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毓藻认得,这个洋人是礼和洋行的职员,这是要确认外面是否有诈。
在看清了外面的情况后,尤其是看到那些抱着头蹲在门洞里,头上还流着鲜血的团民,这个职员立刻露出欣喜若狂的神色,兴奋地回头对院子里低声喊道,“上帝啊!克里斯蒂安,我们得救了!你的朋友滕,他真的带兵来就我们了!”
随着这喊声,紧闭的两扇大门终于被人费力地从里面推开,紧接着就是一个红色的身影从大门内飞扑出来,一头扎到站在台阶上的滕毓藻怀中,将滕毓藻牢牢抱住。
这道红色身影速度之快,让滕毓藻身后的柳秉义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是滕毓藻也被搞得措手不及,只是把腰间的驳壳枪刚刚拔出拿在手中。
只不过,滕毓藻随即就苦笑起来,从胸前传来的温暖和阵阵芬芳的法国香水的味道,让他已经知道扑到自己身上的人是谁了。
“滕,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们!”滕毓藻怀中出来呜咽的女子声音。
滕毓藻一边费力地推开怀中的女子,一边苦笑着说,“爱丽丝,快些松开,现在情况还很危急,我要见你哥哥克里斯蒂安。”
待到女孩松开手,滕毓藻才发现,面前是一个身才高挑,仅比自己矮不了多少、脸上还挂着幸福泪水的金发美女,年纪大概在十八九岁。
金发美女此时穿着一件红色紧身猎装,黑色马裤,脚上则是一双棕色牛皮马靴,显得英姿飒爽,若不是现在情况依然危及,滕毓藻都忍不住还要多看几眼。
唯一有些煞风景的是,金发美女手里,此时还提着一把左轮手枪。
在滕毓藻的记忆中,这个美丽的德国女孩,就是克里斯蒂安的妹妹,爱丽丝。
刚刚推开爱丽丝,滕毓藻又被一双更加有力的双臂紧紧抱住,“滕,我知道你一定会来,谢谢!我的朋友!”
这一次抱住滕毓藻的,正是爱丽丝的哥哥,滕毓藻的德国好友,礼和洋行经理克里斯蒂安,一个高瘦的年轻金发洋人。”
克里斯蒂安只和滕毓藻紧紧拥抱一下,就随既松开双手。
克里斯蒂安的打扮和爱丽丝差不多,也是一身猎装,只不过,他的猎装是黑色的,克里斯蒂安不仅身上口袋里插着两把德国伯查特自动手枪,手里还拿着一把大威力双管散弹猎枪。
“滕,我们现在就可以跟着你离开这里吗?”
来不及多说,滕毓藻忙说,“对,趁着前面大量团民还没发现,咱们现在就要马上走,你们有多少人?告诉你的人不要喧哗。”
礼和洋行占地很大,是一个进深足有七八十米的大院落,后门同前面街道相距还有很远,尤其是还有院子里的高大房屋阻隔,前面街上的声音,在后面什么都听不到。
即便如此,滕毓藻还是有些不放心,他可不想引来大批团民,不仅处置起来很可能出现伤亡,最主要的是,一旦不能迅速脱身,很可能会耽搁增援西面北洋武备学堂。
“滕,算上孩子,我们这里有九十八人,大多数是来这里避难的教民,我会马上按照你的意思通知他们。”
“不过。”
克里斯蒂安继续急促地说,“滕,我们还有很多已经装车的武器弹药和其它一些方便携带的物资,都在后院。”
“我们本计划今天就回到租界里,可由于团民前来围堵的太突然,我们这么多人来不及离开,而那些车夫又都跑光了,所以我们就被堵在里面。”
“这么多东西,尤其其中那些武器,绝不能留给这些滥杀无辜的人,都送给你了,你把这些东西也都带走吧。”
“还有,我们在楼上和院子里,还有十几挺已经架起来的马克沁,你们也要都带走,现在它们都属于你了,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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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发财了
虽然滕毓藻很想得到这批武器弹药和物资,可这些东西,毫无疑问都是属于礼和洋行公司的财产,并不是属于克里斯蒂安个人的财物,一旦日后礼和洋行追究起来,这笔账估计就会落到克里斯蒂安这个经理的头上,那会是一笔不小的款项。
即便克里斯蒂安家族很富有,可以外国人的秉性,他们的家族恐怕也不会轻易替他还这个债。
滕毓藻迟疑地问,“克里斯蒂安,这样……可以吗?你不担心礼和洋行找你的麻烦吗!”
