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残明 第131节

旁边飞来的几只弓箭击中外侧矛手,大部分撞上锁子甲后跌落,有两支破开了锁环,却耗尽了能量,入肉少许就挂在身上,那矛手紧张之中浑然不觉。

有了那盾手争取的时间,后面流寇的混乱稍定,在一名掌盘子的指挥下排出了三四个矛手,手执长短不一的长矛、线枪。

进攻的守备营士兵收到对方长矛威胁,速度立刻大减,双方隔远互相用长矛刺杀,流寇的矛手挥舞长矛、线枪,横向拍打守备营的长矛,让守备营矛手无法攻击,官道上一片啪啪的枪杆拍打声。

流寇后排几声大喊,从前面肩膀之间飞出两个铁骨朵,两声噗噗的闷响之后,一名前排守备营矛手扑跌在地,另外一名矛手被击中肩膀,攻击能力也大减,双方停止在交战线上。

前排倒下一个,后面就各自补上一人,倒下的人层层叠叠,官道上的血水四处漫溢,浑浊的泥水中漂浮着片片红色。

守备营攻击势头停顿,后方一些手执线枪的流寇从马群中挤过,赶来前方增援。

王增禄头顶上双方的箭矢带着风声交错而过,守备营的弓手距离更远,训练也不足,大多只能达到射远的等级,但仍对田埂上的流寇形成了牵制。

流寇方面射出的箭支已经大量减少,但此时的守备营大队拥堵在官道上,大部分都没有甲具,只要往那边随便射出,就一定能命中目标,接连不断的长矛兵倒下官道,溅起大片的水花,第二局外侧队列伤亡惨重,后排不断的往上补充,队列已经短了一大截。

此时多停顿片刻,就要付出更多的伤亡,王增禄心中焦急,视野中看不到三个旗队长的身影,拥挤喧嚣的官道上无法有效下达命令。

“投标枪!”

王增禄朝着周围的刀盾兵大声嚎叫,听到的刀盾兵取下身后背负的标枪,朝着官道上的流寇投掷。

标枪接二连三飞向官道,几名流寇应声而倒,拥挤的官道上不需要瞄准,跟弓箭一样,只要投出就一定会命中,标枪对于没有甲胄保护的流寇有凶猛的杀伤力,倒下的流寇在地上挣扎,投完标枪的刀盾兵凑到官道前,用腰刀朝流寇的腿部挥舞,流寇则居高临下砍砸藤牌,防线一片混乱。

路面上有人在指挥,流寇防线的乱局,让守备营长矛兵能以多打少,一轮进攻刺杀两人,流寇仓促组织的防御再次崩溃,剩余的三排流寇乱成一团,拥挤着往后退去,马匹阻挡了退路,流寇互相推搡着抢夺挤入马群的通道。

王增禄稍稍松口气,移开盾牌从边缘看过去,田埂上的流寇弓手也发现了前线正在溃散,纷纷往官道逃回,但由于前线的退缩,马群受到惊吓后退,官道已经很拥挤,那些弓手一时逃不回去,堵在田埂与官道的交接处,有些直接跳下水田往北逃窜,凶悍的则抽出兵器往前迎战刀盾兵。

这些北地来的弓手少有在水田中的经验,他们移动缓慢,但仗着搏斗经验更丰富,与那些刀盾兵打得难解难分,到处水花四溅。

后面更多的流寇下了官道,从水田中艰难的往前方移动,没有王增禄的命令,后方守备营的士兵也不断有人离队跳入水田,战场逐渐扩展到了官道两侧。

但王增禄记得庞雨的命令,最重要的仍然是官道,只要攻破官道的抵抗,那些水田中的流寇就被截断了退路,王增禄对官道上的矛兵吼道,“继续进攻!”

