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看向荣禄，荣禄思索着说，“太后，臣也反对此时迁都。”
荣禄少见地和载漪站在同一条战线上，这让慈禧不能不谨慎。
慈禧沉默了一会说道，“既然你们不同意迁都，此事就暂缓吧，那咱们还是说说这驻跸之地。”
见慈禧不再提迁都一事，载漪一颗心才又放下，忙说道，“太后，臣以为驻跸太原就好。”
“山西表里山河，东、北、南皆有大山阻隔，西边又和陕西仅一河之隔，地势险要，进退自如，臣和荣大人的看法一样，臣也相信滕兴甫定能在这大山里挡住洋人，绝不会让洋人进入山西肆虐。”
“至于粮饷军需，以及西狩用度，这也好办，张香涛不是说，秋赋他会依然解给朝廷吗，就让他送来山西就好了。”
有些失望的王文韶白了载漪一眼说道，“驻跸太原并不妥当。”
“娘子关虽说险要，可也总要有强军防守，武卫军已经残破，虽说各路人马加起来还有数千人，可他们屡战屡败，西狩途中若非滕兴甫派人赶来救驾，后果不堪设想。”
“而娘子关一破，洋人须臾可至太原，所以山西绝非驻跸之所。”
“再说张香涛要向山西运送秋赋，道路险阻，也不易及时送达，臣以为还是西安妥当。”
载漪已经看出来了，只要是自己赞同的，王文韶这老匹夫就一定会反对，虽然恨的牙痒，可也没有办法。
载漪把目光看向刚毅，见刚毅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心中忍不住又是一叹。
没有了刚毅冲锋陷阵，自己在慈禧面前就是孤家寡人。
又想到今天议事，慈禧把这个一向和自己不对付，又是一个坚定主和派的王文韶找来，其用意不用想也知道，不由有些灰心丧气起来。
见二人争持不下，慈禧又看向荣禄，荣禄是一直主张去西安的，只要荣禄说话，慈禧就会立即做出决定，那时载漪在反对，也是无用。
总之，不管去哪里，只要离洋人远一些就行，西狩途中的一幕，已经将慈禧彻底吓怕了。
不想，荣禄对慈禧一揖后说道，“太后，初起不知道滕兴甫意欲移兵太行山，所以臣建议驻跸西安，如今即将有滕兴甫大军赶至，臣也认为太后还是应该留在山西为好。”
载漪没想到荣禄的态度会出现反转，不由喜形于色，正要开口，荣禄又说道。
“如果太后以为太原不妥，臣以为，太后不妨暂在太原停留一些时日，然后再继续南下，移驾平阳府。”
“那里不仅东有上党的前锋军阻挡洋人，后有中条山，又距离风陵渡较近，一旦事有不虞，太后立即就可赶至风陵渡过黄河，转道前往西安。”
“而且，张香涛的秋赋恐怕短时间还到不了，据闻英夷西摩尔现就在汉口，意图阻止张香涛向朝廷解送秋赋。”
“而太后沿途会经过平遥、介休一带，那里晋商众多，筹措银子也较为方便。”
仅仅是载漪一个人，阻挡不了慈禧离开山西的想法，可在加上一个她最信任的荣禄，就完全不同了，更何况荣禄这个折中的法子，似乎很稳妥。
“不妥。”
没想到，王文韶不仅和载漪怼上了，这一次竟然连荣禄也不放过，这让载漪和荣禄都有些诧异。
王文韶对荣禄一拱手说道，“荣大人，老夫以为太后不可去平阳，平阳的名字不吉利，荣大人难道忘记‘虎落平阳被犬欺’这句话了？”
王文韶的话，将载漪气的笑了起来，在荣禄张口结舌地看着王文韶说不出话时，载漪嘿嘿笑着说。
“王大人不要忘了，太后是凤，可不是什么虎！”
载漪的话，不仅让王文韶说不出话来，甚至引得慈禧也不由莞尔。
第327章 吴子玉的赏赐
