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百航摇头道:“我这人有仇喜欢亲手报,抚帅还是借我精兵吧。”
“刘副官!”齐燮元向外喊了一声。
“有!”刘副官进了军议室。
“从卫队调一个排,你来带队,归韩师长指挥。”齐燮元严厉道:“一切事情听韩师长指挥,谁敢不听命,我扒了他的皮。”
“是!”刘副官挺胸道。
……
深夜,上海法租界。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突然传来尖锐的刹车声,数辆小轿车停在沈公馆周围,公馆门房觉着疑惑正要探头查看,就见车窗玻璃摇下,伸出了十几支长短枪,其中赫然有三挺轻机枪,没有丝毫的征兆,如爆
豆的枪声响起,无数子弹射向沈公馆。
这伙暴徒来的快,去的也快,从开枪到结束只有十分钟不到,留下了千疮百孔的沈公馆,开车一溜烟消失在夜色中。法租界巡捕姗姗来迟,只见往日奢豪的沈公馆面目全非,到处是子弹留下的弹坑,公馆里狼狈不堪,死伤遍地,沈青山到底是警察局长,有几分身手,在枪声响起的时候就躲在了床底下,可怜如花似玉的
姨太太就没那么好运了,被乱枪打死。
他被巡捕从床底下叫出来的时候,裤子都湿了半截。
“沈局长,你是得罪了什么人?”一个华捕探长从墙上扣下半截步枪子弹,再看千疮百孔的墙壁,倒吸了一口冷气。
沈青山惊魂未定,茫然的摇着头:“我哪知道,歹徒光天化日之下行凶,还有没有王法,你们巡捕房一定要给我一个交代。”
华捕探长摇头苦笑,法租界本来就不是太平之地,这沈局长不知道得罪了哪路的神仙,能公然搬出机枪扫射的主,巡捕房怕是也惹不起。
这时一个巡捕匆匆进来,附在华捕探长耳边说了几句,华捕探长脸色一惊,小心翼翼道:“沈局长,刚得到一个坏消息,令弟在家中被人枪杀……”
“这是要灭我沈家满门啊。”沈青山突然想起了许久前得罪的一个人,咬牙切齿道:“韩百航,我就算得罪过你,你也不用这么往死里逼人吧,老子和你拼了。”
……
此时,一艘上海开往香港的轮船鸣笛启程了。
“师长,事情办成了。”
高洪义扬眉吐气的进了高级客舱,今天他亲自带队把沈二爷毙了,算是报了之前的仇。
韩百航站在船窗看着外面的夜色,意兴阑珊的摆手道:“都去休息吧。”
高洪义见韩百航情绪不佳,给虎子和石头使了个眼色让他们下去,低声道:“百航,有心事?”
“想到一些人,一些事。”韩百航叹了口气,他这一年遭遇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挚爱的美惠子死了,张樱雪也消失了,胸中一直憋火,这次借兵对付沈青山,也是借题发挥抒发胸中的恶气。
高洪义嘴张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劝,他与韩百航朝夕共处,岂能不知道他的苦处,在外人面前,韩百航是杀伐果断,俾睨天下的名将,私下里,他总能感觉到韩百航的疲倦。
“这次回洛阳,我去求玉帅给你讨一房媳妇,你该成家了,有个女人知冷知热的体贴你,心里也不觉得空落落了。”高洪义以大哥的身份说。
韩百航苦笑一声,他这个穿越者的深谋远虑之处,又岂是常人能知道,固然他感怀于感情的忐忑,但在他这个身份位置上,已经无暇儿女情长了,考虑的是庙堂之高,军国大事了。
现在国内的局势很微妙,直系自击败奉系后,势力达到了巅峰,掌控着北洋政府执政权,但同样也处在了一个众矢之至的位置上。
最大的威胁来自于北洋内部,奉系和皖系达成事实上的同盟关系,并与广东临时政府达成了三角同盟,以共同对直。
反直三角同盟中,以奉系实力最强,奉系虽在前年遭遇惨败,但东三省底子厚,加之日本扶持,实力恢复的很快,经过两年的整军经武,军事实力有增无减,一直在关外蠢蠢欲动。皖系实力最弱,只剩下卢永祥控制的浙江及上海,不具备和直系正面交战的实力,但皖系在北洋体系的影响力很大,上海就是全国反直的中心,皖系下野归洋的将领,如徐树铮、曲同丰都在租界中活动紧
密,这也是吴佩孚派韩百航秘密来江南促成讨卢的重要原因。
柿子先挑软的捻,就是要先下手为强,把皖系的最后一块地盘拿掉,以保证江南的安稳,江南安稳了,长江直系的诸省连成一片,就能免于后顾之忧了。
至于广东临时政府,别看每年嚷嚷着北伐,但内部矛盾重重,自顾尚且不暇,不足为虑。
这个三角同盟看似地处南北,关系脆弱,可韩百航心里清楚,唇寒齿亡的道理,一旦直系对其中一方动手,必然会牵动全国的局势。而直系也并非毫无准备,打卢永祥,就得预防奉系动手,就在韩百航前往江南前,第三师就做好了战备,运送兵员的专列就在郑线,只要关外有动静,部队随时可以调拨北上。
第八百零四章微服福州
韩百航所乘坐的客轮在第四天的上午抵达了福州的码头。在客舱里呆了四天,有些不习惯阳光的韩百航用手遮在眼前挡了挡。
“师长,我去雇辆车,想着中午就能到孙传芳的府邸。”
韩百航伸了个懒腰,摆着手说:“百越闽地乃清净之乡,与中原风土不同,既来之,则安之,索性我们走一段吧!”
