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这个当然不成问题,大坝台阶最多不过两百级,高度也不是很离谱,而她的体重还不到五十公斤,对我们这种长年背着四五十公斤重的圆木玩命的练习越野跑的人来说完全是小意思,就算没当过兵,这也不能算是什么光荣而艰巨的任务,没听说过一个男人抱不起一百斤重的大米,却可以抱起两百斤重的老婆吗?我蹲下去,她趴在我身上,我“嘿”一声,沿着阶梯蹭蹭蹭往上蹿,动作之快,连我自己都感到吃惊,看样子煅炼体力最好的办法不是扛圆木,而是背女孩子,以后得向师长建议,在武装越野跑时别扛圆木了,一人发一个跟圆木等重的女兵,保证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啊。一口气冲上水库大坝,我脸不红气不喘,她露出一丝赞许:“体能不错
嘛。”
我说:“在连里我武装越野跑一向是拿前五名的。”
丁香说:“前五名······在数字化步兵旅或者军区特种部队可不算什么好成绩哟。”
我咂舌。我说白了就是一个大头兵,哪能跟那帮变态比啊。
大堤上绿草如茵,她随意坐在草地上,我四处走动,采了一束白色小花送给她。她深深的嗅了一口花香,笑:“很香。”
我傻笑一声,在她身边坐下,捡起小石子一颗一颗的往水库里扔。我喜欢她,总有一肚子话想要对她说,可是没有机会。现在她给了我机会,我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她是一个很特别的女孩子,面容清秀,性静恬静,却有着连男子都要逊色一些的坚毅,还有一丝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这大概就是女特种兵的矛盾之处吧。
晚风拂过,水霞碧光层层漾起,异国他乡的黄昏风光别样美。
她开口了:“你是唐山人?”
我说:“是的。”
她说:“我也是唐山的。”
我咧嘴一笑:“咱们还是同乡呢。”
她脸上掠过一丝忧伤:“那里再也不是我的家了。在大地震中我失去了所有的亲人,我没有家了。”
我心里一酸。在那场可怕的浩劫中,我何尝不是失去了所有的亲人?要是没有国家的照顾,我早就饿死了。我问:“你亲身经历过那场灾难吗?”
她说:“我是第一批随从师长从万米高空跳下去,强行进入灾区的······当时那情景真的把我吓坏了。到处都是尸体,每一条街道都变成了流淌的血河。我废墟里发疯的寻觅,想找到我的父母,可是我连我的家都找不到了,那幢小楼在几秒钟内就陷进了那条无底深渊一般的裂缝中,什么也没有剩下来······”
我沉默了半晌,说:“你还算是幸运的,像我,被埋在十几米深的地下,叫天不应叫地不灵,饿得连棉絮都吃光了。要不是部队救了我,我早就死了。”
她勉强一笑:“是啊,跟那些死者相比,我们还算是幸运的了。”眼角分明闪动着泪光,却强忍着不让它落下来。
我牵起她的手,说:“丁香,我想照顾你!”
她有点吃惊地看着我:“你是开玩笑吧?”
我说:“我从来不会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的!”
她笑:“小屁孩你才多大啊,就想要照顾
人了。看你在战场的那笨拙到家的表现,我照顾你还差不多。”
我耍起无赖来:“那就让你照顾我好了,反正我想跟你在一起。”
她脸颊绯红,轻轻抽回手,看着自己的手,叹息般说:“你知道我杀了多少人吗?虽然我很少直接参加战斗,但是我杀的人比你们一个连加起来还要多,我都不知道我制导的炮弹炸弹炸死了多少人,更不知道多少次把子弹射入敌人身体了,我几乎要忘记自己是个女孩子了······你说,像我这样的冷血杀手,还有什么资格跟普通女性一样却结婚生子?算了,就让我做一件血肉做的兵器吧。”
我急了:“这又不能怪你!都是战场逼的,你不杀人人家就杀你,有什么好愧疚的?”
她说:“是这个理,可是我总是不能释然,总是想,总是想······”
我还要说话,她突然露出了警惕的神色,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她便闪电般拔出了那支看上上绝对不适合女兵使用的冲锋枪,我吓了一大跳,也条件反射般拔出90式自动步枪。她以快得令人汗毛倒竖的动作潜入树林里,我跟了进去,用手语问:“怎么啦?”
她用手语回答:“山上有人,有敌人。”
我大吃一惊,竖起耳朵倾听。山林里静悄悄的,听不到人声,更听不到任何脚步声。
她再次比划出手语:“别白废劲了,来的是安南特工,丛林里的幽灵,他们行动时是不会有任何动静的。”
我问:“那你是怎么发现他们的?”
她答:“直觉!”