荣禄所说的平阳，就是后世的临汾地区。
临汾在此时还是归属平阳府管辖，二十几年后的民国时期，才化府为道，设置县。
至于晋商，更无需赘述。
晋商跨越明清两代，500年间盛极一时，晋商主要经营盐业、票号等商业，尤其以票号最为出名，现今山西的晋商票号几乎遍及全国各地。
慈禧沉默半晌后，点头道，“好吧，就按仲华的法子办吧。”
“还有，既然定下来暂时驻跸山西，咱们也不好再扣着滕兴甫的学生和他的亲兵卫队不还了。”
慈禧看着载漪说道，“滕兴甫不是上折子说，为了快速整合那些新兵，他已经开始扩编部队，意欲以他的警卫营为基础，再成立一个近卫协吗。”
载漪躬身回答，“回太后，滕兴甫在折子上说确是这么说的。”
“滕兴甫还说，这个近卫协协统本有人选，可鉴于太后已经给了吴子玉记名总兵的衔职，他不好将吴子玉这个记名总兵空悬，所以请求任命吴子玉为这个近卫协的协统。”
“由于吴子玉一直随驾，太后还没有准许他回去，所以，滕兴甫的这个整军方案，军机处还一直没敢批复。”
自己给吴子玉这个救驾功臣升官，立刻就在滕毓藻那里得到落实，这让慈禧很满意。
慈禧点点头，笑着说道，“滕兴甫还是很明事理的，他做的不错，这样吧，就让吴子玉把滕兴甫的亲兵卫队带回去，你再跟滕兴甫再打个招呼，他那护驾的一营人，暂时就留在哀家的身边”
慈禧略一踌躇，对荣禄说道，“仲华，滕兴甫直隶总督的职务还没有明发旨意，所以你现在还是直隶总督，你是滕兴甫的直接上官，伱去见见吴子玉，好生褒奖一番。”
慈禧说着，放下手中的青铜宝杵，从案几上拿起一柄玉如意递给荣禄，然后又伸手从手腕上褪下一个碧绿碧绿的翡翠手镯也递了过去。
那柄玉如意虽说也是皇家之物，价值不菲，但也只是兼职数千两银子罢了，可慈禧褪下的这个手镯就不同凡响了。
慈禧在珠宝上钟爱翡翠，犹喜绿色。
这个翡翠手镯，是慈禧的心爱之物，整个镯子不仅做工精细，整只镯子颜色碧绿碧绿的，而且晶莹剔透，里面的绿色更是浓翠欲滴，是翡翠中的极品帝王绿，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
只是如今，慈禧将这个手镯褪下来交给荣禄，这又是为了什么？
载漪心中忽然一沉，他已经明白慈禧要做什么了。
慈禧看着诧异的荣禄说道，“仲华，你告诉吴子玉，救驾大功，以非金银可表，若没有他吴子玉，哀家和皇上即便不死在洋人刀下，也会被洋人掳走，那是大清不免受到洋人胁迫，他于大清有莫大功勋，这一点，哀家是不会忘记的。”
“这两件东西，都是哀家的心爱之物，如意赏给他，镯子是给他未来的夫人的，哀家希望他回到前锋军后，尽心做事，奋勇杀敌，为朝廷再建殊勋，哀家和皇上绝对会不吝封赏。”
载漪心知，慈禧明里是赏赐吴佩孚救驾大功，实际上是开始笼络吴佩孚，只是他也没办法，现在他就是想要笼络吴佩孚，都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
他的好东西，除了随身带出来一些，以及一些银票之外，其它的几乎都扔在了京城里，经历刘至刚和周展这两个逆贼的洗劫，也不知还能剩下多少。
载漪在心里暗暗打定主意，自己一定要借助这个军机处首辅的身份，好好笼络住滕兴甫。
五天后，夜。
京师周边黑沉沉的野外，东、南、西、北各个方向，围绕着联军驻守的大大小小的村庄周围，都“噼噼啪啪、轰轰轰”地响着激烈的枪声和震响猛烈的炮弹爆炸声。
