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议部拟定了一些法子,包括从周边府县走私粮食,派细作恐吓地方官吏等手段。但这些办法显然是治标不治本,无法真正解决问题。朱雀军上下文官将士一万多人、几千匹战马骡子,每天吃的就要两三万斤,还有城内外的大量百姓,一些偏门小道的来源只能是杯水车薪。
大伙儿所等待的便是尽快出战,路子无非两条,向东北方向去和官军主力拼命;或者进攻东南面的宝庆府。现在看来似乎不再有第三条路。
何去何从众人已经议过不止一次了,向南流窜的方略对大局不利,不到万不得已时并非上策;而与官军主力决战才是张宁更看中的出路,他一开始就是这样设想的:官军主力南下进攻,在辰州附近的战场上摆开野战,速战速决一决高下……可是目前官军大营已经在常德府有些日子了,却毫无动静,似乎暂时没有进攻的意图。这就让朱雀军上下的谋士武将有些沉不住气了,因为大家都知道被困在辰州这饥荒之地又缺钱又缺粮。
要率全军以破釜沉舟的决心再次长途奔袭、进击四百里,直接攻打常德城?
官军能出战的兵力肯定不会少于六万人,而朱雀军有屡试不爽的火器战术,胜负难料。不过张宁心里有种纯粹的直觉,对于深入敌境奔袭有种不祥的预感,总是缺乏点战胜的自信,细想又想出来确凿的原因来。
“从高都之战轻易击溃成国公的步军阵营,再到第一次攻打常德、长沙伏击战、岳麓山之战,我们虽照样胜多败少,但作战也越来越艰难。官军在从屡次失利中汲取教训,改进战术;此次朝廷集中了湖广近左重镇的兵马、耗费巨大,肯定不会轻易让我们的进攻得逞。”张宁私下里对朱恒说。
朱恒表示赞同,他从一开始就认定朱雀军各方面的总体实力完全弱于湖广官军,取胜机会甚小。所以他和张宁一样,不认为现在直接去进攻大军云集的常德府是什么好事;可是他又拿不出更好的法子来解决眼前的困境。
张宁并不愿意责怪朱恒,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情况已经这般模样了,他能有什么妙计?
张宁只得说道:“无论如何,还得等至少半个月后说,再有半个月兵器局赶制的一批小型长管炮就能实装军队。到时候无论何去何从,朱雀军得到进一步装备增强,机会总会大一些。”
朱恒道:“湖广官军没有于谦之后,薛禄实际掌握了全部兵权。薛禄这样的武臣勋贵是很想通过战功建功立业的,我认为他应该会来进攻,咱们再坚持等待一些日子,或许情况会有所改变。”
于是张宁在官署的日常议事上训词诸文武要沉住气……
可最难沉住气的人或许正是他,他的心理压力非常大,关系切身利益的事到头上实在轻松不起来。
瞎忙活到酉时,终于可以离开官署回家了。深秋的夕阳如同微热的余温,走在路上感觉气候倒是挺好的。
骑在漂亮的高头大马上,有卫队仪仗护卫,大街上无论是谁都纷纷避让,恭敬地站在一旁等张宁的人马先走。目前他在辰州还是很光鲜的,半旧的灰色外衣棉料上等、洁白的里衬领子,衣服洗得十分干净,皮革金扣佩带加上长剑皂靴,低调朴素中又暗露层次,在这辰州城就算很有钱的富商也比不上他的一身打头,何况能长张宁那模样的人也不多。只不过在光鲜的外表中,他脸上的憔悴和郁色暴露了他的处境。
仪仗行至府邸大门口,侍卫们把带回来的灯笼直接插在门厅内的灯座上,准备收拾东西。这时张宁又想起了董氏,便不进大门,带着几个随从径直从府前的街面上绕向东边去了。
府邸后门那边有所别院,便是辟邪教暂时用作关押要犯的地方,于谦和董氏都住在那儿,只不过出于某些考虑、未经允许他们不能见面。
官署的侍卫留在外面,辟邪教的人便带着张宁去见董氏。见了面张宁只觉得她气色还不错,这娘们倒是好吃好喝在这呆着,根本没吃什么苦头。
张宁想起和周二娘说的话,又不是老子的女人,我干嘛对她那么客气?正这么想,董氏便得体地款款行礼:“妾身见过湘王。”动作和说话的声音都柔柔弱弱的,一点都不俗气。
他沉默了一会儿。董氏好像也发觉了这回他的态度不太对,便抬头悄悄看了他一眼。
果然张宁便一句客气话都没有,开门见山地说道:“于夫人一定是知道点官军方略的,未免伤了和气,你最好还是把所知道的说出来罢。”
董氏很快就不动声色地答道:“妾身不过是一个妇道人家,不懂公事,真不知道……况且湘王在书信里说的好好的话,而今又如何能伤了和气?”
张宁一下子还真被这娘们给说住了,不知道怎么搭话才好。要他当面表现出无耻来,好像有点不习惯,毕竟大家都是读书识字的人,不是那市井泼皮;但他没觉得自己一定要讲信用,本来当初把董氏诱到辰州来就没起好心,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
当然像张宁这般,既不会说自己是好人、也不会说自己不是好人……那些在漂亮妇人面前说自己不是好人的,大多只是在装笔,结果也没做什么对不起女人的事来。
冷场了稍许,张宁很快就想到办法,站起身来说道:“那只好交给教内的人来问了,我只需要一句话,让他们得到结果便行。”
董氏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或许张宁还可以和她有道理可讲,底下的人得到了允许之后,会对她怎样?