女孩子的直觉比我们要敏锐得多——花心汉最讨厌这个了——对一个久经战阵的女特种兵的直觉,我不敢有丝毫的怀疑,把自己隐蔽得更好一些,同时在心里咬牙切齿。该死的安南特工,迟不来早不来,偏偏要挑我一生中最关键的时候冒出来坏我好事!要不是这帮杂种半路杀出来,再僵持个几分钟,没准她都点头答应了!我用最轻微的动作给步枪换上一个钢芯子弹弹匣,妈的,你们坏了我好事,我就要把你们打成漏斗!
天渐渐黑了,山林里还是风平浪静。不过这些都是骗人的。如果丁香的直觉没有出错,只怕此时安南人的狙击手已经就位了,我们一旦暴露,只有被人家当兔子打的份。来者不善啊。我在心里分析他们的企图,却发现这根本就是多余的,一个野战医院一座供应大军饮水的水库,你说安南人跑到这里来还能干什么?打掉野战医院可以给我军造成巨
大的人员伤亡,炸掉这座水库的大坝,可以给我们来个水淹七军,给我军造成装备和人员上的惨重损失,妈的,猴子的眼光还真毒,专拣要害下手啊!再进一步分析,对方敢干深入我军后方进行特种作战,同时攻击两个重要目标,兵力肯定不会太少,搞不好在一个排以上,而且为了确保一击得手,这个排百分之百是那些经历过最残酷战火考验的老兵,搞不好还是安南什么军区司令部直属的特种部队!而医院只有一个警卫排,了不起再加上我们四个,能挡住对方那破釜沉舟的一击吗?
晚风阵阵吹过,带来阵阵寒意,我额头却开始冒汗了。
第八十四章安南特工
天已经完全黑了,山林中伸手不见五指,恼人的蚊虫围着我们嗡嗡叫,逮哪咬哪,不吸饱决不松口。被它们叮咬痛倒不痛,可是痒得要命,我必须用努力才能按捺住一巴掌拍扁它们的冲动。不能这样做,再痒也不能动,因为在头顶上很有可能有一到三名狙击手正在虎视眈眈!我看了一眼丁香,她正在用尽可能轻的动作往弹匣里压着特种子弹,此刻的她给我的印象就像一块漂亮的坚冰,那么硬,那么冷,仿佛没有一丝情绪起伏。
我打出手语:“必须想办法向野战医院示警,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她回应:“对方人多势众,就算我们示警,能起到的作用也不大,只会逼对方提前发动进攻而已。”
我问:“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她答:“利用山林拖住他们。只要能缠住他们五到十分钟,他们就不得不撤退了,因为这点时间足够我们附近的部队赶来增援了。”
我瞪大了眼睛:“就我们两个,抵挡一支特工队?”
她透出几分嘲弄:“怎么,空中突击师也有软蛋?”
我赌气不理她,从地上挖起烂泥往脸上抹,她也一样,丝毫不在意这泥巴有多脏。不光是脸,就连步枪也用烂泥糊了一遍,再贴上一些树叶,做得一丝不苟。做完这些,她打出一个手势,我们两个组成丛林战斗队形,小心地往三点钟方向溜,那里是一片乱石岗,树木长得也挺茂密,最重要的是那里再后退一点就是山峰的棱线了,从那个位置可以监视整个水库大坝,有众多巨石可以为我们提供掩护,实在打不过了,往棱线后面一钻,就可以暂时摆脱对手的火力覆盖,这样的阻击点实在是太好了。
幸运得很,安南人始终没有向我们开火,也许直到现在他们都还没有发现我们吧。我们顺利到达阻击点,遇到的唯一抵抗就是一条盘据在那里的蟒蛇,有茶杯那么粗,两米来长,昂起头来冲我们吐出长长的信子,怪吓人的,女孩子恐怕没有一个见了蛇还不怕的,丁香也不例外,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叫,一蹦蹦出三米开外。我抽出战术刀正想一刀要它的命,它却识相的嗖一下钻进了石缝里,不见了。我冲她比划:“怎么,特种兵也怕蛇呀?”她瞪了我一眼,那叫一个凶,要是现在没有狙击手在头顶上盯着,估计一记铁拳我是逃不掉的了。
丛林里的虫儿突然都不叫了,整个世界安静得令人害怕。我瞪大眼睛盯着丛林,很幸运,这一带都是阔叶林,树冠浓茂,但是树底下没有多少灌木,可以看得比较远。就行这而言,这样的丛林是最受欢迎的,既能防空又好走;但是在丛林战中,这里可不是隐秘接敌的好地方,太空旷了,敌人的视野太开阔了。我看到一丛杂草在缓缓移动,眼皮不禁一阵狂跳——还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啊,这样的战术素养,十有八九是安南的特种部队了!