这是前锋军在袭扰联军的营地，这种状况已经持续了半个多月了。
这半个多月里，每天只要天一黑，就开始响起枪炮声，最初被袭击的只是联军前出的岗哨和巡逻队，在损失了大量人员后，现在联军在夜里根本就不敢再放出哨兵，只在营地周围数百米的地方设置岗哨和警戒阵地。
即便这样，每到夜里，还是有岗哨和警戒阵地不断遭到前锋军小部队的偷袭，少于一连人的部队，经常会被对方悄无声息地杀死在巡逻的路上或者阵地上。
虽然为了清理射界，也为了防止前锋军利用高粱地和玉米地的掩护，接近他们的阵地，联军已经逼迫百姓，将他们的阵地附近和所在村庄附近的这些庄稼，全部收割了，可依然挡不住他们利用暗夜的掩护靠近。
而联军在发现袭扰他们的，都是前锋军小股部队后，最初还不断派出兵力冲出营地反击，可在被前锋军打了几次伏击，给他们以重大杀伤后，不等他们后面的大部队对其形成包围，就会主动撤离，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出动大部队，在漆黑的夜里，根本就不可能找到数百人的小股部队，还会被黑暗中突然打来的冷枪，甚至突然的炮击杀伤。
最让联军头痛的是，这样会让全军都得不到很好的休息。
因此，对于这种夜间的袭扰，最近联军已经不再继续派出部队反击，只是龟缩在营地和阵地上，用他们的步枪、重机枪反击，甚至在被打急了时，还会动用火炮向黑暗中漫无目的地进行疯狂炮击。
只是联军的步步退让，并没有换来前锋军袭扰部队的丝毫收敛。
相反，他们还得寸进尺，从最初只是使用枪支、手榴弹攻击他们的阵地和营地，已经发展到时不时还会拖来小口径火炮，对他们的营地进行突然炮击。
联军也曾设下圈套，可前锋军的小部队在吃了几次小亏后，变得更加狡猾，袭扰也变得越来越专业，他们设下的圈套几乎每次都无功而返。
甚至，俄国人的一支设伏部队，还一头钻进前锋军给他们设下的伏击圈，一次就被歼灭了一个营。
第328章 袭扰
联军在袭扰战中吃了亏后，开始变得小心起来。
此后，只要是在夜间，不管前锋军的袭扰部队闹得多凶，一概再不出战，联军的各部队，都不会再迈出营地和阵地一步。
联军各部警戒阵地上的兵力，尽管也都得到了增加，可只是谨守他们各自的阵地和驻地、营地，只用猛烈的火力阻挡攻击前锋军的袭扰部队。
但是，这样依然不安全，首先遭殃的是站岗的哨兵，他们会被黑暗中，被突然射来的子弹击毙击伤。
而且，对方的枪法还似乎越来越精准，从最初的平均量前才打死一名联军士兵，到最近，几乎枪响人倒。
现在，夜间站岗的哨兵，都要躲在暗影里。
即便这样，也不能完全保证他们的安全，许多忍不住倦意，想要在黑暗中吸一支香烟提振精神的哨兵，往往就会被突然打来的子弹，准确击毙。
由于不敢吸烟，许多哨兵坐在角落中或者趴在阵地上，时间一久，就会处于睡梦中。
而这样一来，又给了前锋军袭扰部队的机会，很多联军的警戒阵地或者营地，就这样被借着暗夜遮掩的前锋军袭扰部队，悄无声息地摸上了阵地，把还在睡梦中的警戒部队干掉。
甚至被前锋军袭扰部队摸进去的一些营地和驻地，还会遭到那些只有数十人的袭扰部队的突然而又凶猛的袭击。
他们袭击的手段很简单，基本上就是给他们在营房、帐篷里酣睡的官兵们一阵密集的滕氏手榴弹的洗礼。
前锋军的袭扰部队对联军的袭扰，随机性并不是很强，而是很有规律。
袭扰基本基本都在天黑后一小时内开始，断断续续一直持续到凌晨三点左右，然后就突然偃旗息鼓。