路面上长矛兵已经占据优势,用长矛疯狂刺杀不及逃窜的流寇,官道上惨叫连连鲜血狂飙,流寇尸体已经铺满那一段路面。

惨叫声响彻官道,拥挤的马群开始躁动,这种聪明而胆小的动物早已感受到了危险,连绵的马嘶声此起彼伏,一匹灰色的马被挤得站立不稳,哗一声跌入水田,在田里淤泥中站立不稳,惊慌的挣扎着,扑腾起大片的水花。

正在此时,王增禄看到前方官道上,一名蓝色箭衣的流寇在马镫上站起张望,随即嚎叫几声,有刀斧在马群之后挥动,随即血珠飞洒在空中,后方的马群瞬间炸窝,温顺的战马变成了惊马,不顾一切的朝南边逃窜。

混乱在马群中传递,数十匹马惊慌的冲撞,正在马群中准备增援前线的流寇瞬间被吞没,更多外侧的马匹被挤出官道,落在水田中拼命挣扎。

拥挤的马群踩过流寇的身体,跌跌撞撞的向矛阵冲来,前排的士兵面对这些五六百斤的动物,都在惊慌的往后退缩,面对眼前的长矛,前方的马匹拼命要往侧面闪躲,却被后面的马匹疯狂推挤着,终于一头撞上矛阵。

矛尖刺入了马匹身躯,矛杆啪啪的折断,马匹惨烈长声嘶叫着撞入人群,响起连绵不绝的撞击骨折声,马群强大的动能释放在接触线上,人马堆叠成混乱的一团,各自后方的马匹和人群被推挤得纷纷跌落水田。

王增禄目瞪口呆,他对马匹没有丝毫经验,没想到流寇还能想出这样的主意,面对眼前的一片混乱,想不出任何办法。

第二局只剩下三十人左右还在官道上,前方死伤惨重,与马匹混杂在一起,随时可能崩溃,而后方就是督战的镇抚队和第一局剩余人马,他们的长矛已经放平,王增禄丝毫不怀疑他们会杀死所有溃兵,第二局要完了。

正在此时,官道上响起一个声音,“留在官道,后退者死!”

惨烈的马嘶声不断传来,吴达财口干舌燥,后背已经被汗水湿透,他也不知到底是等了多久,不远的地方杀声震天,外边官道上一片杂乱的叫喊声。

关城肯定是派兵出来救援,交战的地方不远,但吴达财的角度被对面房屋挡住,看不到南边的情况,对面房间的姚动山一直在墙缝中朝南边张望,这次终于举起了三个指头。

这是他们平日演练时候的手势,终于到了进攻的时候,吴达财脑袋中一片空白,眼睛只盯着那三个指头他宁愿早些冲杀,比这样的等待着胡思乱想好百倍,稍稍站起身体,来到董明远侧后,虽是准备冲出去。

姚动山刚收起一个指头,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门前,他穿一身红衣,正朝着那匹马的方向走去,口中骂骂咧咧,刚走到门口发觉不对,停下看向屋中,见到了满屋白色短褂的守备营。

双方都没有反应过来,这流寇打个赤脚,走路没有声息,而守备营这支伏兵没穿胖袄,他还以为是自己这方的人,眼光疑惑的在吴达财和董明远脸上来回看着。

“你们”呆了片刻后,那流寇下意识的伸手指着面前的吴达财。

吴达财脑袋中嗡的一声,突然呀一声大喝,猛地冲出门外,带着手中截短的七尺长矛疯狂的掼向那流寇。

===第一百九十四章 伏兵===

长矛凶猛的杀入那流寇的腹部,吴达财冲势不减,推着那流寇朝着对面泥土墙撞去。

咄的一声闷响,手中的枪杆一滞,传来猛烈的阻力,穿出的枪头扎在泥胚墙上,枪杆微微弯起,死死将那流寇钉在墙上。

老毛竹制成的枪杆剧烈的抖动,吴达财双手被震得发麻,几乎要脱手。

那流寇双手握着枪杆,直直看着吴达财的眼睛,口中发出凄厉的惨叫。

屋中爆发出一阵呐喊,所有伏兵同时声嘶力竭的嚎叫,姚动山带头从吴达财的身边冲出,从被包围起,他们就一直被沉默和恐惧环绕,精神早已到了崩溃的边缘,此时都进入了疯狂的状态,两个屋的士兵跟着姚动山蜂拥而出,朝着官道冲杀过去。

吴达财两眼血红的一拖枪杆,竟然没拖出来,他处于亢奋之中,根本无暇留意枪杆被流寇双手抓着,一脚踩住那流寇胸口,像挖土时摇锄头一样,将枪杆摇晃几下,那流寇惊恐的面孔扭曲着,大张着的口中不停吐出大股的血水吴达财死命的往上一拉,流寇身体猛烈的一抖,终于将枪杆抽出,鲜血随之喷出,要是在平时,吴达财早吓得魂不附体,但此时在肾上腺素的刺激下,就像司空见惯一般转身就走,跟着身边那些白色的人影一起冲向官道。

