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8章 故宫困局
北平，故宫。
保卫三人组这几天基本上都没怎么合眼，蓝海和陈程负责珍宝阁内部人员的监视和筛选，飞鱼在暗，负责外出人员的跟踪。
连续几天的观察，现实情况让三人颇为头疼，这些研究学者的气质相同点实在太多，逐个去观察，那种千人千面的感觉降低了很多，所面对的人大致一样，难度成几何倍增长，搞的他们以往的各种识人经验都排不上用场。
按照规定，在文物成功南迁之前，工作组的人都不能外出，必须外出，也得经过层层审查批复才行。
张学良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不亚于金陵，所派的宪兵和军警在这方面管制的非常严格。
经过几天的旁观，蓝海三人把注意力放在了外出之人的身上，不管从哪方面讲，只有出去与外界接触的人才能通过某些渠道传递消息。
其次主要关注的人是内圈巡逻的宪兵护卫队，这支护卫队是张学良派来的近侍卫队，听说是老帅给他留下来的宝贝，只忠于张学良一人。
蓝海对这批人虽然有些惺惺相惜之感，却也没有将其从嫌疑人的行列剥离开，身为官邸双嫡系的他，有一种极其敏锐的洞察力，什么样的人是真的死忠，什么样的人不是，只要接触过几天，他就能有比较清晰的预判。
所以这几天除了巡逻和监督各个部门的工作，还会和负责内圈护卫的宪兵们套套近乎，毕竟陈程的特务营与其会进行换班防御，有了交集，自然就好快速的去了解这些人。
这些宪兵给蓝海的统一特点是直率，东北老爷们的那股子痛快劲在很多小细节都能体现出来，而且很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拥有军人该有的统一性。
有的时候，统一性能让人很快找出不同的地方，有的时候，这种统一性却能让不同的那个点隐藏的十分深，甚至能让人完全忽视它的存在。
在蓝海看来，军人的统一性会让不同点暴露，而普通人的统一性才是淹没区别点最好的掩护。
在继续和宪兵接触的时候，他将主要的注意力还是放在了工作人员的身上。
这天晚上，三个人再次碰头开会，总结一下这一天的工作，看看能不能集思广益发现一些个人会忽略的点。
蓝海的房间里灯光有点昏暗，灯泡和电线是临时搭建的，功率很小，只能说比油灯的照明效果强那么一丁点。
三人各自在靠前的方桌边坐下，桌子上散落着一堆生花生和一壶茶，每个人手里都有一个小本子，从密密麻麻的记录上可以看的出来，几人做事都极为认真。
“两位兄弟，你们谁先来？”
剥了一颗花生米的陈程拍了拍手自告奋勇道：“还是我先吧。”
蓝海和飞鱼同时点了点头，陈程看了两人一眼才开始讲述他这一天的工作：“早上六点，特务营和少帅府派来的宪兵交接岗位，我全程在场，并没有什么情况，而且昨晚一夜的巡逻，我们的人也没发现有异样的事情发生，虽然人手不足以三步一岗，但保持十五步到二十步的距离没问题，这种距离下，就算是一只耗子溜走，兄弟们都能在第一时间发现，这是昨晚守夜和换岗的情况。”
“下午六点我营又与对方换岗，白天视线更好，对方的人数两倍于我营，也没发现任何异动，这是对方萧营长给我的反馈。”
“白天是个什么情况，我确实不知道，但我可以保证，晚上在我的人接手之后，百分百没有问题。”
特务营晚班，宪兵营白班，这是最新的变化，也是为了将晚上这种最容易出问题的时间段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如此更为稳妥，也能让人放心一些。
晚上无事，就轮到负责白天的蓝海了。
将一颗花生米丢进嘴，蓝海又喝了一杯茶，才翻开笔记本说道：“据我这几天的观察和了解，宪兵营那边可疑性不大，东北老兵普遍性格直爽，没有我们南方人心思重，大概聊上一会儿就能有个大致猜测，我在一些关键位置都溜达过，并没发现怀疑点。”
“倒是那些学者和教授，我认为可能性要更大一些，还有负责后勤厨房的那些人，我看了这几天出入这里的人员名单，也与这些人都聊过，说实话暂时还没从这些人身上发现端倪。”