克里斯蒂安耸耸肩,一摊双手,“这些东西都是被这些团民抢走的,我和我的职员都不是军人,我们根本就无力保住它们,若不是你冒着风险,带兵及时解救我们,我们都会在那些暴民的围攻中,被他们事成碎片。”
克里斯蒂安回身问在他身后的二十多个德国职员,“,我亲爱的各位同事们,伱们说,是这样吗?”
那些劫后余生,神情依然激动万分的礼和洋行德国职员们,连连点头附和,“没错,你说的很对,克里斯蒂安,事实就是你说的这样,我们今天能逃出性命就已经是上帝保佑了,哪里还能保护住这些东西,这些东西就是被那些暴徒抢走的,对于你的朋友赶来解救我们,我们深表感激之情,会终生铭记在心。”
艾尔温,也说道,“滕,你完全不必担心,我和我的同事们都可以给克里斯蒂安作证,东西就是都被抢走的。”
爱丽丝不耐烦地瞪了滕毓藻一眼,“滕,你今天怎么这么啰嗦,那些都是你的了,动作快些,你的事情还没完,还要赶快带我们离开这个鬼地方呢。”
“好!”
滕毓藻一挥手,“克里斯蒂安,让你的人不要喧哗,按顺序出来,跟着我的人走,院子里的东西我来处理。”
很快,在克里斯蒂安的安排下,院子里老弱妇孺近百人,虽然依旧还有些慌乱,可还是在克里斯蒂安和艾尔温以及一些年轻的中外职员们的安排下,有序地走出后门,这些人中,除了二十来个德国人,其余都是本地教民,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有,那些年纪大的,以及体弱的人,还有几个妇人,都抱着年纪较小的孩子被安排在院子里牵出来的二十来匹西洋马上,跟着李显策的一排人迅速奔向街口。
还在人员向外撤离时,急不可耐的滕毓藻,就带着李显策、柳秉义等人进到洋行的后院里。
一进院子,滕毓藻就被吓了一跳,院子里竟然停着十五辆装满武器弹药和物资的大车,而且都拴好了驮马,赶上车就可以立立即撤离。
克里斯蒂安说过,楼上和院子里都架起了马克沁机关枪,这些武器在这个时代,用好了那可就是一件大杀器,滕毓藻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丢下这些马克沁重机枪的。
李显策对于马克沁重机枪更是情有独钟,没等滕毓藻吩咐,就已经派人去前后左右的院子里寻找那些已经架好的重机枪,留在后院的滕毓藻也没闲着,后院是洋行的仓库区,院子两侧有十几个高大坚固的水泥大仓库。
对于那些紧锁着大门的仓库,滕毓藻并没有兴趣去查看,那些仓库里的东西要么就是过于沉重的民用采矿设备,应该主要是煤矿上用的成品设备或者备件,要么就是价值不高的大宗物资,克里斯蒂安都会毫不犹豫地放弃,他自然没心思去看。
不过,对于后院几个还敞着门的仓库,滕毓藻忍不住过去查看,一看之后,不由暗暗咂舌。
虽然那些大车上,绝大多数车上都装满了木制包装箱,从那些包装箱可以看出,都是武器弹药,可即便这样,还有一间仓库里堆放着许多木箱,认得德文的滕毓藻自然知道,这些也都是步枪和弹药。
滕毓藻在心中默默估算,仅仅这些德制武器,就足够他再装备两个营的部队,当然都是没有火炮的营。
强忍住心中的狂喜,滕毓藻喊着李显策的字,“康年,这些都是咱们前锋军急需的武器弹药,立刻安排你的人把这些大车都赶走,再让所有长夫都过来背着剩下的武器弹药,一支步枪,一颗子弹都不能留下,要快。”
经过一阵手忙脚乱的忙碌之后,总算将那些车辆还有仓库中剩余的武器弹药都搬走了,不仅长夫们都肩抗担挑地带着武器弹药,就是李显策的右哨正兵和滕毓藻的那一棚卫兵也都扛上东西,因为李显策不甘心,又砸开了其它几个仓库,里面还有许多可以携带走的东西,这些好东西李显策自然不会放过。
为了安全,李显策指挥部队把那几十个被收缴了刀枪的团民,赶进后院的一座大仓库内,在外面将仓库锁上,这才带人最后撤离。
按照滕毓藻的要求,刘长发已经带着后哨保护着小克里斯蒂安一行人先行离开针市街,赶往北洋武备学堂,只在街口留下一个排的兵力接应滕毓藻和李显策的右哨。
在街口和刘长发留下的那一排人回合后,全军虽然带着许多东西可还是一路急行,礼和洋行的洋人被救走这件事瞒不了多久,很快就会被团民发现,现在只能尽快离开城区远一些,不要在附近被义和团追上纠缠起来。
