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残明 第205节

“带银子跑了,谁也没带。”小娃子呆呆的重复了一句。

二蝗虫收回鸭腿,在空中挥舞了几下,然后随手撕成两半,将不带骨头的一块给了小娃子,“曲掌盘子原来行商的,走过好多地方,学各处人说话一模一样,去哪儿都能活,咱们不行。”

小娃子咬了一口鸭腿,带着盐粒的鸭肉美味可口,他边嚼着边道,“这天下逃去哪里都不好过。”

二蝗虫几口就啃光了鸭腿,又意犹未尽的在腿骨上舔了几口,“其实额也不想去麻城,那边走过好多次,抢不到啥,不如扫地王那般往扬州去。”

“走扬州便是从和州、滁州去,那地方去年才走过,杨宝纛说路上抢不到啥吃食。”

“扫地王老爷的几个掌盘子说,去年打江浦没打下来,还死那许多人,今年去报仇去,定要把江浦城铲个干净。”

“二长家,以前我有个老厮养,他说这般抢杀一路,下次再去就没得抢的,以后天下都走遍了,又往何处寻吃食去。”

“想那些作甚,都没吃食了一起死了干净。老子杀的人多,这条命赚得够了,活一日就多赚一日,多杀一个就多赚一个。”二蝗虫摸出酒壶灌了一口,又递给小娃子。

“小娃子你最想去何处?”

“去安庆桐城。”小娃子拿着酒壶没有喝。

“安庆那里有个守备营。”二蝗虫眼神微微变化了一下,瞟了小娃子一眼。

“去年江浦那里上岸来的就是安庆守备营,后边滁州河边过来的也是他们。”小娃子看了看二蝗虫,“他们跟北边的官兵是不同的,额亲眼看到的,船运过来的兵,连马都在船上,还有炮。”

二蝗虫移开眼神,仰头看着昏黑的天空,“官兵厉害还去那里作甚。”

“我哥死在那地方,人杀多了也无趣,只有桐城的还想杀杀。”

二蝗虫嘿嘿一笑,“告诉你说,你若是觉着杀人无趣了,那是杀的人不对。杀男子、女人、小儿、老夫、老妇,个个的味道都是不同的。但最有趣味的是杀官,咱老子杀过最大的官你知道是啥。”

小娃子摇摇头,二蝗虫嘴角抽动一下嘿嘿笑道,“颍州城里边,抓到的一个张尚书,当过兵部尚书的,白胡子打理得比女人的头发还工整。”注:颍州城破时前兵部尚书张鹤鸣被杀。

他仰起头一副回味的神情,“咱老子捅了他三枪,胡子上全是吐出来的血,大官杀起来的味道是不同的。”

小娃子看着二长家的神情,似笑非笑的接口道,“下次抓到大官,也给二长家杀。”

二蝗虫一拍小娃子后站起来,“咱老子也帮你一起,杀到安庆去。”

“二长家,酒壶”

二蝗虫大步往自己营地走去,挥挥手道,“给你喝。”

小娃子收回酒壶,散布四野的篝火环绕在他周围,一眼看不到头,此时夜已深了,火光中偶有人影在走动,偶尔有突然的暴喝长声的哀嚎,随即又归于平静。

冬夜的寒意阵阵袭来,感觉前所未有的冷,小娃子两手垂下,似乎再没有力气举起,他抬头看着昏黑的天空,口中喃喃道,“谁也不带,走得去何处?”

===第三百零八章 令信===

桐城县挂车河镇,红色的队列正在穿过街道,路旁的百姓不时喝彩鼓劲。前方不远的石井铺就是府城大道与驿道的交汇点,由桐城深入安庆腹地的必经之地,在崇祯八年的寇乱中也遭遇了劫难。但好在当时桐城准备还算得力,乡镇收到了预警

,部分居民得以向乡间逃散。当时的八大王和扫地王忙着去潜山等县城,留驻时间较短,石井铺损毁很重,但挂车河市镇被烧毁的部分不大,到现在基本恢复了原貌。去年安庆平安度过了冬春的流寇活动高峰,主要还是受益于卢象升的滁州大捷,流寇被打成了分散的力量,无力攻击设防的安庆,只有小股流寇从山中骚扰潜山太湖,挂

