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残明 第240节

方以智哈哈笑道,“比不得庞将军,但为国杀贼之心是有的,这些社友也都是谈兵练武之辈,闲时自然是要操练的。”

庞雨口中赞叹了一句,刘若谷几人都不知道方以智的考试情况,只说整日跟复社一些社友活动,经常见他骑马,要不然就是流连秦淮。

“方公子近来可还有精研物理?”

“倒没有。”方以智突然沉默下来,他拉着马走到膝寓门前停下道,“不妨告诉庞将军,在下去岁乡试未中,年来一直有闲,但也无心再研杂学。”

庞雨心中有些惊讶,他一直以为方以智早就中了举人,只是在南京等会试,结果方以智是连乡试都没中。

“方公子尚在年少,且本有满腹诗书,不必为此小挫担忧。”

“也不年少了,今年已二十六。”方以智叹口气,“家父二十六时已高中进士,咱们桐城的杨堂尊,更是只有十余岁。”

庞雨倒愣了一下,后世总觉得二十多岁都十分年轻,这个习惯到现在仍是没有改。

“某现也无心科举,报国也非止科举一途。”方以智突然露出些笑,“好在家父复起之事有了眉目,若是有领兵之责,某打算随侍军中,为国杀贼正其时也。”庞雨听到方孔炤要复起,倒也有些惊奇,平定桐城民乱的时候,方孔炤是入了申详的,一路上报到了内阁,算是获得了边才的人设,当时庞雨以为很快会复起,

但两年来一直没有消息,庞雨都快忘了方孔炤还是个乡官,此时却突然听到要复起了,估计是朝廷确实急需有边才的官员,而方孔炤也有合适的人脉。

他也不好打听具体职位,只是拱手道,“那先恭贺方先生。”方以智终于露出笑,哈哈笑着朝大门一伸手道,“庞将军请。”

===第三百六十七章 颓丧===

“虞山先生身陷囹圄,江南士林万马齐喑,连天如先生也不再过问朝事,奸人当政正道零落,世事尚有可为乎?我辈皓首穷经所为何来?”膝寓之内,方以智颓丧的盯着地上,庞雨偏头看了一眼,此时的龙眠狂生没有一点狂劲,看来这两年温体仁对复社的打击,确实让方以智对朝政失望,连继续科

举的动力也没了。

“何老先生是致仕的阁老,也是东林一派的,虞山先生的事情,若是请他上本进言,皇上或许能听得进去。”“老先生闭门谢客,连多年故交都不见,除了为桐标营上过本,方某未曾听闻他再过问朝事。”方以智长长叹口气,“罢了,事既不可为,我等都静观其变,想熹

宗归天之时,魏阉何尝不是权倾一时,皇上不动声色之中扭转乾坤,少年天子尚且圣明如此,如今也没有让乌程祸害忠良的道理。”庞雨听完口中附和,此来主要是打听钱谦益的消息,但显然方以智所知不多,对他在复社的地位需要重新评估,方以智了解的信息远不如阮大铖,说明没有进入

张溥的核心圈子,张溥这种人能组织起如此庞大的复社,在江南地区建立如此庞大的影响力,绝非甘于平淡之辈,复社的消息只会比阮大铖更多才对。现在想来,去年推举方正贤良科的时候,张溥就推荐的蒋臣,而没有推荐方以智,据阮大铖所说,张溥和张采在乡试之前就在各地请托,目的是举荐复社成员,

实际上就是把持地方科举。去年虽然风声有点紧,但二张和核心成员仍在低调行事,这种情况下方以智还能落榜,就说明方以智还远远不是复社的核心成员。

那部望远镜已经束之高阁,《物理所》也不见踪影,书桌上只放了一本周易,甚至还能看到一层薄灰,显然方以智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看书。

“朝中动荡,但也非不可救药,方兄若左右看不进书,可返乡来安庆短住。”

方以智的眼神动了动,又缓缓摇头道,“听闻桐城已是村村残破,还是不看的好。”

