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携带的缴获的武器弹药和物资数量巨大,仅大车就有上千辆,驮马更是有数千匹,可在卫靖海和吴佩孚二人一路不停催促下,他们还是在天亮前赶到了龚辛庄以北的官道上。
李金昱报告,他派出的侦查人员已经侦查到了涿州,并没有发现洋鬼子的踪迹,也就是说洋鬼子很可能还停留在阎家场附近。
直到这时,滕毓藻的一颗心才总算安稳下来。
很快,卫靖海派出的侦查人员也赶回来报告,南路联军果然还停留在阎家场,而且,他们还报告说,凌晨时,有数万洋鬼子从后面赶到阎家场。
由于天黑,他们又不敢过于靠近,所以并不清楚刚刚赶到阎家场的洋鬼子,是哪个国家的,只是从他们的说话判断,应该有老毛子和德国人,至于是否还有其它国家的洋鬼子,他们不能确认。
虽然侦查人员无法确认,可滕毓藻大致还是可以确认,这后来的洋鬼子很可能就是刚刚增援赶到京师的德军和俄军,他们很可能是因为连续的行军导致部队十分疲乏,拖慢了他们的行军速度,落在后面的。
否则,已经在京师附近被他打怕了的联军,很可能不敢连夜追过来。
虽然联军还不清楚他们的位置,可滕毓藻知道联军很快就会得到他们的情报,并且迅速作出反应。
所以,滕毓藻依旧命令部队不得休息,直接越过墩台、龚辛庄一线,赶至义安准备从那里渡河。
只有渡过过南拒马河,运输部队才算真正安全了,缴获的这些武器弹药和物资,也才真正属于他滕毓藻。
凌晨时分,阎家场。
由于有大批联军驻扎,不仅阎家场附近的大小村庄到处都点着很多篝火,村子里都住满了联军,甚至野外还搭着大量的帐篷,也可以看到一队队的联军士兵在巡逻警戒,可由于夜已经深了,并没有多少响动,到处都是一片静寂。
唯有阎家场一处富户的大院里,依旧灯火辉煌,院子里外到处都挂着马灯,将内外照得亮如白昼,院子内外都站满了联军士兵,甚至还有军官们不断进进出出。
这里是联军的司令部,此刻联军中各国的最高指挥官们都聚集在富户宅院的正堂里,明亮的正堂内,此刻烟雾缭绕,以至于即便在已经有些寒冷的夜间,不得不打开了窗户。
临时拼凑起来的一张长桌周围围坐着联军各国的最高指挥官,显然这些联军的最高指挥官们正在开会。
只不过坐在首位的长条会议桌的一端,已经不再是留着大胡子的沙俄关东省总督兼驻军司令和太平洋海军司令叶夫根尼.伊万诺维奇.阿列克塞耶夫海军中将,这个现任沙俄远征军最高司令官。
甚至烟雾缭绕的会议室里,也没有阿列克塞耶夫的身影。
坐在首位的,是一个满头白发,身材瘦高、留着八字胡的威严的德军元帅,此人正是联军现任最高统帅阿尔弗雷德·冯·瓦尔德泽伯爵。
瓦德西的父亲和外公都是将军,他出身于军官家庭,当然也秉承家庭传统从军,只是他加入普鲁士总参谋部的时间却比较晚,35岁才成为总参军官。
瓦德西的妻子玛丽·埃斯特·李,是一位家住纽约的美国百万富翁的女儿,这位对于此时的普鲁士军官来说,是极不寻常的。
瓦德西在普法战争之前被派驻巴黎当大使馆武官,在这个职务上搜集了非常详尽的法国军事、政治情报,正是因此而引起总参谋长毛奇的注意和欣赏。
普法战争期间,瓦德西回到德国却没有上战场,而是担任威廉一世的副官,虽然没有战功,但是给国王和宫廷留下很深的印象。
瓦德西虽然没有上过战场,军事才能没有显露的机会,可从政的能力却十分突出,甚至被威廉一世称为“无所不能的勤杂工”,也在德国军界,被人戏称为政治将军。