车河虽有惊吓,但总体仍算平稳。石井铺是安庆东部的交通枢纽,控制着最重要的官方驿道和行人道,但其城镇损毁太大,庞雨便选择临近的挂车河驻军,原本此地曾驻扎有安庆守备营第二司,百姓是很放心的,今年进入十月之后,周围的寇情一天比一天紧张,第二司不时调动,基本就没在挂车河留驻过,挂车河原本就没有寨堡,基本就是不设防的状态。因此镇上很多

人已经逃往外地,首选的还是府城,在桐城有亲戚的则往桐城。

留下的人仍是提心吊胆,今日守备营从此地路过,也让当地百姓高兴,尤其看到了第二司熟悉的军旗,知道是原来驻扎的那支守备营,更让百姓莫名兴奋。

军旗下的王增禄脸色却并不兴奋,抬头看了看天色之后,看看天色之后道,“全司休整一刻钟。”他对身边的赞画军官吩咐完,漏斗被翻过来,沙漏开始计时,都由那赞画官自去安排,王增禄觉得比以前管一个局还轻松。其他营伍里面,专门的旗牌官一般是游击以上

才有的,现在庞雨给把总都配上,王增禄甚至自己都不用检验号鼓是否正确,几个赞画会互相检查,他更多精力用来考虑军队行动。

随着一声变令炮响,司属鼓号鸣起铜锣,五百余人的队列在官道上停下。再两声铜锣之后,队列纷纷坐下,各自喝水会干粮。

召集军官的唢呐声响起的时候,王增禄径自下了马,来到路边一个食铺内,卫兵找来店家。

“十二碗米汤。”

“十一碗!”王增禄说罢坐在桌边,一只脚踩在自己凳子上。那卫兵有点慌张,连忙又重新点过,王增禄也没有责怪,第二司平日在安庆行军也有惯例,行军中集合军官议事一般都在食铺,军律要求官兵同食,饭虽然不能吃,但可

以点米汤或糖水、茶水,平常都是十二碗,但这次要少一碗,因为有一个局被留在了潜山。

片刻之后,副把总、镇抚官、文书官、三名百总、步战游兵旗总、炮兵旗总、辎重旗总陆续到了食铺内,各自端起米汤喝起来。最后一名到达的是游骑旗总,步兵司下属的游骑主要用于侦察和传信,行军时负责警戒,休整时旗总要先确认前后哨马、左右架梁马信号旗,基本每次都是最后赶到。虽

然要辛苦一些,但月饷是按照骑兵司计算,比步兵普遍要高一级。

王增禄得到无警讯的汇报后,对在场军官道,“道台大人的命令,明日就要赶到孔城镇,后日要赶到枞阳,但方才守备衙署赞画房发来令信,给大家读一下。”身后的赞画军官上前一步,“接骑营塘报,太湖县鸡飞滩有四百流寇出山,确认为左金王一部,兹命令陆营第二司十一月九日前返回潜山天宁寨,收拢全司人马,设险固阵

囤积粮草,以待后令。安庆守备营兵房赞画室。”令信字面很简单,但内容并不简单,明天就是九日,因为道台衙门给的命令是明天要赶到孔城镇,而赞画室要求回到潜山天宁寨,从挂车河这里出发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方

向。

“识字的自己拿着看。”王增禄敲敲桌面,“这事难办,找各位一起来商议,有何主意就说出来。”为了显示自己夜读班的识字身份,吴达财伸手接过了军令,首先看到右侧十一位编号,守备营的军令格式与朝廷的不同,最右是编号,前四位是用天干地支,后面是七位

数字,编制规则由赞画室定,编号上有赞画室的章,结尾部分有传令兵的姓名和兵牌号,甚至标记了口音。每次必须先由接收军令的赞画核对无误,才能转交主官。采用这种麻烦的方式,是因为收集到的情报表明,流贼经常伪造公文,并多次靠这一招破城和引官军入埋伏,所以也并非是守备营独家发明,涉及寇乱的各个地方都在改变公文编码。除了公文文号,其他的令牌、令箭也都有相应的对策。吴达财在军队久了,知道兵凶战危,凡是涉

及军队的东西,往往都不怕麻烦。把令信传下去的时候,现场仍然很安静,众军官互相看着都没人先说话。按照守备营的制度,凡军议时参会者皆可以发言,而且不必按等级顺序,但大家此前都是听长官

