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不如联系山西的票号倒是更好一些,直隶的富户们,恐怕更愿意把他们手里的银子交给这些晋商,就比如眼前这个乔致庸,就开着《大德通》和《大德丰》这两家著名票号。”
滕毓藻点点头,“世伯所言极是,可如果《震旦银行》宣布,在他们那里存入银子有利息,你认为这些富户们是否还愿意把钱存入他们的银行。”
“给利息!”
滕毓藻的话让周馥吃了一惊,因为现在只有洋人开设的银行,才给储户极低的利息,国内的票号一概是没有利息的,把银子存入票号的人,并不是要利息,他们只是为了携带方便。
周馥回身对两个捧着茶壶等着给他们斟茶的家仆挥挥手,两个家仆忙远远退开。
滕毓藻知道周馥要说的话,不愿让人听到,也对徐挺挥挥手,徐挺也带着人后退开。
周馥这才忙说道,“兴甫,《震旦银行》的事我也是清楚的,而且缉之现在开设的面粉厂和制笔厂都极为红火。”
“缉之在给我的信中提及,按照兴甫的法子,制出的面粉洁白胜雪,几乎一出厂就被粮商们一抢而空,甚至还有洋人找到他,大量订购他们的面粉运到国外贩卖,早就供不应求,他现在正在扩建厂房添置机器你准备扩大产量。”
“那個制笔厂生产的钢笔,虽然国内销量不多,可洋商们大量购买,缉之说,洋商们都将钢笔运回他们的国内销售,由于供不应求,缉之已经连续提价几次,洋商们依然趋之若鹜。”
“仅现在这两个厂子就能为前锋军日进斗金了,就是按照你的意思,再多开设工厂,《震旦银行》的资金也足够应对,你根本不需要过多的银子周转,吸纳这些富户的款项,便于他们离开方便,可也不至于要学洋人的银行给他们什么利息啊!”
对于利息这件事,滕毓藻已经想了很久,国内的豪门权贵和富商巨贾,包括那些大地主们宁愿把银子埋在地下,也不愿放到钱庄票号里。
除了这些人,对于钱庄票号也同样不放心之外,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的钱存在钱庄票号里,不管存多久,都不会多出一文钱。
相反,这些人还要担心钱庄票号倒闭,而把钱绞尽脑汁藏在家里,才是最稳妥的。
比如,就有一个山西商人,把钱砌在墙壁里,后来有军阀找他借钱,他当场刨开一面墙壁,就从里面轻松拿出三十万两的银子。
滕毓藻认为,资本呆滞,不流动,这也是晚清工商业不发达的一个原因。
“世伯。”
滕毓藻在心中略一组织语言,就开口说道。
“现在,咱们想的是如何把洋鬼子尽快赶走,至于如何赶走他们,刚刚咱们已经说过。”
“那么敢问世伯,赶走了洋鬼子,接下来咱们又要做什么?”
周馥不假思索地说,“自然是尽快安置因战乱流离失所的百姓,着手恢复百姓生计。”
滕毓藻点头说,“世伯说的对,这一次的战火,蔓延半个直隶,有近千万百姓或多或少都受到了战火的影响。”
“影响最大的就是天津城和他的周边地区,整个天津城里已经都打烂了,我得到消息,甚至洋鬼子把天津的城墙都拆了,其次就是京畿的顺天府,京城的外城也有大半打烂了。”
“战乱也是一种灾祸,只不过他不是天灾,是人祸,但也同样需要救灾。”
滕毓藻语气有些沉重地说,“虽说是抗击外敌入侵,只是这些地方被毁坏,让万千百姓无可居之所,绝大多数都同我滕毓藻有关。”
“如今朝廷又把这个直隶总督交给了我,我怎可只做官,而不管流离失所的百姓,总是要救灾的。”
“可救灾就需要钱,这些钱从哪里来?”
周馥皱皱眉头说,“朝廷恐怕拿不出这么一大笔钱,甚至就是前锋军的军费恐怕他们在那时依然不会给足,除非你同意削减军费或者大量裁撤兵员,可谁都清楚,前锋军万万不可裁军,就是各地百姓恐怕都不会答应。”
“所以,最终的军费恐怕还是要直隶自己来出,至于恢复直隶战后经济.”
周馥苦着脸摇摇头,后面的话没有再说出口。
滕毓藻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叹口气说道。
“这笔钱,最终还是要咱们自己来解决。”
“所以你就想到了《震旦银行》!”