韩百航左右看了看几人,当先挤着人群往外走去,高洪义最是了解韩百航的心思,点了点头道:“是啊,连日来辗转于上海,南京,又坐了好几大天的轮船,是该放松一下了。”说着话紧跟了过去。头和虎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是说十万火急么,怎么突然又不忙了。不过师长和团长都不急,怎么也轮不到他们俩跟着瞎着急。两人老实的护在韩百航的身旁一左一右,时不时替韩
百航挡开涌过来的人群,码头自来便是龙蛇混杂之地,石头虎子故意将身上那种军人特有的彪悍气质展露出来,不管是地痞混混、偷儿骗子,但凡长些眼力的都不会轻易招惹这伙人的。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人群渐渐稀薄,福州虽然是福建首府,但比起天津或者上海的码头来规模小的可不是一星半点。下了码头,韩百航没走官道而是随便挑了条黄土小道,看样子还真是想放两天大假
好好逛逛。韩少将倒是优哉游哉,可是辛苦了几个属下,一个个神情紧张,石头虎子两个人的手都压在腰间的枪袋上,唯恐从两旁的林木间钻出一伙土匪来。
这一走便是一个多小时,韩百航隐隐听见耳边传来高低起伏的歌声,像是许多人一起合唱。
“应该在左边。”高洪义忽然说道。韩百航点了点头,快步赶着那歌声而去。又行了十多分钟,韩百航眼前一片青绿,十几个老老少少一边唱着歌,一边打着赤脚在水田里侍弄着水稻,水稻田的边上还有几个七八岁大的孩子互相追逐嬉戏,
韩百航又往前行了几步走到田埂边上,望远一看在稻田之后,溪水畔上一排簇在一起民居,家家户户都是高墙灰白,青瓦斜铺,显得既古朴又大方。
“适逢乱世,竟还有这世外人家!”韩百航感慨了一句,长长呼了口气,觉得轻松了不少。
高洪义跟上来,笑道:“是啊,实在难得。”
忽然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拉着长音,高声喊了句什么。那些侍弄水稻的人们都转头看向了田埂边上忽然到来的外乡人。
韩百航笑着招手道:“老乡,我们行商到此借宿一宿可好啊?”
田里头多是女人,也有些上了岁数的老大爷,七嘴八舌的说着听不懂的福州土话,韩百航和高洪义相识苦笑,这叽里咕噜的话谁有听得懂呢。
“大哥,你们是从哪方来的?”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剪着当下最时兴的学生头,虽然这少女的普通话里混杂着当地的口音有些含混不清,但好歹能听出个所以来了。
“姑娘,我们是从北边来的商人,走到这没地方投宿,想在老乡家里借住一宿,可好啊?”韩百航笑着问道。
那姑娘笑着转头,冲着田间的人们高声喊了句什么,田间一个老大爷似乎是这些人里说的算的,回应了几句。那姑娘甜甜的说道:“大哥,村长说有客来可是喜事嘞。”说着便给韩百航一行几人当先引路。
几个老人从田里出来,早就等在房舍前了。少女蹦跳着上去牵住其中一个老人的手,笑着说了几句什么。韩百航几人苦于听不懂,只能傻傻的站着。
那老人走上来咧着缺了两颗门牙的嘴,冲韩百航笑了笑,说起话来。他一边说,旁边的小姑娘充当了翻译,“村长说欢迎外乡的客人,请到屋里喝茶。”
“村长请!”韩百航说着话,上来扶着老人,一边问着闲话,一边往里走去。韩百航一行人被让进村中间一处四边屋舍围成一处天井小院。小院摆了一张老榆木的大方桌子一圈长条板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