“不过我还是将这些人的名单记录下来了，并且成为我重点关注的对象，现在很可能对方没有新的动作，所以特务还处于静默状态，一旦有情况，这些出去过的人里肯定有问题。”
蓝海说完，飞鱼打开笔记本接过蓝海的话头开始说他跟踪的情况。
“我手下的人都是高手，跟踪人不会有什么问题，这几天的情况也都有记录，先说说今天的情况吧。”
根据飞鱼的记录，今天出去的人一共有五人，一个是易院长，一个是从金陵来的文物南迁工作组组长熊培林，他和易院长一起去了少帅府开会。
其余三人，有两人是后勤处的人，三天一次物资采买，出去了半天时间，沿路上接触的人并不多，飞鱼的手下都将他们接触过的人记录在案，并且安排了监视。
还有一人是工作组的教授，叫宋圻安，因为家里有急事才提交申请后出去，这个人是飞鱼亲自跟踪监视的，宋圻安的母亲病重，他赶回去将其送到了协和医院办理了住院，晚上的时候才离开，在回来的路上买了几包生烟丝，整个过程并未发现有通过特殊方法传递情报的情况。
所有情况一汇总，再加上和前几天的一比对，都没发现可疑的地方。
此时蓝海的房间已经烟雾缭绕，在掐掉手里的烟头后，蓝海打破了长时间的安静：“告诉弟兄们别气馁，咱们刚来没几天，特务肯定防着咱们在，我不相信对方能一直不与外界沟通，这段时间继续保持对各个环节的监控，争取把所有人都筛一遍，我相信只要是老鼠，就有露头的那一天，晚上靠你了陈程，我和飞鱼得赶紧睡一会儿，要不然精力不够用。”
组长发话，陈程和飞鱼收起各自的小本子起身告辞，蓝海则躺在床上关掉灯，开始对这些出去过的人在脑海里反复筛选，想着想着就传出了轻微的鼾声，忙碌了一天，是该好好休息一晚，谁也不知道第二天会发生什么。
第0319章 二见小林
兴奋了一夜的臧布小林终于见到了古物课的课长甲川良，在展示过那卷游春图和介绍赵坤这个人之后，得到了甲川良的许可。
让臧布小林将其收买，顺利掌握偷运故宫文物的渠道，如果这件事能办成，古物课长的位置绝对会是臧布小林的囊中之物。
早就窥伺课长之位的臧布小林激动不已，跟打了鸡血一样在办公室忙碌手上的工作，直到下午才稍微眯了两个多小时。
从安全屋出来的秦天照旧来到鸳鸯楼的地字号，等着臧布小林的到来，这回他带上了从皇后手里哄骗过来的剩下六件国宝，王羲之的二谢帖已经被爆过，他也不会傻到把真迹带来。
已经落座的秦天看着身边放着的一个编织口袋，心里多少有些可惜，如果将这六件国宝保存到百年后，完全可以直接躺平。
不过现在这种情况，不拿出真正的好东西，臧布小林是不可能上钩的，只是太可惜了一些，这里面可是有清明上河图、洛神赋图这种超级国宝。
虽然舍不得，目前也只能这么办，只有等故宫一万多箱宝物顺利南迁，再想办法从臧布小林手上夺回去。
为了后面的事情，秦天昨晚已经将这六件国宝进行拍照，将洗出来的照片给了靳秀，下午也让靳秀逐一查验了手里的真迹，并且给她下了个任务，在枪伤好了之后，换到新住所就开始对这些宝物进行复制。
这项工作对靳秀来讲颇具挑战，不过她也很开心自己能帮到秦天，而且还是在自己的专业范围之内，不管最终能不能达到完美无瑕以假乱真的效果，她都会尽最大的努力去做。
昨晚告诉臧布小林有七件，实际上只带来六件，除了特殊原因无法带来，实际上也是给臧布小林留了一个钩子，让其产生怀疑，从而确定秦桑手里还有藏货，这样就能让对方更相信他有盗走宝物的渠道。
还没到八点，臧布小林就来到鸳鸯楼与秦天见面，刚一进入地字房，他就摆出一副很抱歉的姿态鞠躬道：“非常抱歉赵先生，涉及到金额太大，学校审批需要时间，所以来晚了，还请您原谅，华夏文化里遇见这种情况一般都会自罚三杯，等我稍作休息，先罚三杯酒以示敬意。”
说完臧布小林便被秦天请到榻榻米上坐下，放好手里的公文包，非常爽快的拿起酒杯自罚了三满杯。
秦天自然不会在旁边看戏，礼尚往来，这个时候陪着喝三杯，会让对方感到有被重视和尊敬到。
这一喝上酒，加上两人都没吃晚饭，主题暂时都搁置一旁，开始推杯换盏互相试探。