知道此时无法提起方以智的情绪,庞雨也没有多说,跟方以智约了秦淮酒宴,便告辞离开。

两人刚走出书房,却见方孔炤坐在外边凉亭中,庞雨本没打算去见他,估计是门子告知的,只得走过去躬身道,“庞雨见过方先生。”

方孔诏微微笑了一下,起身朝着回廊走去,“老夫与庞将军说会话。”

庞雨略有点惊讶,方孔诏的意思是让方以智不要听,不过回想一下当年桐城民乱的时候,方孔诏也是心思深沉,很多事是不会让方以智知道的。

当下朝方以智点点头,跟着方孔炤往回廊下走去,直到离方以智有点距离后,方孔诏才停下。

“庞将军几年前尚在衙门当差,如今已名震大江,有人以为是运气使然,老夫却知道,将军是实至名归。”

“不敢当,方先生的边才之名,也是实至名归。”方孔炤摆摆手,“边才之誉过于宽泛,若言带兵杀贼,庞将军确有真才实学,能以一营兵马破十余营巨贼,老夫不如将军。今日既有机会,想跟将军请教,与流贼

战有何诀窍。”

庞雨恍然,看来方孔炤的确已经复起在即,而且是要走兵备道或者巡抚路线,他不知道方孔诏丁忧之前的品级,但带兵的文官目前只有这两个类型。“方先生自然知道,流贼实则战力不强,官兵剿贼不力,其因在兵而不在贼。兵制糜烂非自今日,在下以为本兵此番的专兵专饷就是切中要害,再后应是足兵足饷

。”

方孔诏轻轻出一口气,明初之后兵制就一直在颓败,庞雨说的方孔炤都知道,大家也都知道,但谁也改变不了。

“若只说战阵杀贼,庞将军可有何秘诀?”“战阵能杀贼,绝非仅靠运筹帷幄,靠的是操练、供给、武备,作战前后的哨探、调动、欺敌、物资补给。每一样都可以说上一个下午,其中多有来自戚大帅兵书,亦有小人略作增改之处。”庞雨都是泛泛而谈,这位桐城乡党若是边才起用,那应该是用于有战事的地方,因为异地任官的规定,是绝不会在南直隶当官的,那

剩下的就是九边或涉及平寇的几个省份,目前的价值有限。但守备营要扩张势力范围,也需要在外地建立官场联系,方孔炤虽城府很深,但总归是熟识,也是不错的交易对手,庞雨想想后还是道,“方先生若是有领兵的一

日,在下可以派人帮忙操练士卒,若是需要武备,守备营的工坊里面也可以提供,方先生给个成本价即可。”

方孔诏露出微笑,“若有那一日,老夫自然也有回报。”庞雨也不难堪,他与方孔炤在民乱时就当面讨价还价多次,反而是最好谈交易的,当下也回道,“在下一贯坚持公平交易,只要方先生的回报足够,在下可以亲自

带兵助阵,大家都是桐城乡党,互相策应是应有之意。”

方孔炤双眼微眯,向着庞雨温和的点点头。

……南京上新河码头,成群的挑夫合力抬着巨大的木材,身上的肌肉紧绷出纹理,喊着号子艰难的攀登码头的石阶,周围的行人纷纷避让,还有些外地来客在饶有兴

趣的围观。岸上江安竹木店二楼,周月如站在临江的窗前,密集的桅杆在窗外晃动,码头上人声鼎沸,各种嘈杂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并不让人舒服,但周月如却很平静,似

乎很享受这样的环境。

“这里如此吵闹,周姑娘可还住得惯?”

周月如转头看着庞雨,“奴家没觉得吵闹,反倒觉得清净。这乱世之中能有这个安身之处,还要谢过东家。”

庞雨失笑道,“这里如何能称清净。”

周月如指指窗外,“这南京附近,就徽滩的西人最多,不时听些乡音总是觉得心安。”

庞雨往外边看了看,街上络绎不绝的经过竹木,竹木也是江上重要的大宗商品,上新河的这一段叫徽滩,是专门的竹木码头,是木材的集散地。

“这徽滩不是徽州人开的,怎会西人却多?”