废墟外的官道上混杂着大批流寇的步骑兵,他们都没反应过来,眼看着一群白短褂的人突然朝自己冲过来,没有想到会在这里受到攻击。

蜂拥的守备营长矛兵转眼即至,凶横的撞入混乱的流寇队列中,锋利的矛头刺穿皮肉,惨叫声连天响起,这截官道上的流寇遭遇突如其来的攻击,瞬间崩溃,两头都是拥挤的队列,逃散的流寇纷纷往西跳入水田,附近的流寇不明就里,炸窝一般跟着溃散。

姚动山身穿一件锁子甲,口中大声喝叫,手执长矛带领矛兵向北冲杀,步骑混杂的流寇混乱不堪,完全无法组织起有效的防御。

流寇的步卒大多由厮养组成,这些人衣衫褴褛,手持各种粗制滥造的兵器,既无战斗技能又无纪律性,平日搜罗民间物资,攻城时承担体力劳动,野战充当流寇群落中的炮灰角色。

有流寇管队的武力督阵时,可以勉强上战场凑人数,但一旦真正遭遇强敌攻击,往往一触即溃。

这一段官道上就有大量的厮养,很多还抬着竹制的梯子,原来是准备用于攻城,谁知道半路就被阻挡在官道上,这里虽然混乱,但毕竟离交战的地方还有些距离,还能维持住组织度。

此时遭遇突然攻击,附近的厮养瞬间崩溃,低下的纪律性与组织度,使得混乱一波波扩大,那面巨大的红旗被人扔在地上,方才高踞马上的那头目不知所踪,官道上密集的流寇队列如同推骨牌一般节节崩溃,朝着两侧水田四散奔逃。

冲出的长矛手大声狂喝,吴达财站在前排,不管是人还是马,只顾朝着一切能动的东西刺杀,什么训练什么木球什么要害忘得一干二净,唯一能记住的只有乱捅乱杀。

他已分不清方向,不知跟在谁的后边,看到不是白褂的就一枪桶去,不时被脚下的尸体绊得摔倒,也感觉不到疼痛,起来又跟着那些流寇的队尾追杀。

前方有几名流寇的马兵,被拥挤的厮养推挤着,马匹发出恢恢的嘶鸣,在人群中惊慌的打转,两个厮养被踩到马蹄下,那马兵在奋力控制坐骑,企图往北逃走。

吴达财已经追到最近的一名马兵身边,面对那五六百斤的马匹丝毫没有感觉到害怕,径自一枪朝着那马头杀去,长矛从马的侧脸刺入,马头瞬间往右偏转,鲜血顺着矛头喷涌而出。

那马长声嘶鸣前蹄扬起,落地时失去控制,整个马身倾倒下去,背上的马兵惊叫一声跌下马背,在地上翻滚一圈直接往田里跳去。

伤马四蹄在地面乱蹬,一个不顾一切冲杀的长矛兵经过它身旁,小腿骨被马蹄蹬断,跌在地上痛苦的扭动。

吴达财照着马头连连刺杀,其他矛兵也围着伤马一通乱桶,马身上鲜血四射,马腹的伤口流出大堆的内脏和肠子。

马蹄无力再蹬动,旁边一个人影踩着马身冲了过去,追赶前面崩溃的流寇,吴达财赶紧跟在后面,踩在马身上时一个不稳,跌在那堆肠子上,有股难闻的腥味。

身后的矛兵已经从旁边跑过,吴达财无暇清理,带着满脸血污赶紧跳起追赶。

他没有任何累的感觉,精神极度的亢奋,前面的人影很熟,是那个歪脸,他已经追上流寇队尾,这一段的流寇还没溃散,但逃窜的厮养和他们堵在一起。

歪脸第一个赶到,他的藤牌已经不见了,只剩一把腰刀,照着那些混乱的厮养乱砍乱杀,等吴达财赶到时,歪脸的腰刀刀刃只剩下半截,歪脸浑然不觉,挥动着那半截的腰刀还在疯狂砍杀,刀身血红,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随着歪脸的挥动洒出串串的血水。

