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兄弟同心,那流贼岂敢过清流关一步。但哥哥说的不是这个,而是那勤王的钱粮,所谓同进退,就是只进不退!”红色的瓜汁顺着嘴角流下来时,他转过身来看着庞雨,两眼神光电射,“咱们带着兵千里勤王,难道就不该给些钱粮?在滁州又逼退流贼,难道就不该有些赏赐?兵饷发了
再要回去,天下都没这个理,总不能我等还要自个贴银子勤王!”
庞雨连连点头,现在马先生已经到了,带来了正式的圣旨,全军停在滁州,准备返回浦子口,也就是说演出结束了,接下来票房的分成将是另一场混战。
举起右手的西瓜,庞雨也咬了一口,在河水中泡过的西瓜冰凉甘甜,暂时抵消了酷暑的闷热。
“大哥说得在理,我等一口咬定已经发给了兵将,万万收不回来。”“此事定要一条心,谁也不能松口。”许自强自信的道,“不怕那冯元飚,但张都爷在浦子口,此时回去定然被张都爷召见,说不得就要把钱粮吐出来,咱们就在滁州呆着,
张都爷苏州还有一堆急务,就看谁能耗,咱们一定咬死了,银钱器械一样都不退。”此番流贼在珠龙桥附近活动,恰好勤王军赶到,当地还以为是应天巡抚派来策应的,士绅第二天还组织了劳军,送了些粮食菜肉。许自强跟庞雨在一道,自感兵强马壮,
前面还有清流关挡着,一点也不惧怕流寇,滁州又有吃有喝,根本不怕与张国维拼消耗。
庞雨坚定的点头道,“那就如此,啥都不退!”
……
“马先生,粮食可以全退,被服也可全退,只是银钱器械确有难处。”
军营大帐之中,庞雨殷勤的端过一杯茶,亲自送到马先生手上。
“银子……”马先生平静的道,“庞将军说发给兵将了,这一路上又无处使用,冯道台的意思,自然还在兵将身上,着将官收回便可。”庞雨坐下道,“确已下发与兵将手中,马先生也是跟着都爷多年军旅,从营中丘八手里要银子,就跟夺他们性命一般,弄不好便闹出事来,此中情由,还请马先生在张都爷
那里代为分说。”马先生倒不逼迫,停顿片刻后道,“老夫与庞将军是老交道了,此番主理退返钱粮之事,庞将军也甚为支持,不像那许自强冥顽不灵,让老夫十分为难。按说这银子的事情
是该跟将军通融的,只是南京各衙逼迫,张都爷也难办,此番来前他跟老夫有言在先,若是不退的,便从拨发军饷中扣除,最后盘算下来,岂非跟退回还是一样?”
说到许自强的时候,马先生颇有点恼怒,显然许自强确实是丝毫不打算吐出来,让办事的马先生憋了一肚子气。庞雨很能理解马先生,与许自强这种人打交道,任谁也头痛,而且马先生还不光是处理南京的账目,还有江南十府解济的钱粮,两笔账在拨付时又混在一起,现在要分开
清理,够马先生头痛的。他此时说直接从后面军饷中扣,对衙门倒是最简单,但对军头很不公平。庞雨听了并不着急,他也是早有预料,因为要钱艰难但扣钱容易,张国维手中有折色本色的大权,随时可以把钱粮扣回去,说不定多的都扣了,所以赖着不还终是下策。除非是几个军头联合起来,让张国维投鼠忌器,才有可能把勤王钱粮吞进去,但许自强不太可靠
,与其等许自强卖自己,庞雨打算先把许自强卖个好价钱。“许总镇也非今日才冥顽不灵,对于钱粮,一向是风吹得进牛拉不出,在下劝他几次还被他骂了出来。”庞雨叹口气又道,“马先生不是外人,在下便明面说话,南京给的总数是二万一千两,在下只收到五千,这笔银子即便是兵将退了,在巡抚衙门里面转一圈,再还到南京各个衙门里面,能不能剩下二千两?张都爷从兵饷中扣除,无论是按