这种酒桌上的道道臧布小林非常清楚，也深谙此道，如果一来就切入正题，很显然会让人感觉非常没有礼貌，想合作，就得先交朋友，而酒桌也是最能增进感情的一个方式，更能在这个过程了解一个人的人品和性格。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两人吃饱喝足，经过喝酒闲聊对彼此也有了一定的了解，让小厮将酒菜撤掉，臧布小林还是不着急切入正题，摆明了来和秦天做朋友，开始煮茶论道，聊起了各种古代文化。
一壶茶下肚，见秦天依旧沉得住气，臧布小林才主动提出鉴赏一下另外七件珍宝。
秦天也不磨蹭，直接起身从编织袋里将六件国宝拿出来放在早就准备好的大长桌上。
臧布小林在看见秦天打开的宝物时颇为震惊，不过很快也发现了不对劲：“赵桑，不是说的七件吗，怎么少了一件？”
秦天打了个哈哈解释道：“来的时候没注意，那件太小了，给装漏了，实在不好意思，反正咱们现在已经是朋友了，如果能顺利合作，下次我再带过来就是。”
臧布小林理解的哦了一声好奇道：“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宝物，很小窍吗？”
秦天故意想了想，说道：“非常小巧，是一跟玉链锁着的三枚黄玉印章，好像是乾隆的小章，具体的我也没仔细研究。”
“乾隆御用三联章？”臧布小林震惊的眼睛瞪得堪比两枚鸡蛋。
“好像是吧，皇帝御用章不少，串在一起的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不过我猜想它的价值肯定无法和缺了角的传国玉玺相比吧。”
秦天说的很平淡，臧布小林心里却是无比的兴奋和激动，对于这些东洋人来讲，皇帝御用的东西，对他们有着极强的吸引力，能够给他们变态的征服欲足够的安慰和信心，这也是金碧辉这个皇室后裔在关东军高层混得开的道理一样，能征服公主皇后妃子，践踏皇帝王爷的尊严，掠夺他们的宝物和人民土地，这些事情就是最天然的兴奋剂，足以让他们疯狂。
“真是太可惜了，不过不要紧，我们先看看其他的宝物，昨天的那幅游春图经过我们专业的鉴定，的确是真迹，赵桑你很诚信，比绝大多数古董商人都要诚信，我们帝国最喜欢的就是和你这样的人合作。”
一边说着，臧布小林一边开始对桌子上的六件宝物进行鉴定，当他看见洛神赋图和清明上河图时，兴奋的只差跳起来。
越看越兴奋，越看心潮越澎湃，这六件宝物全部都是真品，不说别的，光是这六件宝物，他就能妥妥的坐上古物课课长的位置。
欣赏了足足两个多小时，臧布小林才收起小手电和放大镜，对于这些宝物，他是真的爱不释手。
“赵桑，开个价吧。”
恋恋不舍的回到榻榻米上，臧布小林开心的连干了三杯酒，非常大方的让秦天开价。
而秦天这边此时则端着酒杯卖起了关子，只是把玩着手里的杯子，就像没听见臧布小林的话一样，压根就不想开价。
这可把臧布小林给弄懵了，不过思虑了几秒，臧布小林似乎猜到了对方意思：“赵桑，你是改变主意了，还是有新的想法？”
秦天故意看了一眼门口方向，轻咳了两声，身子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说道：“实不相瞒，钱财对我来说固然重要，但现在的时局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以后肯定是大东洋帝国的天下，如此珍贵的宝物不是什么人都能弄到的，不瞒您说，我后面还有一批兄弟，如果单纯只是卖钱，钱再多也有花完的时候，何况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谁都无法保证，您在大学是教授，肯定是上流社会的人物，能不能给我们提供一个安身立命的条件？”
此言一出，臧布小林心里瞬间乐开花，这他妈的算什么条件，根本就不叫事儿，不过他也清楚满洲现在的情况，等级森严，普通人的生存环境并不好，对方有这种要求才合理。
“赵桑说的安身立命是指什么？目前的形势来看，关内我们还没办法，但是在满洲，我可以保证让你满意。”
秦天一脸兴奋：“当真没问题？我说的可不是来当四等国民，而是拥有东洋籍的一等国民。”
窗户纸都捅开了，臧布小林也不藏着掖着，十分大气道：“别的不说，就这六件宝物，除了钱，我还能申请给你一等国民的身份，虽然有点难度，但我绝对能给你保证。”