随着联军掌握了这个规律，也迅速采取了对策。
为了防止被摸前锋军小股部队摸上阵地，联军一到夜间都差不多要全军戒备，拼着整晚不睡，也要挨过黑漆漆的夜间，凌晨三点过后，才会安排部队休息。
联军的这种防范措施，严重打乱了他们的作息规律，也因此取消了所有早操和其它日常训练。
而且，仅仅凌晨几个小时的休息时间，根本就不够，这让联军不得不在白天，再继续让疲乏至极的部队接着睡觉。
随着时间的推移，联军已经适应了前锋军的袭扰，甚至他们的生物钟都有些许改变，夜里都跟夜猫子似的，十分精神警觉，可一到凌晨就困卷的睁不开眼。
现在，每到夜里，所有联军士兵就都会盼着这该死的黑夜快些结束，他们好能舒舒服服滴睡上一觉。
似乎前锋军也摸清了联军的作息规律，因为，最近三天，前锋军的小股袭扰部队竟然改变了打法，竟然变得变本加厉起来。
虽然袭扰依旧持续到凌晨三点就停了下来，可就在联军刚刚从阵地上撤下来，回到他们强征的营房开始睡觉时，外面的前锋军不仅突然再次对他们的阵地、营地展开袭扰。
甚至，还会利用密集的炮火，向他们的警戒阵地和营地展开猛烈炮击，把刚刚进入梦乡的联军营地、阵地炸得鸡飞狗跳，乱成一片。
而且，竟然还胆大妄为地一改往日只以排级规模小部队袭扰的做法，很多地方都出现了连、营级别的部队，对他们的警戒阵地发起突然猛攻。
利用黑夜掩护，四面开花，前锋军一鼓作气夺下了京城东、南、西、北四面的几处联军警戒阵地，给阵地上疲惫不堪，在他们冲上阵地后，还睡得懵懵懂懂的联军部队以大量杀伤。
甚至，约有一个营挥舞着大刀的前锋军，还还凶猛的杀进城南英军的一处驻地，把一千多阿三兵打得四散奔逃。
据联军统计，仅那一晚，联军就死伤四千余人，其中绝大多数的伤亡，都是在驻地营房内睡觉时，被对方炮击所伤害。
经过紧急磋商，联军临时最高指挥官盖斯利，下令各国部队在夜间必须全军戒备，不得休息，等到天亮后才可以安排部队睡觉。
同时，否决了法国人让各部队后移的建议。
盖斯利认为，如果堵住城门的各部后移，会让城里的前锋军有机可乘，不仅可以从城外运进城内大批蔬菜肉食，甚至还有可能在夜里，神不知鬼不觉地逃跑。
现在，联军就是利用城外的村庄和警戒阵地，在各个城门外组成了一个个弧形的围堵防线，虽然无法挡住前锋军小股部队进出城，可前锋军大股部队进出，就完全无法做到了。
不过，虽然否决了法国人的建议，为了防止再次出现因为部队集中在村庄内睡觉休息，盖斯利接受了日军新任第五师团长大岛义昌的建议。
大岛义昌建议，各国部队白天睡觉时，不要再回到村庄内的房屋中休息，因为村庄内的房屋目标明显而且集中，在前锋军突然发起的炮击中，会出现重大伤亡。
所以，建议各过部队在野地搭建帐篷休息，而且帐篷还要分散一些。
虽然这样会造成防务松懈，可因为在白天，前锋军不敢大举出击，所以在防务上稍有松懈，还是可以被接受的，而且也可以通过加强警戒部队的兵力来弥补。
之所以说，盖斯利是临时最高指挥官，这是因为，在京城外的这些联军指挥官都已经接到各自国家的电报发来的命令。
在德军大部队到来后，联军最高统帅一职，将由德军前任总参谋长、现任德军第九军军长、刚刚被德皇授予元帅军衔的阿尔弗雷德·冯·瓦德西担任。
关于各国接受德国人出任总司令的原因很简单，甚至完全就是让德国人捡了一个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