只是瓦德西是一位战争狂人,始终认为和法、俄两国的战争无法避免,而且不屑于匹斯麦同德国的虚与委蛇,在接替毛奇任总参谋长后,同俾斯麦和俾斯麦的继任者的关系变得很坏,最终在几年前被威廉二世赶下总参谋长的宝座,去德国陆军第九军当军长。
瓦德西刚刚晋升为元帅后,又被派来这里担任联军统帅。
在瓦德西,在座的还有英国人阿尔弗雷德·盖斯利中将、俄军中将尼古拉·连纳维奇、雷曼上校、法国陆军少将弗雷、奥匈帝国陆军少将约格·约翰尼斯·冯·特哈普、意大利鲁索大校、日本陆军少将福岛安正、美国陆军上校阿德纳·查菲,在查菲身后还有上校艾默森·里斯肯。
原本意大利人在联军中是没有位置的,因为他们的军队很少,以至于指挥权不得不交给了德国人。
可在得知德国人会派出后续三万大军出证后,立刻派遣鲁索大校率一个临时拼凑起来的不满编的团,已经跟随德军一同赶来了远东。
这是一次临时召开的紧急会议,甚至就连凌晨才赶到的瓦德西也不得不被叫醒,组织召开这次紧急会议。
在座的这些联军的最高指挥官们,许多人还睡眼惺忪地不停打着哈气,以至于不得不用浓咖啡和雪茄来提神。
瓦德西狠狠吸了一口夹在手中的雪茄,然后吐出一股浓浓的烟雾,感觉精神振奋了许多,这才开口说道。
“各位将军们,非常抱歉,由于情况紧急,我不得不把诸位将军们,都从你们甜美的梦境中唤醒,赶到这里来参加这样军事会议。”
听说有紧急情况,这总算让这些睡眼朦胧的将军们精神了一些,一个个都把目光看向这个曾经担任过令人生畏的德军总参谋长的元帅。
对于这些阳奉阴违的所谓部下看过来的目光,瓦德西有些得意地对众人微微额首致意,并报之以有好的微笑。
然后,瓦德西的目光看向法军最高指挥官弗雷少将。
“弗雷将军,很抱歉,还请您再将那份重要情报,向在座的各位将军们通报一下。”
众人已经从瓦德西的话里听出,弗雷所掌握的情报,已经向瓦德西这位名义上的联军最高统帅通报过了。
弗雷并没有从椅子上站起身,只是端着他的咖啡杯子狠狠喝了一口,努力驱散阵阵袭来的睡意,开口说道。
“各位将军,半个小时前,我刚刚得到关于那个可恶的前锋军的确切情报”
第393章 瓦德西的发现
弗雷接着说道,“有教民前来我的驻地报告说,昨天早上,清国那个可恶的前锋军已经在辛庄渡过了永定河,这同美军第六骑兵团报告的情况相吻合,这一情况已经可以确信。”
对于弗雷所说的这一情况,在座的这些联军最高指挥官们并不感兴趣,不只是他们已经从逃回来的日军骑兵和美军骑兵那里,了解到了这一情况,还因为他们更关心前锋军接下来的去向,这也是他们在阎家场停下来的原因之一。
除了要等候因为连续行军,部队十分疲乏,以至于这一次他们紧急出动,意图夺回他们的武器弹药和物资,甚至还有他们好几国两个月的军饷外,另一个原因就是他们不清楚前锋军接下来的去向。
前锋军可以向西南直接到保定,这是他们最有可能的去向,因为联军这些最高指挥官们多数认为,这支清国军队在东仙坡和阎家场设置的阻击阵地就是证明。
这支刚刚被他们击溃的清国军队的目的,就是想要阻击他们一路杀向保定,那里毕竟是直隶最重要的城市之一,其重要性,仅次于京城和天津这两座城市。
毕竟,保定是直隶总督府的所在地,清国这位滕姓将军可是刚刚升任直隶总督,他怎会轻易丢弃他的总督府所在之处。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认同这样的看法。