“贩木的商帮里面就有西帮。”

“原来如此。”庞雨摸摸鼻子道,“可知道是谁举告你是西人的?”

周月如嘴角动了一下,挤出一点尴尬的笑容后摇摇头,屋中一阵沉默。

过好好一会后,周月如轻轻道,“跟流寇比起来,百顺堂里人人都是善人,奴家能说几句话的,也就这些人了,查出来又有什么味道。”庞雨嗯了一声,周月如口音并不重,她是西人的事情只有安庆来的人知道,去年紫微星和混十万进犯滁州,南京便开始戒严,江浦那边抓到奸细,说已经有上千流寇的探子过江,南京城内到处清查西人,不知谁去江宁县衙举告。当时庞雨内外交困,县衙自然敢跑去百顺堂刁难,最后还是刘若谷送了些银子,才没把周月

如抓起来。但城里是住不得了,刘若谷只得把周月如调到竹木店,这里处于城外,人口流动频繁,倒没有查得那么严。

“现在你可以入城去住,江宁县不会再来查。”“不必了,免得又给大人添麻烦。”周月如看看庞雨笑道,“大人在宿松大捷,定然夺了银子,往日奴家担惊受怕,唯恐银庄的银子还不出来,到时连这安身之处

也没了,这些时日才放下心来。”

“银庄的银子还是要继续借的,还会借得更多。”周月如心头一惊,还不等她发问,庞雨又继续道,“以前周姑娘担心,是因为在下是空手拆借,这次咱们换个法子,以前是空手借来,现在按照县衙预收银一般,

有抵押物的,银庄的账面上还能赚钱。”

“这次又要拆借多少?”

“比银庄的存银还多。”

周月如惊讶的道,“怎会比存银还多?”

庞雨把手撑在窗户上,盯着上新河的河道,“必定会比存银多,当然还需要有所准备。你家开纸店的,对纸张最熟悉,所以那贴票的事我指定让你来办。”

“贴票……”

此时门上一阵轻响,庞雨转身过来,只见郭奉友推门而入。

“大人,张军门有急令发往安庆,马先生抄了一份到银庄,另外史道台那边也来了消息,刘掌柜不敢耽搁,派人来报大人知道。”

“张军门什么急令。”“老回回、八贼等十营从六安州出山,目前分两路往东,刘良佐的塘报上说俘虏交代,老回回要汇合混十万、紫微星两营,一起往扬州去,张军门让守备营增援浦

六。”

“这群流寇真是阴魂不散,调第二司、陆战司至浦子口登岸,分驻江浦、六合。史道台又说什么?”

“说太湖、潜山寇警渐息,还有安庆府武学新创,史道台和皮知府说要请大人参加盛举。”

“武学这么快就办好了?”庞雨惊讶的问道。朝廷的体制中,因为有武举考试,府县都可以开办武学,内地因为太平久了,一直没有这个需求,所以很少地方开办,至少安庆几个县都没有。但在九边地区则较多,财政方面的支持当然不如科举机构。以前的左光斗鉴于建奴崛起,极度提倡各地兴建武学,庞雨也跟史可法提过多次,由守备营与安庆府合办,都因为备

寇和资金耽搁,没想到这次如此快。

“流寇东进,本官还不能回安庆,杨学诗既然任武学教授,让他代本官去参加,武学也是很重要的。”

……

“我分明是分到武学的,怎地变成了潜山的墩堡训导?”“武学的训导空缺已满了,有举荐信也不行。”安庆守备署后院直房中,文书队的一个书手头也没抬,将一张纸扔回到桌案另一边,纸张卷动着飘飞,落在吴达财