周馥苦笑着说,“兴甫,你的那个银行和缉之张罗的那些工厂所得利润,如果能满足前锋军需求,就已经是万幸了,如何还能再打它的主意。”
周馥继续说道,“除了救灾,我拜读了你的《大国崛起》,也能猜到伱的心思,恐怕这洋务你还会大力推动,规模估计要比当年李中堂和张香涛所为都要大的多,仅仅这笔钱就是一笔巨额款项,这些天来我都再琢磨这件事,除非朝廷不要咱们直隶的税赋。”
听到周馥最后这句话,滕毓藻不由笑了起来。
这一次朝廷要他赶来,说是要有事情询问,滕毓藻估计很可能就是关于战事的问题。
而滕毓藻也很想借着这个机会解决他自己的一直在思考的一个战后重建问题,他不甘心只是解决灾后重建问题,直隶在他手中还要大发展,否则以他的力量,难以对付关外的俄军,甚至可能还有善于学习改进的小鬼子。
第443章 总督府做保
昨晚,杨士骧已经告诉滕毓藻。
杨士骧刚刚赶来祁县,慈禧就立刻召见了他。
原本载漪很有些迟疑地告诉杨士骧,慈禧会在第二天召见他。
同时,载漪在谈话中向他小心地透露了一些十分有意义的信息。
载漪话里意思是,慈禧对于杨士骧没有先赶来山西,而是首先赶去直隶去见滕毓藻,很有些好奇。
杨士骧自然听得出,这是载漪在小心地提醒他,慈禧对杨士骧先见滕毓藻很有些不满,甚至也可能已经在心底有了一丝芥蒂。
杨士骧自然不知道载漪和滕毓藻有密切的关系,自然对载漪的提醒感激万分,一边连声向载漪表示感谢,一边急忙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银票递过去。
载漪瞟了一眼银票,见是一张山西最著名的“大德通”银号开出的见票即付的银票,而且还是一张面值千两的银票,也不客套,顺手就揣进袖子里。
一千两的银票,虽然已经算是巨额数目,可平素在载漪的眼里,根本就不会看上。
可今时不同往日,家中的财富,除了少量的银票,再就是珍贵的珠宝玉器带了出来,其余现银和大量金子都扔在银窖里,估计十有八九是不会保全。
百年的家业毁于一旦,这几乎让载漪悲痛欲绝。
尤其是,这半年来,一些人急于靠近他这位当朝首辅、未来的太上皇,而奉上大笔银钱更让载漪肉痛不易。
这些大笔钱财,更是比之他的郡王家业只多不少。
也正是有了这样的心思感触,载漪才会对于这区区一千两银票,敬谢不敏地收下。
若在数月前,载漪恐怕都会把银票,直接摔倒杨士骧脸上。
奉上银票,杨士骧忙向载漪解释,他首先去见滕毓藻,是因为急于想要了解涞水、易县一带的战事情况,以及前锋军现在的真实状况,也好向太后面呈。
虽然载漪已经收到了滕毓藻的奏折,可对于战事情况和前锋军的实际状况,还是极为想要知道更详细的原因,立即要杨士骧仔细说他得知的情况和消息。
得知杨士骧掌握的情况,以及他本人对滕毓藻和前锋军的看法完全是正面信息,这让载漪兴奋不已。
载漪很担心,杨士骧对滕毓藻和前锋军有负面看法,在面见慈禧时,会对滕毓藻不利。
此时已经彻底放下心,立刻不顾疲劳,又忙跑去见慈禧。
对于战事,慈禧自然是最关心的。
得到载漪的报告后,立即就召见了杨士骧。
慈禧就急不可耐地询问起滕毓藻和前锋军的情况,杨士骧自然对前锋军大大赞扬一番,同时也对前锋军以弱敌强的大战中,滕毓藻发挥了决定性的作用,极力渲染了一番。
在听到杨士骧将他所见所闻讲述后,慈禧沉默半晌,然后叮嘱杨士骧,要他认真办差,尽力协助好滕毓藻。
还表示,她会立即让军机处行文山、陕、豫等地巡抚,全力配合前锋军招兵。
而且,前锋军有什么困难,杨士骧可以直接把奏折发给她。
最后,在杨士骧临走时,慈禧又突然问杨士骧,武卫右军同前锋军相比,孰强孰弱?袁世凯如果率军抗战,是否会有滕毓藻的本事?
