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这么说?日本天皇不友好吗?”
溥仪连连冷笑:“友好?太友好了!”
季南看着溥仪:“你这话是讽刺吗?”
“是!”
这时,法庭又出现骚动。卫勃提高声音:“请保持安静!”
季南继续问:“为什么?”
“日本人逼着我忘记自己的祖宗,来信奉日本人的祖宗!这不是耻辱是什么?”溥仪停了一下,“他们说日本的宗教就是满洲国的宗教,日本天皇是天照大神的神裔,每代天皇都是这个什么天照大神的化身!他们逼着我来日本,来迎接这个什么大神的牌位,让满洲国的臣民以后都要拜这个牌位……”溥仪这时都快说不下去了。
战犯席上,战犯们的表情木然。
溥仪调整了一下情绪,接着说道:“日本天皇送了我三样东西,一把剑、一面铜镜和一块勾玉,还告诉我这就是代表天照大神的三件神器。我心里想,听说在北京琉璃厂,这种玩意很多,太监从紫禁城里偷出去的零碎,哪一件不比这玩意值钱啊?这就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大神吗?这就是祖宗吗?”他越来越激动:“这都是什么破玩意!”
广濑一郎这时气急败坏地喊了起来:“我抗议!我抗议!”他浑身哆嗦着,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卫勃不动声色:“你抗议什么?请说明抗议理由!否则抗议无效!”
广濑一郎说:“证人……证人这是在侮辱我们日本的、至高无上的天皇陛下!他这是侮辱我们的天皇陛下的祖宗!”
溥仪也大声咆哮着:“我可是并没有强迫你们,把我的祖先当你们的祖宗!”
法庭一片哄堂大笑。梅汝璈也笑了……
卫勃也带着笑敲了一下法锤:“安静!抗议无效!”
广濑一郎还想说什么,但又忍了回去,僵硬着身体走了回去。
溥仪:“满洲国和日本是一样的地位,皇帝和日本的天皇也都是一样的!”溥仪看了一下周围,情绪稍微平静了些,显得有些伤感:“当我拿着这东西回家时,全家人都哭了……这是我这一代人的耻辱!”最后这句话,他几乎是吼了出来。
“谢谢!”季南对溥仪说完,回过身:“庭长大人,我的提问暂时到此结束。谢谢!”
卫勃说:“辩方律师,现在轮到你方向证人提问。”
广濑一郎站到了发言席上,目光凶狠地盯着溥仪,溥仪倨傲地迎着他的目光。以广濑一郎为首的战犯律师团轮番向溥仪展开了疯狂的反扑,他们整整盘问了溥仪三天。他们千方百计的试图证明溥仪在说谎,他的证词是虚假的。他们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溥仪丧失做证人的权利!
广濑一郎问:“1935年4月,你第一次来日本访问,你为了表达你的感谢,为了表达你对日本天皇的感谢,为了表达你希望满洲国和日本国友好的愿望,你写了一首诗,是吗?”
季南说:“我抗议!辩方律师这是在设计文字圈套!提问就提问,为什么在问题前面加这么多定G?”
卫勃说:“抗议有效!辩方律师请直接问问题!”
广濑一郎拿出了一张纸:“那好!这是证人溥仪先生在1935年4月以满洲国皇帝的身份访问日本时,在当时日本报纸上发表的一首诗,我当庭给大家宣读一下:海平如镜,万里远航。两邦携手,永固东方。我想,稍微有点文学修养的人,都能够从这首诗里读解出来,这首诗表达的是什么。他说的是,他在和日本合作!想在日本的帮助下,让满洲国和日本一样,成为东方的和亚洲的强国!”
溥仪身子没动,斜靠在椅子上,手指搁在法案上轻轻敲着,只是抬眼看了看广濑一郎。
广濑一郎问溥仪:“这是你写的吗?”
溥仪还是刚才那个姿势,抬眼看着他:“不是!”
“不是?这上面不是署了你的名字吗?”
“署了我的名字就是我写的?”溥仪的神情有些不屑一顾。
广濑一郎问:“那是谁写的?”
溥仪说:“我的臣子写的。”
广濑一郎冷笑道:“你有文化吗?你会自己写字吗?”
季南在一旁说:“我抗议!辩方律师的问题带有明显的侮辱性!”
卫勃说:“抗议成立!证人,你可以不用回答这个问题!辩方律师,本法庭警告你,不要提带侮辱性的问题!”
广濑一郎答道:“是!”他稍停顿了一下,“证人,你应该自己会写诗,你为什么自己不写,而让你的臣子写?并且还用你的名字发表?”
溥仪说:“我不愿意写!”
“那为什么用你的名字发表?要知道,在你们中国,假传圣旨是要杀头的。”
溥仪说:“皇帝有专门为他写东西的臣子。这你都不知道?”他冷笑了一下,“至于你说的假传圣旨,我这么回答你,在满洲国,我从来就没有按照自己的意愿下过什么圣旨,所有以我名义下的圣旨,都是你们日本人拟好的,你们只是让我在那上面盖上我的玉玺而已。”
广濑一郎说:“那你的意思是,所有你写的东西,你都可以告诉我们,说是你的臣子写的,而不是你的意思?”
“我抗议!”季南又在一边高声说。
溥仪说:“我愿意回答他的这个问题。”季南怔了下,不再说话。
溥仪说:“不全部是。还有日本人的意思!”
法庭里出现了笑声。肖南的脸上也露出微笑。
溥仪抬起下巴:“还有,这首诗就不是我的意思。”
广濑一郎气呼呼地瞪着溥仪,他转向法官席:“庭长,我请求放一段影像资料!”他的要求被答应了。
灯光暗了下来,法庭的屏幕上开始放映溥仪访问日本的影像,天皇的弟弟雍仁作为代表在车站送溥仪。
雍仁:“皇帝陛下这次到日本来,对日满亲善,是有重大贡献的,我国天皇陛下对此感到非常满意。务请皇帝陛下抱定日满亲善一定能够做到的确实信念而回国,这是我的希望。”
溥仪:“我对这次日本皇室的隆重接待和日本国民的热情欢迎,实是感激已极。我现在下定决心,一定要尽我的全力,为日满的永久亲善而努力。我对这件事,是抱有确实信心的。”溥仪握着接待的林权助代的手,眼含泪水,“请一定要代我向日本天皇和天皇母亲致谢!真的是万分感谢……”
林权助代感动得哭了,握着溥仪的手说着什么。
看冠资料片,广濑一郎表情微微有些得意:“请问证人,你在影片里对日本天皇陛下的弟弟,雍仁先生说的话,是你自己说的吧?”
溥仪沉默地盯着广濑一郎:“那是你们让我准备的——”
“我只是问你那是不是你亲口说的?”广濑一郎紧紧盯着溥仪,“你只要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溥仪倨傲地抬着下巴:“是!”
“刚才你握着当时负责接待你的林权助代先生的手时,你眼里含着泪水是吗?你马上要哭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