期待。林用迟疑了一会,他方才连三叔都没有喊,但是这一刻却是楼住了林高著还叫了声:“太爷爷。”

“诶!真乖。”林高著重重的应了一声。

这一刻他已是喜不自胜,老泪纵横。

女眷们都是跟着抹泪。

林高著紧紧地抱着林用,老怀大慰:“我记得三字经里有句话是,高曾祖,父而身,身而子,子而孙,此乃人之伦也。这四代同堂,人生能有几个看到啊?如此我就算明日入土,也可以瞑目了。”

听了此言,大娘,三叔,三婶一并道:“爹,你这是哪里话啊。”

林高著笑中带泪道:“好好,不说这些,不说这些。用儿开始读书了没有啊?”

一贯顽劣的林用这一刻却乖巧地答道:“读了,还读的可好呢。”

“是吗?”林高著更是高兴。

林延潮则道:“爷爷,你别听他瞎说,先生说了,他不喜用功,读书常一知半解。”

林用闻言嘴嘟了起来,林高著道:“诶,不要强求,读书的事自有天份在哪里。何况我看用儿不是不会读书的,再怎么说也是你状元郎的儿子。”

林延潮闻言无奈地摇了摇头,林用则是很高兴,感觉到了家里终于找到人撑腰了。

当即林浅浅抱起林用,林延潮搀扶着林高著坐下。

林延潮的次子在乳母怀里睡得迷迷糊糊的,却是没有来见。

众人说了一阵子话,就在这时外头有人道:“延潮,回来了吗?”

林延潮转过头却见远远的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提起灯笼往这里赶。

不用看,正是之前不知去哪儿的大伯。

大娘一见即埋怨道:“相公啊,你这接延潮都接到哪里去了?你看人家都到家多久了。”

大伯满脸通红走到厅里,笑呵呵地道:“还不是抹不开面子吗?之前半途上遇到李赞公,他知道延潮回来的消息,特意来与我道贺,还去小酌了几杯,结果喝过了头。”

三叔道:“大哥,延潮六年没回家了,你这也能喝过头?”

大伯笑着道:“怪我,怪我,都怪我。当年我在县衙做事的时候,李赞公对我很是照拂。而今他马上就要告老还乡,特意来贺我如何不走呢?再说他来也是有事求我……”

说到这里,大伯突然不说。

三叔冷哼一声道:“大哥,你不是又替延潮给人许了什么吧?”

大伯打了哈哈,然后道:“瞧你这说的,是这样的李赞公的儿子在北监读书,但轮历半天也没有授官,他来是求我能不能在延潮面前说一声,给他儿子在部寺衙门里安排一个差事,就这么简单。”

林延潮忍不住摇了摇头,大伯道:“延潮,浅浅,我可没有替你们应承他。不过他说你在京城当那么大官,六品主事或许不行,但在礼部里安排一个小吏应该是不难吧。”

林高著一顿拐杖道:“这最后一句应该是你的话吧。”

被戳穿的大伯满脸尴尬,林高著道:“延潮离家六年,你路上去接他没接到,我不怪你。要他帮一个素不相识的李县丞忙,我也不怪你。但你一回来连问讯都没有,就是求事帮忙,你的脸在哪里?还有没有作大伯的样子。”

大伯立即道:“爹,我听说延潮要回来的消息,我可是一中午就带人去迎你了。再说我以为延潮虽辞了官,但帮人家李赞公一个小忙,这不是举手之劳吗?怪只怪我抹不开这面子。”

“够了。”林高著重重顿了下拐杖。

一千一百四十七章 你变了

再过数日就是年节,又是正值林延潮回家,林府上下定然是要大办这个年节。

林府的仆役内外打扫,张贴春联,祭祀祖宗等等都有的忙,故而十分的热闹。

而林延潮,林浅浅才回家,还未开口,叔那边就已经主动将这几年公的账目拿给林延潮看。

林延潮,林浅浅看后也是不由感叹,家里开支着实太大了,叔负责管账,但大伯却是这边修屋子,那边添丫鬟,仆役,还到处铺张。

林府并不大,不说下面的庄客,仅是宅子里的仆役就有上百人,但来来去去也就服侍几个人。这再算上很多没必要的排场,颜面上的事,林家这刚得意了几年,但花销却是比那些世代官宦的人家还要大。

林延潮也算明白了原委,当初自己以为家里钱不经花,是大伯拿大家补贴自己外面的小家,但看来大伯至少没有这么过分,但是也好不到哪里去。

叔,娘那边早有意见,他们这几年辛辛苦苦在生意上的进项,不少都拿来贴补公。难怪娘一回来就与林浅浅提这分家的事。

外面是热热闹闹,下人们忙着油桃符,贴春联,但屋子里娘却是坦白说出了自己分家的想法,边说边垂泪,直接道出了这几年自己的种种委屈。

叔坐在一边闷着声不说话。

林浅浅则频频目视自己,她当然也有这个念头,但是她还是以林延潮的意见为重。

林延潮当然可以理解娘如此,叔娘夫妻二人辛苦打拼来的钱财,却给大伯如此大一挥花去,放谁也要难受,自己也不能口口声声以血缘亲情来作为毒鸡汤,强行要人家喝下。

何况林延潮知道林浅浅也不完全站在自己一边。

自己家在闽地也有不少田地,渔船,这些不少是林浅浅当初的嫁妆。林浅浅嫁给自己后经营有方,当初的嫁妆翻了一番,进京前她变卖了一些,其余都交给大伯打理。

再说一句,嫁妆是女方的,按照大明的法律,就算男方休妻,女方也可以带着嫁妆回娘家。所以说嫁妆是受法律保护的,林延潮要动用这钱,也要林浅浅同意了才行,否则无权过问,至于夫家更不可染一指。

大伯用林延潮那份也就算了,现在林浅浅的嫁妆也打理不清楚,这如何能行。

所以林延潮是温言安慰了一番,并告诉叔,娘自己会拿一个办法来。

就在这时外人下人禀告说,下面给林家管理田地的曾庄头送年物来了,大伯说他们知道林延潮回家,恳请见一面叩几个头。

林延潮心想,来得正好,于是就回了下人,自己马上就去。

当即林延潮留浅浅与叔,娘说话,自己先回房更衣,想了想还是将以前读书时穿了十几年的襴衫穿在身上。

这件襴衫是自己秀才时林浅浅给自己作的,针线细密,不知费了她多少的功夫。

这件衣裳林延潮也很爱惜,除了浆洗得有些褪色外倒十分整齐。

林延潮就穿着这件旧袍来到偏厅里,但见大伯正与曾庄头谈笑风生。

大伯穿戴一新,脖子还带老大的金镯子,及玉扳指,这不是贵气逼人,而是暴发户的姿态了。

曾庄头今年四十多岁,也是洪塘人,当年闽水发了洪灾,家里给淹了,妻子也没逃出来,与儿子相依为命,是有上顿没下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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