虽然李显策不断前后奔跑催促着部队,可由于携带的东西实在太多,最初的五六里路行进的速度还好,可此后整个队伍就越走越慢,由于距离北洋武备学堂已经近了许多,那里如果打起来枪声完全可以听到,此刻还没有枪声传来,滕毓藻还能勉强保持住心态安稳。
可眼看时间已经接近申时,也就是已经两点多了,滕毓藻实在放不下心,喊来李显策。
“康年,中堂大人钧令,要前锋军务必保住北洋武备学堂,现在情况紧急,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带卫队先行一步。”
李显策自然清楚,他们来这里解救礼和洋行的人已经耽搁了时间,甚至很可能还会和团民发生流血冲突,如果力保武备学堂不失,一切应该都好说,可要因此让北洋武备学堂出了问题,那他们的罪责恐怕就要一同追究了。
李显策点头道,“兴甫兄,你放心过去主持大局吧,这里就交给我。”
李显策和刘玉枳两人只比滕毓藻晚了三届,他们两人不仅年纪要大一些,还有和滕毓藻同乡的关系,私下里都称呼滕毓藻的字。
滕毓藻担忧地望了望天津城方向,咬咬牙说道,“康年,这些军火物资都是咱们前锋军的命根子,绝对不容有失,一定要想办法保住它们,车上就有很多马克沁,必要的时候……”
滕毓藻后面的话虽然没有说出,可李显策已经明白了滕毓藻的意思,杀气腾腾地回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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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联军来袭
滕毓藻带着柳秉义一棚卫队刚刚跑出数百米,前面官道上就传来马蹄声,紧接着,滕毓藻从总督府骑哨骑回来的那匹大青马,就远远疾驰而来,来到近前看清,马上的人正是李玉林的卫兵。
卫兵跳下马,几步跑到滕毓藻身前敬礼后报告,“报,奉帮带之命前来禀报大人,我们还没赶到北洋武备学堂,前锋就报告,他们发现英租界出来近二百英军,帮带留下一排人负责护卫物资和救出的洋人后,亲率两哨跑步赶到武备学堂,发现英军已经登岸,特来禀报大人。”
一听英军果然已经渡过白河准备抢占北洋武备学堂,滕毓藻忙跳上大青马,回头交待柳秉义,“你们跑步跟进吧。”
他自己一磕马腹,催动大青马沿着官道疾驰向武备学堂方向。
在距离武备学堂两里外的管道上,滕毓藻遇到了一排护卫着前锋军物资和小克里斯蒂安的士兵,营部几个文案、书识、委员也都留在这里,只是没见两个医官。
排长告诉滕毓藻,李玉林刚刚派人传来命令,车队原地等待命令。
滕毓藻匆匆和一脸焦急的小克里斯蒂安打过招呼,告诉他约束他的人不要乱动,前面马上就要打仗了,仗一打完就会想办法第一时间把他们送过河。
然后,滕毓藻顾不得理会连声喊他,已经有些气急败坏的爱丽丝,把骑来的大青马扔给那个排长,就拔腿疾奔向武备学堂方向。
这里距离武备学堂只有两里,如果继续骑马,过河的英军有可能会听到马蹄声。
好在只有两里,一千米的距离并不算远,在距离武备学堂三百米外的一片茂盛的树林中,滕毓藻遇到了李玉林。
李玉林指着北洋武备学堂方向,“大人,我带人赶到时,租界里过河的洋人军队已经登岸,不只是英军,还有德国、意大利国和奥国的部队,他们总人数是175人,由一个英军少校指挥,由于怕遭到对岸英军炮击,咱们这里又无遮无掩的,会有很大伤亡。”
“所以,我没敢指挥部队立即从正面抢占学堂围墙阻止联军,一刻钟之前,已让刘玉枳带着他那一哨人从北门进入学堂,想要等英军进入学堂后,我再带人从南门杀进去,争取把英军堵在学堂里歼灭,这样对岸租界里的英军不知虚实,不会贸然开炮。”
李玉林的安排没有错,在河岸边或者依据围墙据守,肯定会遭到对岸的联军炮击,不仅无法彻底消灭过河的联军,自己还很有可能受到很大伤亡。
北洋武备学堂位于白河东岸,西岸就是英租界,透过树木遮掩,滕毓藻甚至都能看到对岸码头上,那里正有几艘船只在卸下货物,许多人还在码头上紧张忙碌着。