命令习惯了,此制度实行不久,大家还是不习惯,一般都是不愿先发言的。更何况军议都要作记录,此事是要违抗某一方的命令,两方都是上官,谁也得罪不起。

王增禄见无人说话,直接点名道,“黄副把总。”黄副把总并不迟疑的道,“当以军情缓急来办,道台大人要咱们去桐城,是因三日前有流贼入枞阳,并烧毁社仓一处,但已被我守备营驻枞阳水营击溃,不过二三十人,是从小路经庐江来的,那条路水陆相间,走不了流寇大队,目前孔城镇已有第一司两个局镇守,流贼走不了大道去枞阳,不必为那么几十个流贼兴师动众。这种事已经遇得

不少,咱们去枞阳多半……多半又是白跑一趟,但太湖流寇查得明白,且有数百之多,若是上了驿道,就容易往内里走,到时候追起来就麻烦了。”

“那黄副把总的意思是回潜山。”

“下官建言回潜山,但若是大人说去枞阳,下官也定然遵从。”

副把总发言比较干脆,王增禄点点头,又看向文书官,“涂先生有何见地。”众军官也都留意着,这个文书官以前并不在编制中,这次改编之后才正式成为军官,跟副千总同级。最先大家都以为是跟衙门里面的书手一般的人,帮着写写算算,所以

军中常尊称先生。谁知道后面才发现,除了打仗之外,军中很多事情都要他同意,甚至包括军官晋升。分到第二司这个涂文书官三十多岁,从宿松来的,以前当过掌柜也在县衙做个书手,正好过年回乡逃过一劫,太湖城毁了之后逃到府城,一向是在中军写文书,被选为文

书官到第二司,成了一个丘八,是哭哭啼啼上任的,军中很多人其实都看不起他。

到军中之后一直都心不在焉,这位文书官从不跟着军中操练,但也不难为人,很少否决什么事情。

他埋着头道,“这些行军打仗的事情,下官就不参与了吧。”

王增禄客气的道,“虽是行军的事,但又不止行军,关系全司行止,本官想听听涂先生的高见。”

涂文书官想想之后道,“谈不上高见,但某觉着这事既要看先后,亦要看上下。”在场都是些老粗丘八,听了都不解,涂文书官接着道,“所谓先后,乃是道台衙门有令在先,自该有个顺序,先去了枞阳再回潜山。再曰上下,道台衙门为上,守备衙门为

下,上有令下从焉,连守备衙门都要听道台衙门的,此乃朝廷体制不可檀越。”

“那涂文书官的意思是仍去枞阳。”“某觉得该当如此,下官以前作文书的,知道这文书往来费时,多半是道台大人的军令还未发到守备署,只因军情紧急而直接调发我司,待守备署接到时,自会再发给咱们

,仍是要去枞阳,若是此时去潜山,违令不说还跑来跑去,徒费工夫罢了。”

众军官听了都不说话,连咳嗽都没有。

王增禄思索了片刻后转向镇抚官,这镇抚官虽然也是百总级别,但直属营镇抚体系,有执行军律的权限,地位比一般的百总要高,所以王增禄必须先征询他。

“下官觉得这……不如就驻扎在挂车河,派快马去安庆报庞大人知晓,也排快马去桐城报道台大人,请他们议定再行不迟。”

王增禄微微皱了一下眉,但并没有强迫,眼神继续往后面看去,第一个百总就是吴达财。

吴达财现在已经如愿升任第四局百总,他开始并不准备发言,但一直在观察王增禄,他留意到了王增禄方才的细微表情。这件事情很棘手,这位把总的意思很明显,不愿意一个人承担这个责任,所以让军议来分担一点,大家不说话就没达到目的,自己作为他的心腹,迟早要点到自己,但之

前并未跟他商量过,吴达财也在猜王增禄的立场。刚才的令信中,吴达财注意到一个字,是要求第二司“返回”潜山,第二司原本是部署在潜山三处地方,说明守备署根本就知道第二司离开了潜山,应该也知道是道台衙门

在调兵,这种情况下发命令,要么是太湖确实紧急,要么就是庞大人刻意为之,为的是明确军令系统。前面几个上官都发言了,而且意见相左,所以他也在心理思索该怎么说,才能不得罪的应付过去,此时王增禄看过来,吴达财都还没想好,情急之时,侯先生说过的话突

然出现在脑中。

“懂坐堂官就是懂了衙门?”

