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加入航校到进入飞行基地，翟曲飞也的确给军统传递了一些情报。
可在八路军飞行基地，让他感受到了真正的关怀。
正是因为心里有鬼，所以在听到马自华的骂声中，翟曲飞才会特别难受。
“老马，或许国府那边也有自己的苦衷呢。”
“苦衷？屁的苦衷！他们自己打不过鬼子，却对自己人呲牙咧嘴，算什么英雄好汉？”
说罢，马自华用疑惑的眼光看着翟曲飞：“老翟，你怎么突然帮国府说话了？”
“不，没什么，只是咱们毕竟是中央航校出来的，国府也算对我们有教导之恩吧。”
翟曲飞有些慌乱，随口应付了过去。
马自华却沉默了。
是啊！
一面是国府的教导之恩，另外一面却是为了家国天下，在面对选择的时候，其实也没什么好犹豫的。
若是忠义不能两全，那就舍生取义！
此时主席台上的袁立已经讲到齐鲁纵队被KMT的进攻，造成了上千人的损失，更是让飞行员们躁动起来。
只有翟曲飞，低着头不敢见人。
越是听到八路军的损失，他的心就是越痛。
明明说好了大家一起合作打鬼子，为什么要在下面搞这些小动作呢？
翟曲飞想起了考入中央航校之前，老父对他的殷殷嘱托：“儿啊，你家中还有兄弟二人，你此去尽可安心抗日，早日把鬼子赶出我们的国土。”
他仿佛看见了家中老父和两个兄弟，在自己人的屠刀下默默流泪的场景。
片刻之后，翟曲飞站了起来。
“报告首长，我要举报！我是军统的特务！”
第3章 这才叫格局
袁立很兴奋，没想到自己的计划居然真的实现了，他看着翟曲飞的眼神都在放光。
可翟曲飞身边的飞行员们却坐不住了，纷纷用诧异的眼光看向翟曲飞。
迎着同伴们异样的目光，翟曲飞又是内疚，又有前所未有的轻松。
背负在身上两年的秘密彻底曝光，反而让翟曲飞得到了解脱。
马自华只觉得不敢置信，他抬起头，看着翟曲飞的脸，仿佛是想重新认识他。
同时马自华也极度不安，因为他跟翟曲飞关系最好，平时往来最密切。
现在翟曲飞自爆身份，马自华也开始自危了。
他倒是心中无愧，可在国府的经验告诉他，一旦跟间谍特务扯上关系，必然不会是什么小事，他这个翟曲飞的好友，肯定会被重点审查盯防。
其他飞行员跟马自华有相同想法的，也不在少数。
本来还很躁动的飞行基地，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尤其是从兰州飞行基地过来的飞行员，几乎是人人自危。
苏政委坐在一边，将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
他知道，袁立还太年轻，处理不好这种事情。
于是他站了起来：“翟曲飞，你要想清楚自己所说的话。”
翟曲飞沉默了片刻，再次抬起头的时候，眼中已经全是坚定。
“没错，我的确是军统的特务，加入航校两个月之后，军统找到了我，许诺给我不少报酬，于是我就答应加入了他们。”
苏政委点了点头：“嗯，情况我们都清楚了，坐下吧。”
诶？
苏政委的反应，让翟曲飞愣住了。
不仅是他，其他兰州基地来的飞行员，都露出疑惑的表情。
在国府的时候，要是发生这种事情，保证上峰会大发雷霆，立刻调遣部队把所有人都控制起来，然后让特务挨个进行审查，各种拷问手段层出不穷。
这些加入八路军的飞行员，有不少都是在李金水和柳本善逃脱事件中受到牵连，被国府特务狠狠拷问过的。
袁立察言观色的水平见长，看到飞行员们的反应，笑着对苏政委道：“苏政委，看起来大家伙很不放心呢，要不你就再说几句？”
“好，那我就啰嗦几句。”
苏政委没有走上主席台，而是走到了翟曲飞身边，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然后苏政委看向飞行员们，说道：“大家不用紧张，我们不搞特务政治那一套，我相信大家来参加我们八路军，就是抱着驾驶飞机打鬼子，守护我们自己的天空的理想才来的。”
“翟曲飞主动承认了自己的身份，这说明什么？”
“说明我们的事业是正义的，我们的抗战是受到大家支持的，也说明了KMT搞的那些小动作不仅上不了台面，也狠狠伤害了那些真正想要抗日，想要救亡图存的仁人志士的心！”
“我们不会那么做！”
“就算这里面有风险，我们八路军也会用实际行动告诉大家，来了我们八路军，那就是我们的同志，是我们的好战友，是我们值得托付的伙伴。”
苏政委这番话掷地有声，兰州基地来的飞行员顿时就被震住了。
格局！
这就是格局啊！
跟国府那边小家子气的各种监视怀疑不一样，八路军是有真正理想的队伍。
马自华只觉得鼻子酸酸的，喉咙有些堵得慌。
作为第一个应该被怀疑的对象，短短一分钟时间，马自华觉得自己是从天堂掉到了地狱，然后又被苏政委重新拉上了天堂。
罪魁祸首翟曲飞却是先一步哭了出来，一把狠狠抱住了马自华。
“老马！对不起！是我差点害了你，但请你相信我，我是真的想开飞机，我是真的想打鬼子！”