又一个身影像山野幽灵一样出现了,这是一个高瘦的安南人,借着月光可以看到他连鞋都不穿,衣服烂得像一堆破布,只有手里的ak-47突击步枪能证明,他并不是什么在丛林里迷了路的平民。他在林间穿行,动作极快,而且走在满是落叶树林间竟然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他冷冷的往我们这边看了一眼,那冰刀一般的目光令我背脊一阵发冷——这是一名百战余生的老兵,那种俯瞰一切的目光如同死神审判的目光,可以轻易决定任何人的生死。如果是一对一的在丛林里交手,我想死的一定是我!我险些向他开枪了,好在长时间的艰苦训练还是很有用的,我克制住了自己。而他,没有发现什么,继续向水库大堤走去。在他后面还有十几个人,都是捷如猎豹轻如狸猫,显然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最出奇的是在最后面居然还有一名女兵,一米六五左右的个子,手里拎着一支ak-74自动步枪,给人一种毒蛇一般的感觉。光是出来的就多达两个班了,还有多少隐藏在那无边的黑暗丛林中就不得而知了。他们当中有几个身上背着一大包一大包的炸药,他们要炸毁水库大坝!
我看了一眼丁香,她面沉如水,深深呼吸,然后扣动了扳机。
“砰!”
一发十一点七九毫米口径冲锋枪子弹准确地射中一名安南特工背上的炸药包,一声巨响震得山间隆隆作响,那小子瞬间与火药化为一团炽烈的火球,消失得无影无踪······有谁见过子弹打都不爆的烈性炸药吗?没有吧?于是那小子倒大霉了。我动作也不慢,几乎是在她开枪的同时就冲那些安南特工打出了一个三连射,只是那些特工的动作比我快了半拍,我的子弹刚刚出膛,他们就卧倒或者躲到了树林后面,三发子弹算是浪费了。不过这也足够了,因为野战医院那边已经听到枪声,想必他们应该有更多时间作准备了。安南猴子的反应快得出奇,只用了几秒钟就从遭到伏击的惊愕中恢复过来了,至少一挺机枪和五支自动步枪一起朝我们这边扫来,子弹打在石头上,跳弹横飞,火星迸射,压得我连头都抬不起来。三名安南特工以三三制队形朝我们压迫过来,我从石缝中探出步枪朝他们连连开火,都让他们用娴熟的军事动作给避开。那几只猴子明
明就在我面前活蹦乱跳,可是我就是打不中他们,这种郁闷,实在是无法形容!一个弹匣快打完了,安南人毛都没少一根,倒是那名安南女兵射出的子弹贴着我的发梢飞来飞去,好几次险些把我送进了马克思的怀抱!我把仅剩的几颗子弹向那个女兵打去,她就地一滚,轻松避开。回敬我一发枪榴弹,就落在我面前,炸起呛人的焦土,一片石屑打进我的手臂,火辣辣的痛。我一边更换弹匣一边苦笑:“要是有几发枪榴弹就好了。”
话都还没有说完,那三名安南士兵中间腾起一团火球,轰然大响震得地面狠狠一颤,那几个倒霉蛋被炸成十几块,飞出老远。我还以为是友军在用大炮轰他们呢,丁香又开了一枪,又是一团火球冲腾而起,安南特工被炸蒙了,慌忙找掩护。我看得目瞪口呆,我的妈呀,她打出去的到底是子弹还是炮弹啊!还在愣着呢,丁香冲我大喝:“白痴,撤啊!”往我后脑勺打了一巴掌将我打醒,猫着腰退往山峰的棱线。好险,刚刚滚进山峰的棱线后面,好几枚枪榴弹就准确无误地击中了我们刚才的掩体,直接将那里炸成一片火海,假如我们再晚上三秒钟,只怕早就被炸得连渣都不剩了!作为回报,我回敬他们一枚高爆手雷,虽然什么也没有炸到,但也算得上是投桃报李了。
安南特工被我们打毛了,拉开战斗队形朝我们包抄过来,子弹追着我们打,打得又狠又准。我和丁香几乎无法招架,只能且战且退。如此缠斗了大约一分钟,那个安南女特工突然寒声冲大伙喝令什么,我勉强听得懂她是在命令特工们不要恋战,炸掉水库要紧。我们当然知道炸掉水库后果极其严重,问题是我们能让你们轻易得手吗?安南特工从战术素养到作战经验都无可挑剔,他们错就错在为了保持对特种部队至关重要的机动灵活而舍弃了重型装备,他们跟我们都在用步枪对扫,在火力上占不到优势,何况我们还占着地形优势呢,只要我们还没有死或者被赶离这个阵地,他们想跑到大坝去安装炸药那简直就是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