慈禧召见时的话里,虽然通篇没有说滕毓藻和前锋军一个不字,可杨士骧已经隐约感觉出,慈禧的一些心思。
慈禧对于滕毓藻并无不满,甚至还把滕毓藻倚为中流砥柱,尤其是在当今形势下。
只不过,也恰恰是因为如此,慈禧也对滕毓藻有着深深的忌惮,她迫切想要有一个能和滕毓藻,以及他的前锋军,相抗衡的将军和相应军队。
虽然滕毓藻昨晚刚刚赶到祁县,可因为事关重大,杨士骧在见到滕毓藻后,当晚载漪离开后,就已经把慈禧召见的对话,以及他揣摩慈禧的心思,向滕毓藻汇报过了。
“《震旦银行》的事情,就全靠世伯了,我是无法脱身兼顾这件事情的,不过我可以把直隶总督的印信交给世伯。”
“关于这件事,要广发告示,讲事情讲明,任何人,只要被洋人从家中劫走超过五百两银子,官府就会治罪。”
“也就是说,虽然他们被洋人抢了,可还要被治罪,他们的罪名就是资敌,过万两即可杀头,这件事要事先在军机处报备,以免日后产生纷争。”
滕毓藻的话,让周馥不由皱皱眉头。
家中被劫,本就已经让百姓遭受惨重损失,可竟然还要被官府治罪,这让人情何以堪。
周馥的表情,滕毓藻自然看在眼中,不由苦笑着说道。
“世伯,家中有超过五百两现银的,都不是小户人家,这些人不顾官府明令,还要抱着侥幸心理把银子留在家里。”
“说好听点,是他们宁愿被洋人抢走银子,也不远遵从官服指令!”
“如果说难听些,那是这些人宁肯资敌,也不肯听从我这个直隶总督的命令!”
“这样的人,治罪都是轻的,现在可是战时,资敌就应该杀头。”
滕毓藻的话,初时周馥还有些不认同,可听到后面,也不近有些动容,点头说道。
“为了直隶日后尽快恢复发展,兴甫宁愿日后遭人诟病,也坚持己见,可谓一片苦心,你放心,这件事,老夫来做。”
“为免于被人抓到把柄,兴甫可以再找一些有实力的钱庄、银号,要他们也参与进来,共同做这件事。”
周馥略一思索后又说道,“为免于资财被洋人所获,为直隶日后发展,老夫索性再做得果决一些。”
“对于那些明明家中有浮财,却不肯把金子、银子存入银行或者钱庄,官府可强行查抄。”
周馥的这个办法,的确是在为滕毓藻着想。
周馥的想法比滕毓藻的跟完善,只是这样一来恐怕就把周馥推到风口浪尖上了。
滕毓藻点头说,“可以,不过所有文告必须以总督府的名义发,出了问题都由我来担。”
“还有,文告要明确说明,总督府为《震旦银行》做保,如果有人日后无法取出存款,总督府全额赔偿。”
第444章 礼遇有加
滕毓藻接着又说道,“世伯,关于其它钱庄要参与,也是可以的,只是总督府不会做保,而且他们收储的金银需要随收随既运离,否则驱离”
滕毓藻回到住处时,杨士骧早已起床,正在院子里踱着步子等着滕毓藻。
由于时间较紧,滕毓藻甚至连把他和周馥刚刚见过面的事情都没来得及说,就匆匆跑去洗漱。
直到两人吃早餐时,滕毓藻才有时间把今天见到周馥,以及和周馥商定的关于直隶的事情,同杨士骧讲了。
只是两人刚刚说了几句,载漪就兴致勃勃地急匆匆赶来。
滕毓藻和杨士骧二人,只好放下碗筷去迎接载漪。
同载漪见过礼后,载漪急匆匆地拉着二人坐到餐桌旁,就大咧咧地告诉卫士,再给他上一份早餐。
滕毓藻这才知道,载漪放着他那里的早饭不吃,竟然急不可耐地跑来见自己,显然载漪是有事情要同他说。
果然,早餐端上来后,载漪顾不得杨士骧就在身旁,连连给滕毓藻使眼色。
杨士骧自然看到载漪的小动作,其实,他已经从这两日两人相见时的情况猜测出,载漪和滕毓藻的关系有些密切,心中对滕毓藻更加佩服起来。
看到载漪的小动作,自然猜测出载漪有事情要单独同滕毓藻说,不由加快吃饭速度,将他自己的早餐急匆匆吃完,就找了个理由离开二人。
见到杨士骧离开,载漪立刻就拉着滕毓藻走进滕毓藻在这里的临时书房。
书房的门刚刚关上,载漪就拦住要给他张罗茶水的滕毓藻,急不可耐地说道。
“兴甫,想必杨士骧已经跟你透漏,太后对你扩军一事未置可否,荣仲华的态度也颇为暧昧,扩军一事是否一定要做?”
“如果一定要做,你又是一个什么章程?”
“这些,你都需要先给我交个底,我好想办法。”
对于扩军一事,载漪这几天一直忧心忡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