的面前。

吴达财养了几个月的伤,身形有些臃肿,脸长圆了一些,但气色并不太好,显得有些蜡黄。

他对书手小心的道,“这位先生再帮忙看看,我是百总受伤的,上次王把总说了,安排我去武学正合适,那里缺我这样当过百总的训导。”“又不是王把总说了就算,他只能举荐,他写的举荐信多了,到底选谁去,那是总文书官、兵房司吏、总镇抚官、承发房一起定的,你们王把总也知道没选你去武学,你当那么容易呢。”那书手略微抬头瞟了吴达财的拐杖,冷冷的继续道,“人家武学也是要出操、演练的,演练你懂不懂,一天从怀宁走到望江,你这副样子

,去了武学是能跑还是能跳。”

吴达财脸色阵红阵白,从怀里费力的拿出一张纸来,降低声调道,“这是我的夜校识字证,武学里面也要学识字的,我能教军律、操典……”那书手终于抬起头白了他一眼,“教识字自然有文书官去,认得二三百个字就以为自个是读书人了不成?知道不知道文书官干啥的,谁都能当的么,我看你就是不

知道,不然干不出来那种事。”

吴达财尽量控制着声音道,“庞大人说了要论功的,我是定的奇功,怎生安排去了墩堡。”“庞大人说的论功是军中升迁,你都不在营伍里了怎生论功,再者也没说奇功就非得去哪儿,谁叫你受伤重来得晚,到处都等着用人,总不成把官位专给你一人留

着。你现下来的,现在最好的去处就是潜山墩堡,限七月初九到任,你不去就当不要安置了。”

“能让我看看是否还有其他去处?”那书手停下笔不耐烦的盯着他,“吴达财!你当这里是买菜还挑拣呢?出缺文册都是军机,由得你想看就看。自己真不知道咋地,就你干的那些事,除了第二司就

没人愿意要你,如今你断了腿,能安排个墩堡已经是户房开恩了。我这边忙着呢,你要说别要在我这儿说,这是总文书官侯先生定下来的,要说跟侯先生说去。”书手说完不再理他,闷头不停的写字,吴达财呆了半晌,将那张举荐书和识字证叠好,小心的放回怀中,临要转头时看了一眼那书手,嘴巴张了一下,最终还是

没说出来什么,拄着拐杖出了门。

旁边就是总文书官的值房,吴达财犹豫片刻走到门前,里面有侯先生说话的声音,好像在跟工房的人说各司文书官的营房问题。门那边还有一个人,看帽子是镇抚队的,手上拿着两张呈文纸,也是等着找侯先生的。吴达财低着头,等着里面说完了,他没敢和对面那个镇抚队的士兵争,继

续在外边等候。

终于那士兵离开,吴达财正要进去,侯先生已经走出门来,吴达财连忙迎上,“侯先生好。”侯先生骤见吴达财也愣了一下,随后留意到了他的拐杖,神色微微一动,很快又恢复了漠然的模样。吴达财有很多话要说,一时间却张不开口,侯先生盯了他一

眼,摇摇头走了。

吴达财站在值房门前,周围的士兵军官走来走去,没有人理会他,仿佛他只是一座石雕。

不知过了多久,吴达财才缓缓走出守备署,往枞阳门外走去,旁边校场上新兵操练的声震天,但又仿佛很远。六月间的安庆闷热异常,吴达财走得吃力,背上的衣衫全被汗水浸透。或是今日站得久了些,断腿处不断传来疼痛,他口干舌燥,仍咬着牙一声不吭,一瘸一拐

的继续往家的方向走去。

在较场外走了一小段,周围开始落下稀疏的雨点,周围的行人摊贩早有预备,四散逃入周围店面之中躲避。雨点很快变成了磅礴的大雨,吴达财没有去躲雨,他转头往较场内看了一眼,所有队列都在雨中继续操练,即便是声震天地的暴雨,也压不住士兵的嚎叫。吴达