她急道:“你要是真那么对我,我便只有死了。你说的,人一心求死谁也拦不住!”
你和我有多少关系,是死是活关我多大的事?张宁心里莫名生起一股火来,他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有耐心的,最近的心境确实不太好。
他停下来,回头见今日当值的人是春梅,便临时下令道:“把她给我绑起来,省得寻死觅活。”
护教春梅自不含糊,当即就下令手下去找来绳索,冲上去就要绑董氏。董氏大急,矜持也不顾了,一边挣扎一边道:“休得无理!”不一会儿那几个妇人真把她的手脚都绑起来了,她便开始求道:“王爷,我真不知道你要问的事,你还不如直接去问夫君好了。”
张宁冷道:“不必我说,夫人也清楚:我是拷打你容易招供些,还是对付于谦容易?前阵子我还想到一个问题,我要是用当着他的面侮辱你这样的手段,他是不是就能退让招供?”
“你……”董氏的脸顿时红了。
张宁的表情复杂道:“夫人,你觉得那样的话,他会招供吗?”
一旁的春梅反倒觉得很有意思似的,笑道:“要不咱们把于谦押过来,试试?”
“不要!”董氏大急。她这幅表情已经给出了答案。
春梅一脸期待的样子,继续添油加醋道:“王爷你不用担心她会受不了的,咱们有人瞧着,想死还真不容易。于夫人,要不您试试咬舌自尽能不能成?嘻嘻。”
张宁没有同意,他觉得这样做一点用都没有,连董氏都知道于谦不会因此就范的。既然毫无作用,于谦好歹也是个英雄人物、不是常人,张宁觉得就算杀了他,也应该给予起码的尊严。
董氏骂道:“你们简直是禽兽!”
她不骂还好,一骂让张宁的情绪更加不平静。他恼怒道:“这妇人从小娇生惯养,吃不得苦头。你们这就给我拷打,让她马上招供!”
春梅道:“王爷放心,这么一个妇人我都对付不了的话,就甭在教主跟前进出了。您想要供词,早该如此,之前我们不是怕对她不客气,王爷不高兴么?”
她说罢便上前几步,忽然一把抓住董氏的衣领一撕,伴随着女子的尖叫声,可惜她穿的是绸缎韧性十足没撕开。张宁只觉得眼前白花花微微一闪,其衣领受力被往下一拉,脖子锁骨下面的肌肤是走光了的。
春梅却依然一副善解人意般的笑意看了张宁一眼,轻轻说道:“王爷有所不知,这拷打男子和妇人是不同的。要是男的,拿把刀放在他下面,一问就啥都招了;妇人的话,特别是这种有夫有子的良家妇人,只要让她明白要被当众辱其清白就够了,不然以后她还有脸为人妻为人母?”
张宁听罢心道:太史公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外。
她说罢回头看了一眼董氏,恍然道:“您瞧,刚才她没哭呢,现在眼泪哗哗的,见效了罢!”
第二百九十七章 居心不善
张宁以前确实都不算坏人。作为一个要为自己所作所为负责的成年人,若要他干杀人放火等罪恶的事肯定会怕得不行,主要是怕被制裁、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但现在不知从何时开始的,他渐渐发现了一种可以为所欲为的“自由”,比如毫无道理地杀几个人、干点罪恶的事一点就问题都没有;就算某天被制裁了,肯定也不是因为这样的犯罪。
明明知道是错的,但张宁忽然生出一种想要体验这种自由的欲望,特别是在害怕某天将要失去它的侍候。为了逼供是一方面,但另一方面他纯粹就是有种破坏欲。面前就是一个原本举止得体知书达理、有家有夫又有地位的贤淑妇人。
董氏的交领上衣被拉扯狼藉,锁骨下方已露出了洁白的天然脂肪轮廓,她的肌肤白而光滑,平时显然是养得很好……而且她被绑住了。张宁一时间就想起了成国公在石门县干的坏事、侮辱强暴别人的老婆,忽然有点理解一个勋贵为啥会干那种事来。..
张宁头也不回地说道:“你们先回避。”只见春梅愣了愣,他不禁心道:难道你们要留在这里看我怎么和妇人搞那事?
片刻后春梅才带着其他人执礼告退。
这时屋子里边只剩他们两个人,张宁在绑在墙边的董氏前面来回踱了几步,两人都忽然沉默下来,只见董氏很无辜地看着他。
少顷,张宁终于开口说道:“夫人你现在招供还来得及。反正你也想得到,这么下去迟早你也会招的,何必又作无谓的抵抗?”
董氏哽咽道:“你把这般绑着又口出不逊,还称什么夫人,有这么对待‘夫人’的吗?”
与妇人果然是没法理性地讲道理的,你和她说道理,她还有心思扯什么礼节。张宁看着她最后问了一句:“你真的不说?”
董氏沉默不答,她或许已经意识到了后果,所以才不敢直接拒绝。但张宁也明白逼迫一个可怜的女子着实有点强人所难,这董氏今日要是把重要的消息招了,以后于谦一定会怪罪她的;而她如果清白名节不保,在明代这个时期恐怕也难以为人。所以张宁才一向认为明朝妇人是弱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