二万一千两扣,还是按五千扣,最终南京也是收不到这个数的,总归是一笔糊涂账。”马先生微笑着没有接话,他们都清楚衙门里面的勾当,银子过手雁过拔毛,打个对折是常态,勤王的银子从南京出来或许是三万两,过江到浦子口就变成二万一千两。庞雨的兵额占据接近七成,该拿一万四千两,但巡抚衙门户房的人说要见兵才发饷,庞雨多番活动,临去滁州前兵马只到了一千一百,户房账面发了九千两,但庞雨实际只到手五千七百两,官银占一半,其他散碎银子占一半,但成色就差了很多,实在银两可能只有四千出头,按两千七百兵额算人均一两多,还是庞雨和下级将官都不喝兵血
的情况下。当然庞雨也没有那么多兵,就算把船上水手算在内,他也只有两千一百余,勤王的陆军到齐大约一千四百人,主力是陆战司、亲卫司、部分第三司和直属部队。但即便如
此也只能分到三两。现在要反着流程再跑一趟,让兵将退款也罢了,衙门里面吃进去的,可比兵将更难吐出来,即便张国维也没办法,最终能回到南京各衙门的银两恐怕不到两成。所以无论
庞雨退不退,都肯定是一笔烂账。
“那庞将军觉得该如何了结此事?”“糊涂账糊涂算,兵将手中银钱确实无法拿回,南京最终也收不回去,中间却可想想法子。追钱粮的是衙门官吏,他们说了结便是了结,可在他们那里作文章。各项之中最显眼的是银子,正好刘若谷给了在下一笔银子,可以适当调用,南京各衙给的东西,有些咱们确实用得着,此次既然出了库,不妨与他们交易,他们得了好处,咱们落个
实惠,也好让马先生交卸差事。”
马先生看看庞雨沉思道,“庞将军的意思,还是给银子出来,但要换些物资回去,物资的帐面那些衙门更方便处置。”“正是如此。”庞雨压低声音,“便如当日接收之时,交接甲胄便只写的甲衣,五百甲衣可以是破烂绵甲,也可以是锁子甲,这东西兵部武库司、工部、中军都督府都有,他
们拿在手中无用,在我手中却有用,银子给与他们也无妨,如此就平了银钱的账目。”马先生点点头,庞雨说的不失为一种方法,就相当于交易之中另外一笔交易。由庞雨给银子,让南京衙门官吏得实际好处,但要把甲衣换成可用的甲胄。一件甲胄的价格基本都在二十两以上,庞雨五千两换五百件,约莫十两一件,是大赚的生意。衙门官吏得了银两,自然会把账目的水搅浑,让糊涂账乱上加乱,一切在大江两岸的衙门里
面消失无踪。
庞雨赚了甲胄,衙门官吏赚了银子,而对于马先生来说,只要南京不继续追究,差事就算了结了,确实皆大欢喜,最终吃亏的就是南京的公账。
南京给的东西里面有五百件甲衣,登记时庞雨专门来叮嘱,让不写明甲胄种类,一律只写甲衣,原来是在此处等着。
马先生想了片刻道,“他们库中甲胄总数仍是少了五百件,数目确实不是问题,弄些破烂棉衣进去也是甲衣。但需他们把破烂甲衣都换成合格甲胄,还不知能不能行。”
“先生不必担心,他们想拿银子,一定会想出法子来的。除了甲胄,南太仆寺的好马,也可以折价,有多少就交易多少。”
马先生皱眉想了片刻,似乎却有可行性,但他仍提出一个疑问,“若是南京各衙门仍是不愿呢?”
庞雨凑近过来低声道,“在下这里有个法子。”
“庞将军请说。”
“只要张都爷回苏州,南京各衙门必定就愿意了。”“好办法。”马先生脸上顿时露出微笑,张国维只要离开浦子口,南京就失了目标,再去苏州要账的成本就成倍增加,应天衙门肯定是要还的,但届时到了苏州,应天衙门
主场作战,欠账的成了大爷,拖也拖死要账的人,交割起来就更由不得南京了。而眼前的方案既方便又可以捞到好处,南京衙门的选择就显而易见了。
“就这么办。”
马先生出帐之时,庞丁又递过一张银票,马先生也没有看,在袖中接过便大步而去。
等马先生走远,庞丁才低声道,“少爷,勤王这笔买卖可划算?”
庞雨愣了一下摇头,“谁知道,但少爷知道另一件事。”
“啥事?”
