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班头回来的时候,要看到一个更强的壮班。”
姚动山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拱手道,“属下领命!”
“王增禄!”
“属下到。”
“营区值哨和保卫由你负责调派,从今以后,闲杂人等一律不准入园,有事只能在门房等候。”
“是,属下有疑问。”
“说!”
“百顺堂的帮佣也在园中居住,小人该如何对待他们。”
“封了他们的小院门,在外墙上另外打一道门,他们便不能从园内过,由你办此事。”
王增禄躬身退下。
庞雨又大声道,“庄朝正!”
庄朝正原本正在瞟王增禄,突然听到自己名字,连忙上前一步,“属下到。”
“若有新招募的壮丁入营,由你带领训练,照当日我训练你们那样,丝毫不得松懈。”
“小人明白,但新丁从何招募?”
庞雨摆手道,“那是其他人的事,本班头自有安排,你只管接收新丁。”
“那小人没疑问了。”
“解散!”
庞雨从老宅出来顺着窦家桥街往南走去,前面不远就是百顺堂。
路上行情冷清,流寇过后关厢人口大减,南北商旅绝途,既消灭了需求又消灭了供给,城中百业萧条,前段最红火的棺材铺过了高峰后,现在也门庭冷落。
稀落的行人也大多神情落寞,但当他们看到身穿皂衣的庞雨时,纷纷露出笑脸躬身问好,守城时庞雨要巡查所有防线,社兵都见过他,城墙上下就有两三千社兵,桐城县治统共也就不到两万人,所以大半人都认识他了。
庞雨客气的一一点头回礼,一路过去脸都笑僵了。
他以前羡慕明星,现在知道明星的不便了。
“少爷你还要招壮丁,昨日唐大人说衙中最近再拿不出银子了。”
庞丁跟在庞雨身后,更后面则是徐愣子和郭奉友,担任保镖的角色,小队伍基本已经固定。
“衙中不拿也要招,你在紫来桥头设一个固定招募点,派人沿着官道出去,往北到庐江,往南到宿松,一路张贴招募壮丁和帮闲的布告,写明打流寇报家仇几个字,特别是受杀戮严重的城镇村落,一定要贴到。”
庞丁惊讶的指着自己,“少爷你让我去外地招壮丁?
可衙役只能招募本县,没听说过往外地去的。”
“等我回来的时候,他们或许便不是衙役了。
你上次看到少爷怎么招人的,我告诉你,这次少爷从苏州回来要查验的,新招募的要是不合格,就拿你是问。
还有记得告诉他们,都从帮闲做起。”
“少爷你不是说招壮丁?”
“等少爷回来就给他们升壮丁。”
庞丁张嘴呆了片刻,“那少爷你怎地不让姚动山他们去招兵,他们都是壮班的,知道怎么招才对,我想跟你去苏州。”
“他们不合适,你最合适,苏州以后有的是机会。”
庞丁过了片刻凑道庞雨耳边问道,“少爷你是不是还信不过他们?”
庞雨笑笑没说话,庞丁愁眉苦脸的道,“光靠我一个也看不住其他人。”
庞雨停下看着庞丁,偏着脑袋思索半晌后道,“你去那蒋国用家中,若是他愿意,把他招入壮班,月饷按小队长给。”
===第一百三十七章 仓子===
“二哥,马先生往潜山去了。”
县衙的快手房中,庞丁对庞雨低声汇报着,“桐城各官都送了银子,听说周县丞送得最多。”
庞雨听完站起道,“周县丞定是想借这次大捷弄个知县,徐典史呢?”
“快班没打听到,他是首领官,怕是该走巡按的路子。”
庞雨嗯了一声,“还有谁送得多的?”