福岛安正和查菲就不赞同这一观点,他们认为,滕毓藻并不一定会想要保住他的治所所在地,他既然可以放弃天津这样的重要城市,甚至还果断地放弃了他们清国的京城,他自然也会放弃保定。
更何况,保定不是天津和京城那样的大城,更不是天津、京城那样的坚城,一旦联军总比杀至,立刻就会被团团围住,在重炮猛轰之下,想要坚守住这样的大城,几乎完全不可能。
清国这位极为善战的将军,绝不会不清楚这一点,甚至他们二人认为,这也是滕毓藻果断放弃京城的原因。
所以,他们认为滕毓藻和前锋军主力接下来的去向并不一定是保定,他可以直接向西,去山西和他们的太后汇合。
也可以在辛庄直接南下,去往河间,甚至更远一些的德州。
他们还认为,鉴于滕毓藻从天津到清国的京城,再到现在,他就是在极力避免同联军死扛硬顶,就是想要用空间换取时间,已达到不断削弱他们,并最终将他们拖垮为止。
见众人并不被他的情报有任何兴趣的样子,弗雷打了个哈气说道,“先生们,我们的教民还说,前锋军的主力,包括他们的第一第、二混成协和突击纵队,还有他们的炮兵协,以及他们的野战医院在内,连伤员在内,人数近五万人,已经直奔保定而去。”
见众人果然被他的这句话所吸引,甚至盖斯利和连纳维奇的脸上还露出果然如此的笑容,弗雷微微一下笑接着说道。
“恐怕让诸位先生们失望了,只是他们并不是要进驻保定,他们说是要去山西护驾。”
似乎对于弗雷卖关子的举动有些不满,瓦德西打断了弗雷的话,说道。
“将军们,只是他们的将军滕毓藻,并没有跟随他们的主力在一起,他跟随一支番号叫近卫混成协的万余人的部队,押运有他们的辎重部队和平民组成的运输部队,携带着从咱们手中抢夺的武器弹药和物资向西而来。”
“除了重机枪,他们只有六门75毫米山炮和三门37毫米炮,不过情报说,他们还有一百多个短炮管小炮一类的东西。”
瓦德西不屑地说,“虽然这种小炮具体威力不详,可它的射程注定不会太远,对于我们几乎没有威胁,我们的大炮注定会有效压制甚至摧毁它们。”
瓦德西的目光在盖斯利、弗雷、特哈普脸上扫过。
“如果是你们那位将军的祖国所出售给清国人的,我也很愿意洗耳恭听它的详细参数。”
见盖斯利等人互相看了看,都没有什么反应,瓦德西一挥手。
“总之,他们的火炮不仅数量很少,射程和威力都远不及我们,这就足够了。”
瓦德西继续说道,“如果他们一直向西,他们的目的地应该就是易县一带,毕竟他的营务处曾经在那里驻扎过,留在那里对他有很大好处。”
“这个清国将军,应该是准备在必要时退进他身后的大山之中,以躲避我们的重兵围剿。”
“另有一支五千多人的部队,番号是独立纵队,已经在辛庄就地分散开来,暂时目的不明。”
瓦德西从座位上站起身,挥动着手臂继续说道。
“将军们,弗雷将军所掌握的最新情报就是这些了,现在的情况已经很清楚,这个可恶的清国将军的主力,已经被他们那个愚昧无知又胆大包天胆,竟然敢向我们所有列强开战,如今又以被我们已被吓破了胆的太后调去山西了。”
“至于那支就地散开的五千多人,完全可以忽略不计,我猜测,这很可能是他们内部发生了分歧。”
“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个可恶的清国将军身边只剩下三万多人的部队,我敢肯定滴说,他就是要想躲进山里。”
“我们现在必须要展开行动,挫败他的企图,截住他,不能让他逃进山里面。”
本想要下命令的瓦德西,看到众人并不全部是同意他的观点的目光,甚至还有人在皱眉思索,只好耐着性子征求众人的意见,“将军们,你们是否还有不同意见?”