“最近好像谁都比少爷我聪明,但今日少爷知道,讲做生意,还是我聪明些。”也不等庞丁回答,庞雨哼哼一笑转身回了大帐。
===第三百零一章 贺词===
南京城南库司坊,庞雨戴着个斗笠,带着几名亲随低调的走入坊内,准备去拜访阮大铖的石巢园。
这已经是去滁州之后的第十天,马先生走后三天,庞雨就再次回到了浦子口,不出各个军头的所料,钱粮的官司如火如荼,南京各衙门已经过江,天天跟应天的衙门纠缠。张国维按计划突然离去,带走了巡抚衙门办事人员,只留下个马先生和少量帐房,南京衙门也都是官场老鸟,短暂愤怒之后,开始按新的情况讨价还价,大致按照庞雨的方案进行结算。
之后的几天时间里面,各方谈妥了条件,庞雨给了九千两银子,买下五百副甲胄和一百七十匹马,其中的甲胄来自武库司、工部和中军都督府,挑选之后质量尚可,都是庞雨最缺的锁子甲和皮甲,守备营新编制有许多轻步兵,尤其是陆战队的特殊作战环境,只能使用皮甲,此类轻甲制作费时,安庆的工匠经验不足,装备缺口很大,这五百件足以解燃眉之急。
马匹则来自南太仆寺,同样以勤王的名义换了马,因为年初寇乱,太仆寺马匹转运躲避,中间损失巨大,这一百七十匹质量一般,能作战马的很少,但基本能作乘用马,太仆寺本意也是要回马匹,但庞雨在滁州是单独与太仆寺谈判,提前把马送回了江浦,太仆寺是被他拖得没有办法,不得不接受了低价。
其余的武备还包括三百腰刀、一万六千箭枝,火器合格的很少,庞雨选了几种外形看起来符合他理解的,鸟铳、鲁密铳各三十支,百子炮、二将军等每样两门,武库司懒得为这些火器争执,随便登记了一个燃放炸裂,就将账目做平了。
另外一边的许自强,据庞丁打听到的,许自强四百人实际领了一千三百两,他自己留了五百两,给一百五十名家丁发了四百五十两,下级军官又盘剥一点,剩下两百多步兵每人领到四钱银子,如果正常勤王,路上不抢劫的话,这点银子发给丘八让他们打建奴,估计也不用建奴打杀,自个就散得差不多了,所以庞雨现在很能理解,为啥官兵在辽东一触即溃。
因为庞雨脱离了统一战线,许自强只进不退的计划全盘落空,不但得罪了马先生,在张国维那里也减分不少,巡抚衙门打算扣下他的军饷,许自强两头吃亏,庞雨可说是把他卖了个好价钱。
除了这九千两,庞雨还花了二千多两各处打点,庞雨这次勤王不但没赚银子,还亏了六千余两,但换回去不少军资,跟南京各衙门的实权官吏建立了关系。这几千两银子对一般军头足够肉痛,庞雨这个欠钱大户却根本不在意。
只是这还没把阮大铖的费用算进去,守备厅会议之前就已经支付五千两,还算是阮大铖看人情给了折扣,所以庞雨实际的钱财损失是一万三千两左右。
到了石巢园的后门,庞雨敲门送进去拜贴和礼单,又给了门子二两银子,那门子认得庞雨,收了银子客气的请他们稍等,飞快的去通报阮大铖。
站在门外等候的时候,庞丁仍不死心的过来低声道,“少爷,这阮大铖已经收了一笔,而且他可能并未给梁洪泰送银子,为何还要送他一千两,他这银子也来得太容易了。”
“刘若谷事先询价其他掮客,价格都是六千七千,还不一定能办成,阮大铖只收五千,事情办得更漂亮,即便他没给梁洪泰,那也是他的本事。前面五千两是规矩,今日这一千两是客气,大家都客气,以后的往来才长久。”
阮大铖此次展示的实际影响力,远远超过复社士子,所以武备基本装船之后,庞雨便过江到南京以感谢的名义再次拜访,打算跟阮大铖长期合作,成为他的客户,下次能享受贵宾的报价。
“少爷还要跟他长久往来?”庞丁偏头看看门页低声道,“我总觉着这南京城里是个销金处,银子转眼间就不见了。”
庞雨听了笑道,“银子转眼间会回来的,上次给他的五千两仍是存在咱们银庄,银子去了又来,但事情办成了。”
庞丁正要再说,门页吱呀一声开了,门子以超过他们预期的速度返回,开门时阮大铖也已匆匆赶到门前,竟是亲自来迎接。
阮大铖热络的请庞雨入园,此时暑气已退,下人送来点心和酒,阮大铖便在池边凉亭里招待庞雨,有了此番合作,尤其庞雨办事之后又额外送钱,两人关系更显亲密,此时悠闲观赏园景,的确另有一番风味。
稍事寒暄之后,庞雨斟酌一下道,“此番除了感谢先生相助,还有一事叨扰,先生知道大江银庄正式开业在即,在下想请一二贵人的墨宝,登在江南时报之上以广而告之。”
阮大铖显然没听过这种说法,但大致能理解庞雨的意思,“将军说的这墨宝,只是写大江银庄四个字,还是说要写一篇贺词。”
“题字要,但更要紧是贺词,有开张大吉的意思,但又要写明大江银庄的过往,比如信誉实力俱佳,比如帮和州刘秀才,比如给勤王助捐军饷此类,所谓酒好也怕巷子深,就是让大伙看了都更知道大江银庄的实情,更信得过的意思,所以写的人必须是地位尊崇,士绅一看便觉得可信。”
阮大铖摸着胡须,他皱眉想了片刻后问道,“将军心中哪位贵人最佳?”