“刑房司吏和兵房司吏都是考满的,送了些银子,想往安庆六科去。”
在屋里转了两圈,除了这两个官,其他司吏什么的,在大捷里面分不到什么功劳,最多也就是往安庆升迁。
想想也觉得无聊,明代这官僚体制,根本还是科举出身,根据不同的出身,已经划定了跑道,像庞雨这样的衙役永远没有上升空间,还好大明财政不怎么样,留了监生这么一个口子。
“那些司吏也不过二三百两,少爷你给他送了五百两,都够咱们壮班三月的饷银了,咱们可是打了胜仗,杀了那许多流寇,为何还给他送银子,可惜。”
“谁叫南直隶是富裕地方,人家江南十府巡抚的心腹,少了顶个屁用。
求到人家门下,人家肯收就不错了。”
庞雨伸手一拍庞丁,“口风紧点,你也知道只够壮班三月饷银,人家把事情办好了,那后面的才够。”
庞丁缩着头,庞雨瞪他两眼又骂道,“杀一千多流寇是杀了,但功劳最后落在谁头上,得看巡抚衙门给皇上的题本怎生写,少爷我一个班头,巡抚衙门不给我又能怎地,何况还有其他事要求马先生办,这五百两还未必能够。”
庞雨骂完回到座位上坐下,那马先生来安庆一趟,估计在府城收得不少,桐城这里也不错,后面那几个地方,潜山、太湖的官员都死光了,他是收不到银子的,宿松只剩一个陈仕辅,就算肯下本钱,一个人也出不了太多。
看马先生这么敢收钱,估计巡抚衙门对后面的形势还是比较乐观,张国维毕竟只有安庆受创,杨一鹏是连皇陵都丢了。
庞雨也希望张国维能不受影响,好歹张国维这里还有个马先生认识,要是换了巡抚来,连从何入手都不知道了。
顺手把窗打开一些,刚好能看到对面的皂隶房,只见张代文刚从王大壮的值房出来,摇头晃脑的往大堂去,口中还哼着小调,看着心情不错。
他一见到窗内的庞雨,连忙停止哼歌,点头哈腰的对庞雨道,“问庞班头好。”
“狗东西。”
庞雨低声骂了一句,也不回应张代文,直接把窗又关上了。
庞丁也看到了这一幕,等窗户关好才对庞雨道,“今日去代阮劲的班,那边的步快说,张代文在东作门大街还得了好名声,说亏得他当日抓了西人奸细,否则东作门大街都被烧光了。”
“坏人活千年,你把周月如那铺子看着点,不要让人为难她。”
庞丁应了一声,因为阮劲被派出去办事,最近由庞丁代理他的职务,管辖东作门至向阳门的快班,周家的铺子就在这片。
他看看庞雨表情后道,“我去时听说,那些街坊还怀疑周月如,因流寇来时她不在城内,流寇走后又回来了,那几日不知去了何处,有人说她是出城去接应了。”
“接应他姥姥,要接应在城内才对,出城有何用,流寇又不是找不到路。”
“就说是跟她爹一内一外,还说那跑掉的乞丐定是得了她相助”“倒能自圆其说,不过还是错的。”
庞雨摆摆手,“不管他们怎说的,你把周家铺子看着点,我会跟里老打个招呼,让他约束好那些街坊。
还有谁出头去闹事的,你就把带头的抓回来。
流寇已经退了,城里要恢复秩序,任何人都不准随意启衅。”
“知道了,敢闹事一定拿。
少爷你放心,我能把这事管好。”
庞丁昂首挺胸,代理阮劲这小队长职务,管辖桐城一大片地区,手下快手还要奉承讨好,庞丁挺享受这滋味。
庞雨白他一眼,也不想多说什么,看着门口不耐烦的道,“唐司吏怎地还不来,难道对付一个袁仓子还需准备不成。”
庞丁知道庞雨是等唐为民一起去收拾袁仓子,也是唐为民特意要求的,要庞雨带几个快手同行。
庞丁进大堂去打探了片刻,出来说唐为民去了二堂,与杨尔铭谈了快半个时辰了。
庞雨估计便是说的仓储的事情,唐为民需要先缓解杨尔铭的怒气,毕竟守城时仓中无粮,后来连施粥都要向士绅要赞助,让杨尔铭出了丑,这事一定会追究的。
又等了快半个时辰,唐为民才来到门口,他带着一个帮闲,庞雨在隔壁招呼了庞丁、徐愣子和两个快手,一行七人一起前往预备仓。