吴达财脑筋急速运转,口中喃喃道,“王把总是坐堂官,他想要的是啥,庞大人也是坐堂官……”他眼角见到一旁桌子上的随军书手,他正在那里飞快的记录方才的发言,吴达财熟读军律,知道这些军议记录最后会到达哪里,当日在太湖县城外修城时,庞大人命令撤

离的情景,再一次出现在眼前,接着是老领导焦国柞掉落的人头。

一切似乎豁然贯通,前面说的那些都只是枝节,眼前这非但不是难处,反而是一个天大的机会。

吴达财不等王增禄点名,径自站出一步道,“下官以为,涂文书官所言虽有理,但都是错的!”

堂中哗然,那涂文书官猝不及防,指着吴达财道,“你,你。”

王增禄盯着吴达财,神色有些凝重,但也没有阻止。“卑职认为,这不是前后上下的问题,军律第一条第三款,营级军令只出于赞画司,道台衙门若是有令,也该按体制发往守备衙署,由赞画房拟制军令发给我司。今日接到的命令确认来自赞画司,写得明白无误九日前到达天宁寨,那就该九日前到达天宁寨。”吴达财昂着头,“军令如山,军律第一条开章明义,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战场抗令者,斩!”

===第三百零九章 专责===

安庆守备署后衙,此处已经被改造为兵房专用场所,下属各室皆在后衙办公,与大堂的各房完全分割开来,往来的基本都穿着军服。

后衙正堂中正在军议,庞雨坐在正位,身后墙壁上挂着一张巨幅地图,地图范围包括了陕西、河南、南北直隶和湖广,地图上用红色标注了流寇活动的形势。

在长江北岸的巢湖至滁州之间,有数个中型的红色箭头,其中一个已接近江浦。

安庆位置的北方,密布着十多支小型的红色箭头,还有密密麻麻的红色交叉点,显示出最近在安庆北方的大别山区有大量的交战,虽然规模都不大,但证明山区流寇的规模不小,他们正在不停的试探。

在地图的更北方,两个触目惊心的巨大红色箭头从南阳出发,分别指向湖广和河南。

“接驻防六安州副将刘良佐塘报,其部内丁在固始方向遇贼,夜见火光十余里,另有霍山方向山内贼两股,于山外劫掠时被其部击溃,斩首百余级,贼首为革里眼”“接总理部院提塘官郑国梁塘报,据刘永福所部内丁报,贼大股于唐县至泌阳之间行军,所见数日不绝,贼首有闯塌天、曹操,另一大股贼经襄阳南行,贼头西营八大王、马守应,着各抚按严守信地,合力并剿”“接南兵部提塘官莫钰发塘报,江浦县于本月十三日于城内后山拿获流贼细作一人,名陈朴,凤阳人,去岁被掠入混十万营中,此番混十万与新贼紫微星合营,该贼受命打探江浦防卫兵马数目,言称在贼营时听高照有下江浦报仇等语,称有数百人潜往浦口、六合、仪征各处,各营另有过千人已于年中时过江,扮作百工、乞丐、僧道等入南京,有窥渡袭南都之意,着和州等地严厉清江,不许江船停泊北岸,要我水营严加巡查江段。”

已接任兵房司隶的杨学诗正在汇报各处军情,原本他只是赞画室司隶,兵房司隶由承发房司隶兼任,侯先生便身兼三职,既是承发房司隶,又是总书官和兵房司隶。

之后何仙崖返回安庆,虽然没有正式任命,但已经在承发房办事,现在侯先生基本只管军中书官系统。

众人安静的听着,今年的寇情严峻,特别是革里眼和左金王等部在山中度夏,俨然把大别山当作了基地,一入秋就四出掳掠,而安庆沿山孔道无数,官兵被牵制了大量兵力。

庞雨一边粗略的记录一边说道,“说一下友军的位置。”

“凤督辖区最近的官军为六安州刘良佐所部,人数约四千上下,滁州牟绶所部,人数约三千上下,寿州有川军一千五百,凤阳有浙兵三千并凤督抚标营三千五百;河南最近为总镇左良玉所部,目前在汝阳一带,人数约两万。”

“两万?”

