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滕毓藻可以确信,他已经获得又一场大胜的原因,还有到现在为止,他也没得到拒马河东岸的三万联军发起攻击的消息。
——
第二天中午,午饭过后,易县。
虽然易县已经在昨晚就进驻了数万前锋军官兵,现在的易县城内外,也随处可见有身穿十分威风军服的前锋军的官兵在执勤巡逻,甚至还有胳膊上带着袖标,上面写着大大的红色“宪兵”二字的军人在不时列队巡查。
城内外秩序良好,不仅没听说有哪家被官兵抢劫,相反都有消息说,这些抗击洋人的前锋军官兵买东西从没有强买的,都按商家的价钱给钱,而且还都是现银。
前锋军良好的军纪,彻底打消了易县百姓的顾虑,这让易县城内外的百姓,胆子逐渐大了起来,经过半天,现在商家都已经打开店门开始营业,城外也有百姓担着装着蔬菜和干柴的担子进城来贩卖。
街上不仅有三五成群的官兵在街上购买日用品,还有推着一长串平板车的火头军在沿街采购食品和油盐调料,只要价格合理,这些火头军立刻就会拿出大把的银子购买货物,以至于寻多商家的存货都已经被他们买空了。
特别是城内的几家肉铺里的肉,各种肉食都被他们一扫而空不算,他们还要商家尽快赶去周边村镇购买猪羊,只要买回来他们就如数收购。
尤其是,易县的商家们在听说前锋军刚刚在涞水打了两场打胜仗,让他们免了兵火涂炭之祸,甚至不用易县县令出面,就已经有商家和大户人家主动互相联络,准备各家出些份子钱劳军了。
城内外的无事的百姓,尤其是孩子们,已经成群结队地去城,外观看前锋军缴获如山的大批枪械和数千匹洋马。
甚至一些有伤的马匹还会当场发卖,价钱自然也便宜很多。
一些有些身家的富户自然喜欢购买哪些高大威风的洋马,而一些小商小贩们更喜欢购买那些大小比毛驴大不了多少的矮马,用来驮运货物比毛驴要好得多。
当然,价钱也极便宜,就比如够买一匹完好的矮马,甚至还不如一头驴的价钱。
这让一些有实力又头脑灵活的商家开始踊跃购买起来,他们往往一次就购买十几匹,甚至几十匹,准备去远一些的乡镇,尤其是太行山里去贩卖。
在山区,有这些便宜的矮马,托运货物或者载人还是很方便的。
在见识到了前锋军香气四溢的伙食和得知了前锋军的军饷后,更有很多青年,在四处打听着前锋军是否招兵。
在城内外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中,唯有易县县衙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这里不仅戒备森严,石阶上下都站着荷枪实弹的士兵,进出大门的官兵也都没有大声喧闹的。
按照滕毓藻尽可能不过度打扰百姓的惯例,前锋军的司令部依旧设在了县衙内。
昨天的伏击战结束后,在丘陵山地中,追剿少数漏网残敌,打扫战场,收缴资财武器弹药,甚至还包括埋葬五万余日俄联军的尸体,整整忙到傍晚才结束。
原本据守在拒马河东岸的三万联军,在听到阻击俄军的炮声后,原本已经出动,看样子准备策应追击而来的联军,这让李金昱很是紧张了一阵,甚至已经准备下令炸毁石桥了。
可由于阻击战结束的很快,赶到河边的联军甚至大炮都没有放列完,炮声就开始自西向东移动,这明显就是联军败了,至少也是主动后撤了,吓得三万联军有慌忙后撤回营地
伏击战彻底结束后,李金昱送来紧急战报,应该是拒马河东岸的联军派出的侦查人员,发现了这五万联军被消灭,应该是担心滕毓藻会接着攻击他们,东岸的联军,竟然趁着天还没黑,已经迅速撤走了。
李金昱请示滕毓藻,是否需要他阻挡这三万联军,或者最少也会拖住他们一部分。
虽然不清楚这三万联军是撤往涿州方向还是保定方向,可滕毓藻认为这都已经不重要了。
滕毓藻甚至不担心,拒马河东岸这三万练军和部队得六万洋鬼子汇合后,再来找他的麻烦。
而李金昱的请示,也不滕毓藻果断拒绝。
前锋军连经两场大战,自身伤亡很大,甚至携带的炮弹都几乎全部打光了,已经不可能再连续作战。
虽然不能再进行连续作战,可滕毓藻现在也腾出了手脚,由于没有了后顾之忧,也已经可以更加运动自如地同联军周旋了。
截获的武器弹药和大批军需物资都已经送走,甚至重伤员们也都送往潞州,现在他手里只剩下缴获的数万支枪械和弹药,行动起来很方便,并没有太大的拖累。
而且,这些缴获的武器弹药,也会视情况决定,是立即提前运走,还是随主力一同带去潞州,这两种方案都可以马上实施。
即便在这个时候,汇合起来的联军想要趁他没有及时补充兵力的时机,来找他报复,他也完全可以安然退进大山里。
滕毓藻相信,洋鬼子在没有充分准备的情况下,绝对不敢追进大山。
所以,他和他的前锋军主力,现在是绝对安全的。
虽然如此,滕毓藻为了更加安全起见,依然不顾极端疲劳的部队,连夜下令各部队,赶来远离拒马河的易县,这个近似山区的县城。