“在下也在迟疑,先生看梁老公是否合适?”
“梁洪泰那里”阮大铖略迟疑一下摇头道,“南京守备过于引人注目,再者来说,太监实权重但名不正,虽然留都里面当官的怕他,但士绅那里观感不佳,对你吸引士绅存银无所用处,反到容易引来言官弹劾,皇上最不喜太监与外人结交,梁洪泰也是明白的,是以即便去开了口,他必定也不会答应。不会应承的事,就不要去开口,对梁洪泰仍是私下结交最为妥当。”
庞雨点点头,他目前和梁洪泰已经建立起联系,但没有直接去说此事,也是担忧太监的名声,“先生以为该找何人更佳?”
“勋戚最为合适,权虽不大但地位尊崇,士绅吃这一套。老夫突然又想起一人,若是按将军方才说的,那最合适不过。”
“是哪位贵人?”
“虞山先生。”
庞雨惊讶的道,“钱老先生自然最好,但在下与他不熟悉,冒然提出是否有些唐突。”
虞山先生就是钱谦益,这个名字他是久仰的,此人是张国维的坐师,当过礼部侍郎又是东林大儒,在整个江南地区都名声赫赫,对于吸引士绅和商界,如果能请他写祝词,自然比太监靠谱,甚至比庞雨设想过的何如宠还要好。
阮大铖摸着自己的大胡子,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先前或许有些唐突,但是给银庄写贺词,又不是赌档。刘若谷助捐勤王,先前又义救和州刘秀才,请虞山先生襄赞义商开业便不同了。”
“只要虞山先生肯提笔,润笔费好商量,可否请阮先生代为说项,给先生也有一份心意。”庞雨大方的开口道,他现在不怕阮大铖中间拿中介费,相反阮大铖办事有成效,节约了大量的试错成本,给这点银子反而感觉是自己赚了。
阮大铖嗨一声,“虞山先生眼下也不是官场中人,此事老夫不过带话而已,小友就不必客气了。若是小友要表心意,下次虞山先生来看戏或谈兵,庞小友同来作陪便可。”
“虞山先生也要谈兵论剑?”
“钱先生一向是以边才自许的,如今跟老夫哈哈,既是诗友又是戏友,老夫去说应当是有七八成把握,还有最要紧一点。”阮大铖笑眯眯的,“他最近缺钱。”
大中街大江银庄新楼外的街道上站满了百姓,对着对面的油布遮挡的大楼指指点点,上面有不少工人在忙碌着。
随着下面工头的一声号令,一块块的油布落下,金碧辉煌的大江银庄出现在众人眼前,全楼以红色基调为主,门前两根贴满金箔的大立柱,门额上仍蒙着红布,朝街一边的窗页上全是玻璃,其中有规律的点缀着小块的彩色,是用颜料涂出来的,反射着阳光散发出耀眼的五彩色,引起街上群众的阵阵哗然,围聚的人越来越多,人人神情兴奋。
同在窗前的周月茹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巴一时合不起来,这惊讶的表情让庞雨的虚荣心得到了进一步的满足。
现在光看外立面,已经是富丽堂皇,窗户内还蒙着布,看不到里面的情景,这更勾起了围观者的兴趣,从大江银庄新楼开始修建那天,就保持了不间断的推广,用神秘感吊着大家的胃口。
庞雨自然进去看过,等到正式营业那天,相信南京众人更会被惊掉下巴。除了复社和青楼的先期推广,沿江各处码头的地推和广告已经持续了三个月,再有钱谦益在时报作贺词鼓吹,开业当天勋戚剪彩,开业之后就是报纸上的地毯式广告轰炸,庞雨谋划中的宣传已经基本都达成了。
此时两道宽大的条幅从银庄楼顶垂下,左侧上书“大江银庄将于十月初五日正式营业”,右侧则是“开业存银三百两每月领息四两”。
庞雨得意的对周月如道,“少爷这楼修得如何?”