臧布小林说完，刚刚还激动的秦天忍不住撇了撇嘴坐了回去：“藏布教授，我说的可是一群人，不单单只是我一个人。”
臧布小林嘿嘿了两声，身子微微前倾，声音低沉道：“那就得看赵桑的那些兄弟，能不能也拿出这么多好东西了。”
第0320章 不问出处
臧布小林和秦天一直聊到凌晨，散场的时候两人的双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当负责跟踪秦天的手下汇报又跟丢了的时候，臧布小林才彻底确认秦天这个人来路不小。
带着一袋子国宝回到满铁之前，臧布小林偷偷的将清明上河图和洛神图私藏下来，他只打算将其他的几样宝贝上交。
他可不是傻子，更是文物鉴定的专家，什么是极品，他比谁都清楚，清明上河图这种稀世珍宝他可不想交出去。
这一夜秦天没怎么睡，一直在思考如何给臧布小林设圈套。
在鸳鸯楼，两人达成了协议，秦天的条件臧布小林都能答应，而且该付的款项也十分大方的毫不拖欠，当场支付了一百万银行本票给秦天，后续见了货再行估值。
臧布小林一直好奇宝物的来源，多次婉转的提问，秦天都模棱两可的一带而过，只说他的货物来源是北平，而且能保证都是从宫里弄出来的尖货，绝不是散落在民间的东西。
古董不问出处，这是业内的规矩，臧布小林也知道这一条，只是他内心是真的想弄清楚宝物是不是从故宫被封存的那批宝物中流出。
消息已经发给了故宫里的内线，只要秦天的人有所行动，那条内线不可能不知道。
只要能确认秦天是从宫内盗取宝物，这个渠道的价值可就不只是刚刚支付的区区百万了。
当天夜里，一封密电从新京传递到北平站戴雨农手里。
看过密电后，戴雨农将此事交代给飞鱼，让其按照老酒的意思办就行，他现在实在没精力去管文物的事情，每时每刻都在想方设法和土肥圆贤二打擂台。
飞鱼接收到命令，和蓝海陈程商量了一番，想出了一箭双雕的计策，随后蓝海又和易院长商量了方案，经过几轮修改，最终这个计划由易院长的一位名叫罗奇的亲信执行。
罗奇正好是负责看管仓库的人之一，他能盗出宝物还不让人发现，最符合逻辑。
整个盗宝的流程很复杂，罗奇盗宝，然后有人接应将其伪装，几处安检也分别有内应放行，一直到宝物送出宫，形成了一条完整的线路。
为了配合老酒的行动，故宫方面还真的是煞费苦心，把盗宝渠道演的无比逼真。
在这个过程中，蓝海等人除了监视这条渠道上的人，还会监视其他的工作人员，看看谁会在这个过程中露头。
差不多过去了三天，第一批宝物被秘密运出故宫，接应的人是满铁藏在北平的一枚暗钉。
当消息传到新京后，臧布小林兴奋的跟打了鸡血一样。
虽然那批宝物的级别不算高，但一切发展顺利，从而可以证明秦天的渠道是真实存在的。
明面上秦天没有告诉臧布小林东西的出处，但接应宝物的人身边可是有行家在，只需要扫一眼那些宝物，就知道是从哪儿流出来的。
晚上六点，臧布小林提前来到鸳鸯楼，让苏青布置了丰富的晚宴，请秦天好好聊一聊接下来的合作。
差不多七点多，秦天如约而至，刚到三楼，就看见臧布小林一身和服十分庄重的等候在天字号房间的门口。
从臧布小林的穿着和表情，秦天已经猜到对方如此庄重的原因，肯定是北平的消息传到了满铁总部，对方这次是正式谈合作来的。
被对方亲热的迎进房间，几巡酒一喝，话匣子也就打开了。
“赵桑，用华夏话来讲叫开门见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只问一遍，以后决口不再多提，请问北平的那批货，是不是出自故宫的珍宝阁？”
跪坐在小林对面的秦天悠然的放下酒杯点了一支烟，吐出第一口青烟后反问道：“是或不是，又有什么区别？”
臧布小林从怀里掏出一本证件递了过去：“实不相瞒，我除了是新京大学的教授，还是满铁株式会社的古物处长，我想赵桑应该知道满铁的背景的和实力，我现在代表满铁，正式向赵桑提出合作。”
早就知道臧布小林身份的秦天假装表现出一脸震惊，再三确认完证件上的内容，态度瞬间变得暧昧起来：“这么说，我和那些兄弟的身份根本就不是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