第432章 你难道不怕
到了易县之后,深知前锋军已经处于极度疲劳状态的滕毓藻,放弃继续尽快转移至潞州府的打算,下令在易县休整一天。
甚至,滕毓藻还破天荒地给部队方了一天假。
当然,各部队的官兵是轮换放假的,部队的临时驻地里,时刻保持有一半的部队。
而且,放假休息的部队,也绝对不准离开驻地过远,基本只准许在城内活动。
下面的官兵虽然可以放假,可那些高级将领们,是不会有假的,终于安稳睡了一个好觉的将领们,刚刚吃完午饭,就又被滕毓藻集中到县衙大堂边的一间宽敞厢房内,准备召开军事会议。
只不过,这些包括新上任的参议段祺瑞在内的将领们,已经枯坐了一个小时了,滕毓藻还迟迟没有到场。
但众将领们都不以为意,因为他们都知道,滕毓藻正在接见一个两广来的官员。
而且,在此之前,滕毓藻还接到此时已在山西平遥的朝廷的旨意,要滕毓藻尽快赶去平遥,朝廷有重要事情问询。
由于滕毓藻还没到,没有了滕毓藻约束的这些将领们,就开始肆无忌惮、兴高采烈地谈论起刚刚结束的两场大战来。
甚至,卫靖海也加入进去,同一众将领们谈的不亦乐乎。
唯有胡殿甲和段祺瑞两人,没有加入众将领的议论之中。
胡殿甲没有加入,是因为刚刚经历一场令第三混成协损失惨重的失败,情绪不佳。
虽然战后,滕毓藻不仅没有多说什么,甚至还给他找了一些失败的客观理由,又坚决地拒绝了胡殿甲提出辞去协统一职的请求,这让胡殿甲心中对滕毓藻充满感激的同时,也更加感到愧对滕毓藻的信任。
所以,今天来到会场后,虽然众将领们没人给他脸色看,更没人对他冷嘲热讽,可胡殿甲一直高兴不起来,始终闷闷不乐。
段祺瑞没有加入其中,则是因为身份的问题。
段祺瑞能感觉出来,这些滕毓藻手下的大将们,对他虽然表面热络,可都把他当做外人,这让段祺瑞很不自在。
他已经同滕毓藻讲过了,他要同滕毓藻一同离开,滕毓藻去山西平遥,他则南下赶赴潞州,去前锋军随营学堂做教官,帮助滕毓藻培养炮兵人才。
“来人,把这个大胆狂徒给我拿下,交给朝廷处理。”
一声明显是滕毓藻怒极的吼声,从敞开的窗户外传进厢房,这让里面正义论的热烈的将领们都不由愣住。
听说这個两广来的官员,是朝廷安排到前锋军中的,而且,似乎还要马上赶去平遥。
此刻,滕毓藻正陪着刚刚吃过饭的这个官员,在一墙之隔的县衙小花园中在说话。
只是,一众将领们都被滕毓藻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怒吼惊得呆住了,不知道滕毓藻为何会发如此大的火气。
就连一直闷闷不乐的胡殿甲,和独自品着茶的段祺瑞,都不由竖起耳朵,想要再听听花园里面的动静。
只是让众人失望的是,里面再没有什么动静穿出来。
由于从厢房开的窗子,并不能看到花园的月亮门,对于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众人完全无从得知。
易县并不是大县,更由于地处半山地地区,也并不富裕。
县衙虽然有一个小花园,可这个花园里并没有什么奇花异草和亭台水榭,只在花园中央,有一个四角小亭。
园中树木倒是很多,可也只是有一种,一水全是绿柳,平淡之中,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此刻,小亭中只有滕毓藻和一个穿着四品文官袍服的四十来岁年纪的官员。
除此之外,花园中再无一人。
这官员不是别人,正是李鸿章举荐,朝廷正式任命,前来前锋军参赞军务的杨士骧。
杨士骧在武昌接到朝廷要他赶去山西的电报后,立即快马加鞭赶来直隶,准备先见过滕毓藻后再去山西。
在保定时,得知滕毓藻劫了联军大批弹药物资,还消灭了联军两万多人,引得联军重兵来追,甚至联军还要南犯保定。
此时,滕毓藻正率部在外易县涞水一带通追来的联军在苦战。
而且,有传言说,前锋军一部在东仙坡作战失利,正一路撤往涞水附近。
这样的消息让杨士骧心中十分焦急,急忙匆匆赶来易县,准备打探滕毓藻的确切位置。
不想,今天上午一到易县,就遇到滕毓藻刚刚取得一场百年来,在对外作战中,从未有过的一场大捷后,移兵至易县,这让杨士骧高兴万分,立刻就赶来同滕毓藻相见。
对于杨士骧的到来,滕毓藻显得很高兴,酒宴过后,又不顾召开在即的军事会议,陪着杨士骧来花园中品茶。
看小亭中石桌上摆放的茶盏,似乎滕毓藻正在同杨士骧在品茶交谈。
只不过,滕毓藻正一脸怒气地站在亭中,而杨士骧并没因滕毓藻发怒而诚惶诚恐,只是面带微笑地望着滕毓藻,静静地坐在那里。
听到滕毓藻的吼声,早有在花园月亮门外警戒的徐挺,带着十几个提着已经在一瞬间张开机头的毛瑟手枪,飞快地冲进来。
滕毓藻微微撇了一眼依然端坐如山的杨士骧,皱着眉头问道。
“妄言乱政,诋毁朝廷,怂恿朝廷命官图谋不轨,这么大的罪名,送到朝廷那里,足以杀头了,你难道不害怕?”