矛兵随后赶到,照着毫无抵抗的流寇排枪刺杀,这一小段官道成了杀戮地狱,混乱的步骑兵堆在一起,受伤的马匹在地上拼命挣扎,随着它们的挣扎,一道道血箭喷射而出,路面上血流成河。

废墟前后的流寇乱成一团,各自往反方向逃窜,但前后都有阻挡,南边的一些马兵前后受敌,慌不择路的策马跳入了水田中,有了带头的之后,后面许多拥堵的马匹跟着往水田中跳下。

大部分水田已经收割,有些多余的稻草漂浮在水田上,水下被农民踩出无数的泥坑,许多马匹跳下之后站立不稳,将骑手摔入田中,这些流寇多半来自北方,少有种植水稻的,对于水田毫无经验,徒步的流寇在水田中步履维艰。

蒋国用脸上青筋暴起,又有一名第二局的士兵转身逃回。

“迎面来者,皆我之敌!杀了!”

蒋国用嚎叫一声,前排几名长矛兵齐齐出枪,将两名溃兵杀死在阵前。

这已经是杀死的第四名溃兵,前方官道上,人和马的头拥挤在一起,四周水田散布着双方的士兵,落水的马匹在淤泥中挣扎。

两名溃兵正从水田中往回逃,蒋国用朝着后面的箭队吼叫一声,一排弓箭飞出,水田中的溃兵大声惨叫,倒在水田中挣扎,周围的泥水很快现出了红色。

蒋国用已满头大汗,他能感觉到阵列周围士兵同样人心惶惶,他的视野有限,看不到前方全面的战况,只能听到喊杀震天,震撼着每个人的神志。

现在全靠平日训练出的纪律性约束,不知还能支撑多久。

后方还有第三局,同样得到了杀溃兵的命令,这狭窄的官道上无路可退,如果自己退回去,也照样会被杀死。

前面第二局的士兵还在坚持,有旗队长和队长在大声指挥,这些参加过桐城守卫战的老兵起到了中流砥柱的作用,最前面的惊马被挡住后,后面的马匹失去了冲击力,但双方堆积的尸体有一人高,完全堵塞了官道,第二局前进不得也无法后退,形成了一个僵局。

蒋国用不知道是否该带矛兵从水田绕过去,但又害怕一旦进入水田,第二局无人督阵,就会完全崩溃。

正在不知所措的时候,前方山崩海啸一般,蒋国用来到路旁一张望,官道上所有的流寇都在逃窜,密密麻麻的人影跳入两侧水田。

整个北峡关外的盆地人喊马嘶,无数流寇在水田中往北挣扎逃命。

蒋国用兴奋的一拍手,“下田绕过这段,上官道追杀。”

后方一通密集的鼓响,蒋国用回头一看,关门重新打开,守备营的将旗刚从门洞中出现。

庞雨在将旗下快步行进,他带领的剩下的三个局,融资完成后他已新招募了两百多人,还未能完成训练,但此次都带来了桐城,总人数有九百余人。

按照史可法的安排,他带了近四百人进关城,其他都在关城之南,此次没有预备到大战,前面三个局出击之后,才调集其他五百余人进关城。

官道上的战况出乎意料,残酷程度超出了庞雨的预计,正面进攻的守备营主力被流寇阻挡了攻势,第二局伤亡惨重,不时有溃兵出现。

庞雨在城楼上看得心急如焚,特别是庄朝正的第三局,在进攻受阻的情况下依然留在官道上,没有让长矛兵从水田进攻,这部分兵力没有产生作用。

倒是不少士兵自发的跳下水田,从官道侧面进攻,但如此一来,军队编制已经混乱不堪。

城外的五百人在关门内尚未集结完成,那支小小的伏兵意外的击溃了流寇大队,庞雨立刻下城楼带兵增援。

此时他既亢奋又紧张,流寇大队已经崩溃,跳入水田的人速度肯定不会超过官道,东西两侧水田外各有一条河流,这些流寇来自北地,不识水性的占多数,他们已经无法逃脱。

关门外的街道很快走完,第三局的人已经和第二局混在一起,前面的人在清理路上尸体,把人马尸体推倒水田中,第一局剩余部分的人正在水田中绕过,庞雨心中怒火中烧,走到第三局的队尾,见庄朝正提着刀在最后一个。

庞雨大步走去,还不等他发火,却听旁边的庞丁低声喊道,“大人,咱们别追了。”

庞雨回头一看,见庞丁盯着后面道,“潘可大和许自强也出来了,咱们追过了的话,他们要抢马抢人头。”

庞雨一看,果然北峡关铁门没有关闭,两面红旗正从关门出来,前面都是骑兵,旗帜向后飘着,他看不到上面的字,但猜也猜得到是潘可大两人。

“徐愣子!”