财呆呆看了片刻后顿了顿拐杖,掉头继续往枞阳门走去。雨雾弥漫的青石长街上,只有吴达财仍在孤单的行走,一路到了枞阳门,他径自走入门洞,头顶上的暴雨顿时消失,轰轰的雨声在前后轰鸣,随着他的行走,在

石板上留下连串的水滴,幽深的门洞中回响着拐杖柱地的声音。

从门洞穿出不久,顶着暴雨的吴达财终于到了自家门前,珠联般的雨水挂在房檐下,房门虚掩着,吴达财在门前又站了片刻,终于缓缓推开房门。屋里到处漏下成串的水珠,女人正在手忙脚乱的调整容器接水,最重要的床铺上,已经摆了两个木盆一个水桶,仍有两处轻微漏水的地方,暂时就顾不上了,勉

强能保住贵重的被褥。

儿子则拿了一个瓢,高举起要放在米柜上面。

吴达财松了拐杖,整个人颓然跌倒,女人听到动静回头,见到是浑身湿透的吴达财,赶紧过来扶他,“你怎地不寻个地方躲雨,人家医官说了不能伤风着凉。”

女人怎么拉也拉不动,见吴达财瘫着不说话,赶紧摇摇他道,“当家的你怎地了,分到武学了没有?”吴达财两眼呆呆的,淋湿的头发散了一些,就贴在他的额头上,仍有水流汩汩流下,过了好一会面无表情说道,“赞画司、文书官就是军职,不要断腿的,武学也

是按军职给的饷,去了武学我就还是百总,领百总饷,五两一月啊,王增禄答应得好好的,哪知道就变了,变了,变去墩堡了。”

女人急道,“那他们为啥不给你去武学啊,你打仗把腿都断了,还当不得个武学怎地。他们为啥不认呢,这么不要脸。”“我怎生知道为啥,王增禄为啥不去帮我争,老子啥都听他的,帮他好多忙,他就这么对老子。”吴达财突然暴怒的高声吼道,“是我打的车马河,我打跑闯塌天

,占下的车马河镇子,杀了满地的流寇,马都缴了几百匹,定的是奇功!奇功!他姓候的说不认就不认了。”

儿子过来疑惑的看着父母,吴达财脑袋不停的摇晃着,大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

女人抱着吴达财哭起来,“当家的你是怎地了!那武学咱们不去了,没银子我种地养你。”四处滴落雨珠的房中,儿子伸出手在吴达财脑袋上轻轻摩挲着,吴达财伸手拉过儿子,他终于闭起嘴巴,把头埋在女人的臂弯里,在轰轰的暴雨声中放声大哭起来。

===第三百六十八章 错误===

七月九日,潜山县城以西十里驿路边,道路两侧布满了破烂的窝棚,衣衫褴褛的人到处走动,四处乱糟糟的。北侧一处带砖墙的房屋内,两个人沉默的并坐。左边是新来的墩长谭二林,右边则是新来的训导吴达财。两个人都不想说话,谭癞子的椅子只剩下一边有扶手,

他用手不停的捶着,吴达财则根本没有座位,就坐在一张破床上,他将拐杖在床边一靠,径自侧身躺上了床。谭癞子听到动静也没有去看,抬头打量了一下这个墩长办公室,这个房间以前是一个地主家院落的一部分,就四面砖墙还在,屋顶没有了,用了几张雨布搭了一

个房顶。潜山两年前被寇,之后一直有零散流寇骚扰,除了县城对面的天宁寨还有点人气之外,驿路沿线的人口基本流失,基础设施无人修复,这已经是附近条件最好的

。“我说这个吴训导,我知道你以前是个百总,打车马河立功的,到这里觉着委屈了,其实啊,谭爷我何尝不是。” 谭癞子说着站起身来,“你打车马河的时候,我可是在守二郎镇,不但要守二郎镇,还要看管五六百的俘虏,那俘虏也都是凶悍得紧,谭爷我是两手拿刀,一边砍流寇一边砍婆……俘虏,你那曾想过天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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