杨士骧依旧微笑着说,“甫帅说笑了,人岂有不怕杀头的,下官自然是害怕的。”
“既然害怕,你还能如此淡定,这又是何道理?”滕毓藻奇怪地问道。
杨士骧只是瞟了一眼徐挺等人,就笑着说道。
“因为,我知道甫帅不仅不会把我抓起来,更不会把我交给朝廷,甚至今日之事都不会再对第二人谈起。”
滕毓藻皱着眉头问道,“你就这么笃定,我不会抓你?”
杨士骧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微笑着端起石桌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仔细品尝了一番后说道。
“甫帅这茶很不错,应该是正宗的西湖龙井.”
第433章 第一个智囊
滕毓藻盯视了杨士骧半晌,才回身对徐挺挥挥手,徐挺立刻带着卫士迅速退出月亮门,花园里再度只剩下滕毓藻和杨士骧二人。
滕毓藻走到座位前坐下,语气已经缓和下来,不过依旧皱着眉头说道。
“萍石先生,你家世受皇恩,你自己又是正宗进士出身,还在翰林这种清高的位置上做过,如今又是道台,朝廷待你不薄,你怎会如此糊涂,竟然敢怂恿本官养寇自重。”
滕毓藻重重哼了一声又说道,“念你做到道台不易,本官就不追究你了,这件事本官就当它没发生,更不会对朝廷提及,你收拾一下,就离开前锋军,去别处另谋高就吧。”
杨士骧淡淡一笑说道,“甫帅要我离开前锋军容易,我随意找个理由就可以离开,重回李中堂那里,或者去张香涛那里都可以找到一个位置。”
“只是,下官担心,此战一旦结束,甫帅就会被朝廷寻机革除军权,令甫帅辛辛苦苦建起的这支唯一可同列强一战的强军,毁于一旦啊!”
“甚至搞不好,恐怕甫帅丢官罢职都是有可能的。”
“难道,甫帅就忍心看到这支强军不再,此后泱泱华夏再遭列强欺辱,再有第二个马关之辱!”
滕毓藻淡然笑道,“萍石先生言重了,我煌煌中华,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岂有只有滕某一人可统领前锋军之理。”
杨士骧语气严肃地说道,“甫帅起兵之初,只有区区一营之兵,到如今甫帅不仅已经拉起数万比之列强军队还要强悍的强军,连战连捷,屡挫洋人锋芒,昨日更是取得国朝百年未有之大捷。”
“此等大功,说是全凭甫帅一人之力,亦不为过!岂有随便哪一个人就能胜任的道理。”
“不要说李中堂不能,就是心高气傲的张香涛亦不可能,至于手握勉强还可一战的武卫右军,却躲在山东作壁上观的袁世凯,更不可与甫帅相提并论,若没有甫帅,短则三五年,多则十余载,前锋军必将重回平庸,强军风范不再。”
滕毓藻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说道,“在其位,谋其政,不做这個官,也少了许多麻烦,做个闲云野鹤到也不错。”
“当初组建前锋军,完全就是为我华夏抵御外敌,打跑了外敌,还能不能领军并不是什么大事,即便不做这个官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到正好可以学一学陶渊明,做一个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逍遥闲人,岂不更好!”
杨士骧苦笑着说道,“当今各地《前锋军后援会》和《强国学会》如雨后春笋兴起。”
“百姓街谈巷议,无不对甫帅推崇备至,文人士子更是争相诵读《大国崛起》,甫帅声望已经当世无两,比之昔年曾文正公,亦要远远强出,甫帅难道不知,怀璧其罪的道理!”
“到时,只怕甫帅想做一个闲散村夫亦不可为,若有小人构陷”
后面的话,虽然杨士骧没有说出口,滕毓藻也听的明白。
以滕毓藻现在的声望,他想要做一个闲散富家翁,恐怕都不会让朝廷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