“是,大人。”

“带人堵着街市路口,不准人过来,就说前面太乱了。”

徐愣子呆呆的点头,回头往最后面去了。

庞丁低声道,“要是史道台来了,这个徐愣子挡不住,要不然咱们不要追流寇了,把马和人头收了再说。”

庞雨瞥他一眼,“仗还没打完,我留着挡许自强他们,让第五局下田帮着追杀溃散流寇,第四局、第六局和辅兵沿官道进攻至小关铺驻守,先剿杀了这关城周围的流寇,明天本官要追到舒城去。”

===第一百九十五章 报道===

小关铺北面一里的官道上死伤枕籍,到处是凄惨的嘶喊,吴达财大汗淋漓,趴在地上呼呼的喘气,旁边身影蠕动了一下,吴达财在地上捡起长矛,抓住靠近枪头的地方,朝着那人的腰戳了一枪。

没有什么力道,准头更是不够,只擦掉了那人腰上一点皮肉,吴达财粗重的呼吸片刻,爬到那人身边,双手握着枪杆照着心窝拼命戳去,枪头噗的一声扎了进去,那人抖了一下,终于不动了。

吴达财全身瘫软,一下仰躺在地上,眼睛闭起也是明晃晃的,太阳当空炙烤着大地,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四周还有人在呻吟,大多都是被流寇自己踩踏的,吴达财也没工夫去管了,这个时候要是来一个流寇,能轻松要了他的命。

从埋伏的地方到这里,他是一路杀过来的,数不清戳了多少次,也不知道杀到没有,更不知道怎么就躺在地上,中间的记忆是模糊的。

吴达财感觉口干舌燥,从发现流寇到现在,他根本没想起喝水的事情来,伸手在腰上摸了一下,椰瓢不知所终,想去田里喝水,一时没有那个力气,他只得放弃了打算。

迷迷糊糊的躺了片刻,听得附近有嗬嗬的低吼,吴达财艰难的爬起来,撑着一支手臂张望,只见前面不远处,一个穿白卦的人不停的挥动着什么,动作有些吃力。

吴达财恢复了一点力气,口渴的感觉更强烈了。

在地上茫然的看了一圈,眼睛最后落在刚才杀死的那人身上,因为隔得太近,这是他开战以来第一次认真看流寇的脸,那人大概也不到三十岁,眼睛微微翻着白眼,嘴巴半张着,就像是一声惨叫没有发完,生命就消失了。

他上身穿着一件破烂的衣衫,右边衣衫散开在地上,半边身体完全露在外边,矛尖的位置还在缓缓流出黑红色的血水。

他显得很瘦弱,露出成排的肋骨,肩上有扁担磨出的痕迹,脚上是一双草鞋,身边丢着一把草叉,叉头都是钝的,与村子里面其他当家人没有什么差别,如果出现在农田中,这就是一个最普通的农夫,但他躺在这条官道上的时候,却叫做流寇。

吴达财呆呆的看了片刻,尸体外侧的一个葫芦吸引了他,吴达财趴在那人的尸体上,伸手够到了葫芦,也许就是这个人的。

摇了一下,里面还有水,吃力的拔下了塞子,吴达财准备把葫芦口放在嘴里,想想后举高了一些,仰头接着水流。

水已经被太阳烤热了,但入喉仍是感觉清冽无比,溅出的水让身体感觉到舒适。

葫芦的水很快倒光了,吴达财坐了片刻,感觉又有了精神,吃力的站了起来,手一举准备把那葫芦扔了,迟疑一下又将葫芦挂在腰带上。

最后看了一下那人的脸,吴达财踩着他尸体,将长矛拔了出来,踉跄着往前面走去。

首节 上一节 131/272下一节 尾节 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