马自华本来就是强忍着没让眼泪落下来，这时候被翟曲飞一激，也是跟着掉下泪来。
“他娘的！你他妈差点害死我你知不知道，你他妈差点害死我你知不知道。”
见两人情绪激动，其他兰州基地来的飞行员也是眼中含泪，苏政委赶紧安抚道：“好了，大家伙情绪别那么激动，虽然翟曲飞同志主动承认了错误，但该进行的一些询问，我们还是要做的，大家坐下，继续听袁组长讲话。”
马自华松开了翟曲飞，狠狠锤了他胸口一下：“老翟，你小子给我记住了，这是你欠我的，以后上了战场，哪怕是死，你也得比我先死。”
“嗯，我记住了。”
说罢，马自华又转过身，看向跟他一起来的飞行员们。
“弟兄们，多余的话咱们就不多说了，这一个多月来，八路军对咱们这些飞行员怎么样，我相信大家心里有数，人心都是肉长的，就算是一块冰，捂了这么久，也该捂热了！我丑话说在前头，如果还有其他人也是军统的特务，最好趁现在说出来，我老马代表兰州基地飞行队可以当做没看到。”
他扫视着众人，却见没有人开口。
老马这才满意点头：“很好，正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在国府的时候，KMT防我们这些飞行员，跟防贼一样，为了不让我们去打鬼子，甚至还把飞机都开走了，让我们这些飞行员空有一身本领却无处施展！现在八路军给了我们机会，我们不能再走错路了，之后大家伙打起精神来，跟咱们八路军的飞行员同志们好好学学，什么叫不怕苦不怕累！我们兰州基地的飞行员，要跟八路军的飞行员比一比，谁先成为真正开上新飞机的那一批飞行员，大家伙说，好不好？”
“好！”
众人纷纷响应。
马自华轻轻擦了擦眼角，又对苏政委道：“政委，多谢你、多谢八路军对我们这些飞行员的信任，大话我就不多说了，以后您就好好看着我们这些飞行员的表现吧。”
“嗯！我等着你们。”
苏政委微微一笑，转过身来的时候，冲主席台上的袁立微微眨了眨眼睛。
袁立只能竖起大拇指。
果然不愧是原386旅政委，搞思想工作真是有一手。
这些兰州来的飞行员，到八路军飞行基地才不到两个月，竟然就已经开始接受了八路军的思想，厉害！
现在排除了飞行基地的特务，飞行大队就可以放心加紧训练了。
不过在那之外，国府搞的这个所谓限制异党活动办法，也必须要进行反击！
第4章 在遥远的地方
七月底的桂林，天气已经开始热了起来。
即便地处边陲之地，也依旧能够感受到战争的气息。
大街小巷里，传播得最多的，就是前线抗战的相关新闻。
“震惊！齐鲁省主席竟对八路军做出这种事……”
“劲爆！第六师团师团长独家专访，它是这样评论八路军……”
“可怕！八路军李云龙部在晋省纵横驰骋的秘密……”
胡公走在桂林的街道上，耳边听到的，全都是卖报小童与以往截然不同的口号。
胡公不由得微微摇了摇头。
不用说，这种被戏称为“震惊体”的新闻形式，就是出自某位傻儿子的授意。
在胡公这个时代的人看来，这是在把严肃的抗战变得娱乐化，有侮辱革命烈士的嫌疑。
但在当前紧张的情势下，八路军急需更多的发言权和关注，因此最终还是同意了袁立的宣传策略。
不得不说，这样的宣传策略，效果非常显著。
它很好地抓住了人的猎奇心理，令原本并不关心战争形势的升斗小民，都对现在八路军在各地遭受的不公待遇如数家珍。
当然，其实最受欢迎的，还是报纸上连载的抗日战神李云龙故事。
这些故事详细介绍了李云龙部在晋省长治盆地纵横驰骋的过程，事无巨细一一道来，而且通篇都是大白话，就算是拉车的车夫，只要认得几个字，都能看懂新闻上的内容。
国府暗中颁布的《限制异党活动办法》也在这段时间内被一些街头小报爆料了出来，让本就对八路军产生了很大同情的人民群众对国府的举动大为不满。
已经有不少进步知识分子，在报纸上公开发表文章，谴责国府不顾抗战大局，在抗战形势刚刚好转的时候就开始大搞排除异己。
因为宣传效果太好，老头子被媒体骂得怒火万丈，竟然下达了十分严厉的整肃令。
但凡有报纸敢于刊登八路军的新闻，就会立刻有军统登门查封报馆、扣押记者并对其进行严刑逼供。
这样的举动，并没有彻底扼杀新闻的传播。
本来还只是拿钱办事的街头小报被逼急了，那是真的什么都能干得出来。
加上老百姓都关心这些新闻，让小报尝到了甜头，有“大善人”暗中拨付的美刀支援，又有青史留名的机会，街头小报的新闻报道反而变本加厉。
在胡公离开陪都的时候，陪都的气氛已经紧张到了极点。
本来按照正常情况，出于自身安全考虑，胡公在离开陪都之后，应该立即返回大后方。
毕竟老头子被逼急了，真的是什么疯狂的事情都干得出来。
可胡公依旧不顾自身安危，选择来到了桂林。
因为他需要去见两位科学家，一位是地质所所长李先生，另外一个则是物理研究所所长丁先生。
“小林啊，你去帮我买两份报纸，我看看这两天报纸上有写了什么新闻。”
胡公的警卫员小林答应一声，快步跑到一名报童身前：“小孩儿，给我来两张报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