周月如此时才把下巴合起,她转头看看庞雨道,“东家修楼倒是好看得紧,只是银子用得不少,如今又是三百每月四两的利钱,有利钱最高的官贷却不放,又雇了那许多账房和帮佣,不知东家怎生赚钱,以后又如何还上这本钱利钱。”
大江银庄的这个新楼用掉了二万多两,内部装修还有部分没有结束,最后估计要三万两,而此时修建一座城池,入太湖、潜山这样规模的县城,预算也就是五万两,大江银庄这样的大手笔即便在南京,那也是闻所未闻。
庞雨笑笑道,“跟你说了你也不懂,后面还要派来更多账房,你只管把他们教会了,以后只会差人,绝不会嫌人多。”
周月如白他一眼也不说话了,她最清楚庞雨的资金情况,安庆银庄有部分士绅存银,最主要是各衙门的预征银和建城银,早就挪用了不少,南京这边存银主要是与复社有关联的士绅,还有部分商人,修建新楼已挪用几万两,这次庞雨来南京又用了一万多,每次调几千两银子连眼睛都不眨,也不知用到了何处,这些银子都相当于是庞雨贷给了自己,银庄实际没赚到其他人的利钱,而且看不到庞雨有任何意思要补上,已经有很大的缺口,而且按这样的趋势会越来越大,她每每想起就彻夜难眠。
此时下面又一阵喧哗,原来是一群银庄的女侍从街上走入新楼,这些女子全都身穿白底蓝边的长裙,显得清丽脱俗,颇为符合此时秦淮的审美,如此整齐的打扮自然引起群众的兴趣。
员工招募完毕,正在街这边的临时场所培训,一切都准备好了,只等十月正式营业,方才的女侍都是去熟悉场地的。
庞雨叹口气道,“十月正式开张,可惜我可能无法看到那盛况。”
周月如低头道,“到时难道不能抽空来一下。”
庞雨抬头看看天空,“眼下八月底,进了九月流寇就该出山了。”
听到流寇两个字,周月如身体微微一抖,她抬头看看庞雨,“将军要走了么?”
“事情都办完,该回安庆了。”庞雨收回目光转向秦淮河的方向,“只剩一点小事还没了结。”
===第三百零二章 经验===
桃叶渡上的秦淮河水面飘动着薄薄的雾气,清晨的眉楼鸟语花香,窗外传入幽幽的洞箫声,李丽华在床上翻转一圈,她知道是顾眉在河边练曲,一般会练习半个时辰。
箫音突然发出一个破音,接着就没了声息,接着外边传来惊慌的叫嚷声,李丽华翻身坐起,皱眉听着外边的动静。
楼梯上咚咚的脚步声,片刻后李屏儿推门而入,脸色煞白的来到床前。
“娘亲,外边出事了。”
“何事这般惊慌。”
李屏儿结结巴巴道,“河岸边有死人。”
李丽华冷着脸道,“秦淮河中又不是没淹死人。”
“是是百顺堂那两个内应。”
李丽华脸色一变,匆匆起身批好衣服下楼,途中遇到顾眉,由矮个丫鬟扶着从河边回来,脚步有些飘忽,显然受到了惊吓。
河岸上已经站了不少人,她推开面前挡路的女子来到河岸上,只见两具尸体面朝上漂浮在水中,细看面容时,正是百顺堂中的眼线。
李屏儿心跳得厉害,脸上反而更加苍白,她声音颤抖着道,“昨晚护院出来巡查还没有,定是半夜时划船运来的,否则岂会刚好停在眉楼边,多半是那位庞游击干的。”
“不要惊慌。”李丽华把目光从尸体上移开,“他杀这两个人就是没胆子向老娘下手,但又忍不了那口气,此事就此了结,反倒是该放心了。”
李屏儿点点头,但手脚不停的发抖,李丽华说的有道理,若只是抢夺百顺堂一事,此时就该暂时放心。秦淮河上妓家林立,打行青手互相打杀也不是没有,但这般无声无息杀人示威,仍是十分少见,显然这个武人的实力不是那些打行可比,对于李屏儿来说,有把柄在这等人手中,担心只会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