盖斯利首先说道,“尊敬的瓦德西元帅,我基本同意你的观点,只是弗雷将军得到的情报虽然是刚刚收到不久,可毕竟是昨天早上看到的。”
“如今已经过去三十多个小时了,滕毓藻不会不清楚他的阻击部队已经被我们击溃,退过了拒马河,他如果继续西进,也必定会加快速度,甚至还可能是急行军。”
“如果是那样,此刻他很有可能已经越过了涿州至保定的大路,我们的拦阻行动很有可能已经来不及了。”
看到连纳维奇、特哈普和查菲、福岛安正都投来赞同的目光,盖斯利接着说道。
“所以,我建议,给北路再增派最少一万援军,要他们尽快追击在东仙坡和阎家场溃逃的前锋军第三混成协。”
“然后,我们立即出发前去拦截滕毓藻所部,万一拦截不成就尾追滕毓藻所部不放,同北路追击部队合击滕毓藻残部于易县涞水等地。”
盖斯利的建议,虽然有担心北路的联军再次被滕毓藻找到破绽,从而吃亏的想法,可毕竟还是很稳妥的。
只不过,瓦德西却并不接受,笑道,“盖斯利将军,恕我直言,我想,伱们是被前锋军吓到了。”
瓦德西嘲笑的语气,让盖斯利的脸一下子变得涨红起来,正要开口辩解,瓦德西却已经继续说道。
“各位将军们,虽然我来到清国的时间仅仅有数天的时间,可我已经仔细研究了这个滕毓藻的前锋军,在这几个月里的所有战例,我发现了一个问题。”
“他似乎是一个天生就具有高超战术指挥能力的天才,打的几乎所有胜仗,都能出其不意,让诸位将军们所指挥的军队猝不及防,而尤以伏击战例和夜战最多也最为成功,让我们的损失也最大。”
“还有,他的所谓的超级大炮也给我们造成了巨大损失。”
“另外,就是清国这到处都是的高粱、玉米等作物,给了他们藏身之地。”
“虽然,诸位将军们也采取了必要的防范措施,砍倒了道路两侧二百米范围内的这些庄稼,可事实证明,这些还远远不够,我们应该将这些该死的庄稼通通烧掉,让他们无处藏身。”
关于烧掉庄稼,包括盖斯利在内的联军高级军官们都深以为然,甚至盖斯利也不由深吸口气,不得不对瓦德西的言论表示赞同。
瓦德西露出得意的笑容,“将军们,不知道你们是否发现,这个滕毓藻极力避免同我军在野外正反面作战,至少在白日是如此的。”
“而且,他所有的伏击战,都是以绝对优势兵力打我军的突然袭击,然后就依仗人数优势同我军打白刃战。”
“将军们,你们说,这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他在努力掩盖着什么东西……”
第394章 联军的矛盾
瓦德西得意洋洋地说道,“这说明这个滕毓藻知道他有弱点,当然,他的弱点也就是我们的强项。”
见众人都只是看着他,并没有人表现出多少强烈的渴望,瓦德西多少有些失望,只好自说自话。
“滕毓藻很清楚他的部队的弱点和他的强项,所以,他一直在避免用他的弱点来触碰我们联军的强项,因为他很清楚,那样他会碰个头破血流的。”
“在赶来远东的船上,我阅读了许多清国的书籍,用他们的话来说,这叫”
说到这里,瓦德西不由卡住,因为恶补的那些东方书籍中经常会出现一些精辟的短语,要记住这些精辟的词句,很伤他这个西方人的脑细胞。
“尊敬的元帅,清国的这句话是,以己之长攻彼之短。”福岛安正在座位上很恭敬地对瓦德西微微一躬身。
“对,就是以己之长攻彼之短。”
瓦德西赞赏地地对福岛安正微躬上身,然后说道。
“我发现,这个神秘的东方大国的古人还是很有智慧的,只是到了现在,他们的思维似乎退化了,只有极少数人,还能保留一些他们祖先的智慧。”
瓦德西一耸肩,摊开双手,“将军们,令人遗憾的是,这个滕毓藻,就是这样一个为数不多的少数人,而且还是接受过我们德意志帝国军事教育的精英分子。”
瓦德西再次一挥手,“将军们,那么,滕毓藻的弱点是什么呢?”
“他的弱点就是,他的部队毕竟是一群临时拼凑起来的农民和一群只知道杀洋人的愚民,他们缺乏正规训练和强大的炮火。”
“匹斯麦有一句说的好,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尊严只在剑锋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