顺着李玉林手指的方向,滕毓藻看到过河的联军部队果然军服颜色有好几种,此时联军大部队已经从南门进入学堂,只有十几个穿灰色军服,头戴黑色圆筒军帽的士兵落在后面,滕毓藻认得,这是奥匈帝国军队的装扮,他估计这一个班的联军应该是留守围墙正门的。
在这里生活了十余年,滕毓藻对武备学堂可以说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它占地有1000余亩,有一个方形土城墙,土城墙上还筑有通道和女墙,临白河一面南北两个城角处,还建有炮台,炮台内有地下室用于贮存弹药。
城墙外还有一道护城河,只不过由于多年没有清淤,如今这道护城河,许多地方已经变得很狭窄,已经起不到多少作用。
有些奇葩的是,护城河边在十六年前北洋武备学堂招来初建时,就种满杨柳,如今这些杨柳已经长得十分繁茂,已经严重遮挡了土城墙上的视线,严重影响到据城防守部队。
土城只在西面和北面有两个城门,也就是北洋武备学堂的西面、北面这两处,西面临河,正对着白河和对面的英租界紫竹林码头;北门直通天津城,两个城门均设有吊桥。
这两座城门不是对称分布在土城两侧,而是在相邻的西、北两面城墙上。
土城内,中央地区是教学区和宿舍区,有瓦房五百多间。
北区有一个演武厅和一个大教场,东区是弹药军械库和轻汽球房以及马厩和一个靶场。
南区是教职员的宿舍,土城内东南隅,还开挖了一个大水池,引白河水流入,这里是专为学堂工兵科学员练习架设军用桥梁之用。
池之中心有一小岛,上植花木,以为全体教职员工和学生游憩之地。
此外,大水池以西,还留有一座民间庙宇,这是修建学堂时就有的。
教学区西面,还有一个宽阔草地为大操场。
总之,北洋武备学堂占地广大,内部房舍设施众多,不愧是国内第一座培养军事人才的大学堂。
把联军放进去来个关门打狗,而且还能让对岸的联军投鼠忌器,的确应该是当下最好的战术。
不过,如果等里面打响后,从西门硬冲过去,虽然那一个班的奥地利部队无法挡住李玉林手中两个排的冲击,可毕竟还会有伤亡,如果这一班的士兵都上到土城上,给他们造成的麻烦会更大。
滕毓藻招手喊来不远处的一个左哨士兵,士兵不知缘故跑到滕毓藻身前敬礼后,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
“把你的步枪和弹夹给我。”
对于滕毓藻突然索要他的枪支弹药,士兵更有些慌乱,还在迟疑着,滕毓藻已经劈手夺过士兵手中的已经上好刺刀的步枪,又自己伸手从那个士兵腰间皮带上,拔下四个牛皮子弹盒自己插在腰间皮带上。
对李玉林说道,“我从北门进去,你按计划行动吧。”
说完,弓着身在树林中快速穿行,离开西门那一个班的联军士兵视线后,才冲出树林,向不远处的北门猛跑。
从北门吊桥通过后直接冲进北门内,只不过,进入北门后,滕毓藻并没有去寻找刘玉枳那一哨人,而是直接顺着台阶上了土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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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武备学堂
滕毓藻上到土城上,抬头观察西门方向,西门内依旧空荡荡的,落在最后的那一个班的联军士兵并没进入西门,应该是留在西门外警戒了。
滕毓藻猜测,应该是没遇到任何抵抗,联军以为武备学堂里已经没有学生和其它清军驻守,这才麻痹大意起来。
再看土城里面,由于学堂内除了操场、演武场和靶场,以及那个大水池,还有纵横交错的道路和鳞次栉比的房舍占据的空间外,其它所有地方都几乎都遍植树木,再加上学堂内房舍众多,无论从学堂内查看土城上的情况,还是从土城上想要看清学堂内的情况,都根本就不可能做到。
而由于土城外护城河边都种植着密集的杨柳,在土城上同样看不清城外的情况,只有站在土城西、北两角的炮台上,才勉强能看到白河对岸的英租界。
滕毓藻不禁在心中暗暗吐槽着这不伦不类的土城墙,说它是城墙,又不具备军事防御功能,说它是围墙,可它修建的又大费周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