几个月前也是两人去巡仓,庞雨当时只想着怎么从袁仓子那里敲一笔,今日却是全然不同的目的,唐为民同样如此。
“庞小弟可知,袁仓子原本是在孔城镇仓,干这预备仓也有几年,与唐某确实早就识得。
以前辜知县在的时候,袁仓子和辜大人的幕友最是相得,赵司吏便多有关照,岂知稍有纵容便不可收拾。”
庞雨听唐为民往赵司吏身上摔锅,连忙附和道,“千里之提溃于蚁穴,赵司吏确实不该。”
“今日方才知道,他自从到了预备仓后,又纳了两个小妾,在城中置下三处宅院,袁大使还是个风流人,偶有闲暇去南门红月班,与那里红牌流连,这些银子从何而来。
唐某料不到,他竟贪婪至此。”
庞雨自然不信,但看唐为民气定神闲的样子,应该是已经取得杨尔铭的谅解,黑锅当然要由袁仓子接下。
说话间一行已经到了预备仓,这次同样是承发房行文的正式检查,袁仓子正心神不宁的候在仓门外。
他一见几人连忙过来对唐为民行礼,“唐大人辛苦,这”唐为民毫不客气的打断,“户房前日已有文牒过来,唐某受堂尊差事,巡查全县各仓仓储。
仓储事关桐城危亡,堂尊特意吩咐,不得徇半分私情。”
袁大使赔笑道,“小人在玉禾楼备了点薄酒,请二位先”“不必了。”
唐为民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一点好脸色也没给袁仓子。
袁仓子心知不妙,脸色更加紧张。
进了大门后,几个守仓夫候在里面,小心的看着庞雨等人。
“如此,你告诉唐某哪些仓房有粮食。”
“甲一仓有,还,还有甲二,这,唐大人你”“那看甲一,咱们一间间查。”
开了甲一仓的门,里面贴墙整齐码放着成堆的粮袋,这完全出乎庞雨的预料,上次来的时候,预备仓能饿死老鼠。
庞雨偏头看看袁仓子,他似乎此时还心定了一些,看不出有什么慌乱。
唐为民面无表情的问道:“甲一存粮多少。”
“甲一房是三百四十石,都是节前收的本色。
甲二仓还有少许存粮,唐大人是否也去查验?”
唐为民不置可否,站在仓中边走看,沿着粮袋一一拍打,庞雨仔细留意袁大使,见他脸色稍有变化。
庞雨见唐为民要细查,也跟着拍打其他粮袋,感觉里面确实是未脱壳的稻谷,低头一想后,观察了一下粮垛的堆放方式。
庞雨对两名快手道,“你们上去看,把中间的搬几包出来。”
袁大使果然色变阻止道,“庞班头使不得,别把粮袋踩坏了。”
庞雨不去理他,庞丁随即带着两个快手翻上粮垛,站在高处这么一看,立即便看出了差别,只有朝外一层的粮袋颜色是新的,里面全是陈旧的,若是不翻上来看,自然便看不到。
唐为民的帮闲也跟着跳了上去,几人抬起粮袋到边缘,下面竟然露出了木块石头,徐愣子再用刀将那粮袋割开,里面也是稻壳包裹着石块,他一用劲,把整包石块哗哗的抖落下来。
袁仓子脸色发白,吓得站立不住,软软的跌坐地上,两眼无神的看向唐为民。
庞雨两个快手道:“你们出去把门守着,一个仓夫也不能走。”
两人听了便走,外边跟着想起关大门的声音。
唐为民悠闲缓缓走动,满是趣味的看着地上的袁仓子,“承发房前日发下文牒,中间有两日时间,唐某听说有人找各家粮店借粮,想借三百石,也不知是何人,不过此人也太不把我户房看在眼里了,要说城中各家粮店,如今收息放粮何处不看我户房脸色,凡户房说过不行的,没有哪家会借,否则收秋粮之时,保准他们收不到便宜粮。”
袁仓子牙关抖动,“我不是小人。”
唐为民接着开口,“既是粮店不借,去枞阳两日又不及回来,于是有人便不得已想个瞒天过海的法子,但还是没把我户房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