侯先生惊讶的抬起头来,“总镇不过一营,何来两万之数。”

参会的其他人也十分诧异,寻常的军头都是吃空饷报虚数,恨不得只留下家丁才好,这个左良玉反而有兵额的六七倍之多。

“这个在下也不知道,这个数是从巡抚衙门来的。”

庞雨对于这点也有些存疑,但一时难以查证,只得让杨学诗继续汇报。

今年总体贼情并不比去年轻松多少,各处提塘官传来的塘报都表明,流寇从南阳分路,绕大别山分别向南和向东,官兵总体却比去年更分散,因为缺少了卢象升带领机动兵团,祖宽和李重镇的辽兵在南阳东北方向,更像在守卫开封。

“王总理一直在开封?”

“据说未远离。”

庞雨也有点担忧,他不了解王家桢的能力,但显然和卢象升身先士卒的风格有很大差别,针对流寇来去如风的特点来说,庞雨觉得卢象升这样接近前线更有效。

大明朝的军制如此,最大的军职就是总兵,直领的兵马就是三四千人,各支人马之间平时没有隶属关系,作战时很难统一号令,军令权都在官手上。

如果没有卢象升亲自领兵,滁州是不可能取得那样的大捷的。

王家桢坐镇开封不动,五省范围辽阔,情报和军令来回的时间动辄半月,流贼的动向随时都在变化,半月时间之后他们早已不在原处,王家桢的调度也就毫无意义,五省总理的设置本就是为了统一调度官兵,如果没有卢象升这样的高官就近领兵,各支官兵成了各自为战,跟流寇就打成了一团烂仗。

现在五省总兵力十万左右,能用于机动作战的大约不到半数,目前官兵的分布上,以河南最强,其次是凤阳辖区,整个湖广北部有一万五千左右官兵,主要是湖北抚标营和赴援的川兵、毛兵,最弱的就是应天巡抚管辖的安庆。

现在庞雨最担心的,是南阳分流的两大股流寇,在各处官兵的堵截下最后往安庆汇集,以流寇的机动能力,官兵调动不及,很可能变成流寇围剿安庆官兵。

“杨司隶说说安庆最新的部署。”

“潜山知县朱家相已领官民迁入天宁寨,钱粮等皆搬运完毕,并兴工修建天宁寨壕沟;太湖知县杨卓然仍领百姓建城不止,太湖沿山各乡多有团练乡兵,在各山口与零散流贼大小数十战,我部骑营哨探鸡飞滩,颇得乡兵之之助;宿松城工已停,百姓各备船只沿雷池岸停泊,夜间宿松空无一人;望江城头预备周全,桐城壮班抽调的三十人已到城中,专职指点社兵城防预备及作战。”

杨学诗端起水灌了一口,他年初在江浦受伤不轻,特别是脸上的创口,现在吃饭仍受影响,比起去年庞雨初见时,杨学诗已瘦了不少。

“按道台大人部署,眼下刘河各营江南援剿兵马两千一百人,分驻桐城北峡关、孔城镇、枞阳、太湖县城、铜铃寨等处,潘游击所部一千五百人,驻扎桐城县治,新勇营、道标营、军勇营分驻望江、枫香驿等处。

其余是我守备营所部,第一司仍驻扎桐城,第二司已”杨学诗停顿一下继续道,“已返回潜山天宁寨,因骑兵司侦得龙井关流贼蜂拥,为左金王所部,第二司近期将不调往他处”他说的龙井关,是太湖附近的重要关口,道路条件比其他小关好很多,山中流贼要出山,潜山太湖首当其冲。

庞雨举起手打断了杨学诗,“既然杨司隶说到了第二司,本官便接着说几句。

守备营是朝廷的兵马,但朝廷任命本官来操练调度,守备营全营官兵,只能听命于本官,军律说得明白,一切营级军令只出于赞画室,军令就必须执行!”

他扫了一眼参会的军官,最后落在侯先生身上,“至于本官听命于哪位大人,那是本官的事,本官也不是只听某位大人的,上面不止道台衙门一家,还有应天军门,还有凤督部院,还有总理部院,还有南兵部,还有京师兵部,要是人人都能来给守备营各司发令,那也就不用本官了,侯先生觉得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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