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军队此来是参加抗日的,也是来挽救缅甸的。恕学生直言,缅甸的病根在英国。早在去年12月15日韦维尔拒绝中国派兵入缅的事件发生之时,缅战的败局便已注定。眼下,如果英国决心守缅,愿同中国并肩作战,那就应当赶快建立中英联军统帅部,策定统一的作战计划,实行统一的捐挥,切实改进交通通信和后勤保障工作,加强民防和空防,把缅人和华侨组织起来,切实肃清缅奸、日谍,妥善安置难民,确保后方安全,免除后顾之忧。就战术而言,当前,如果要发动反攻的话,应迅速集中我军主力(连同现在东瓜的二OO师至少须另调四个师于东瓜方面),整顿态势(英军尤须整顿,恢复士气,俾能折留敌第三十三师团于奥坎地区),乘日军兵力分散,增援未到之机,由东瓜转移攻势,先吃掉第五十五师团,再会攻第三十三师团,收复仰光,准备迎击敌增援兵团。现在是战机难保,稍纵即逝,关键在同敌军抢时间、争速度,谁能制机先,谁就能取胜。可是,眼下,缅甸的铁路和公路交通都因为当地人的消极怠工和破坏,陷入了瘫痪状态,各部队的转运极为不顺,迅速集中我军主力的意图已经无法实现,此时仓促实行反击,只能造成我军各部被日军集中兵力,各个击破,最终导致全局的崩溃。因此,学生建议我军应当暂缓反攻作战,先行集中主力部队,在曼德勒一线展开积极防御,以消耗日军。等待我军后方大部队到来以后,再行反攻。对于英国人能否决心守缅,能否改变对中国军队的态度,学生仍然持怀疑态度。因为问题的根子在新德里和伦敦。学生年轻无知,但杀敌不敢后人,说得不好,请将军谅察。”刘建业口授完电报,在电报上签了字,交给参谋发了出去。
陪都,德安里官邸的一间办公室里。
最高统帅看着侍从室刚刚转来的刘建业从缅甸以个人名义发来的电报,沉思良久说道:“虽然甚合吾意,无奈木已成舟。”
说完以后,最高统帅把电报交给了侍从参谋,说道:“把电报存档吧。”
在缅甸腊戍苦苦等待回音的刘建业却只能落得一个徒劳无功。
就在中国,英国,美国三方面还在忙于协调的时候,已经攻占了仰光的日军并没有停下他们的进军脚步。
日军南方军总司令官于3月7日命令第15军司令官饭田祥二郎中将:“除继续实行现地任务外,并须依据下列各项击灭瓦城(曼德勒)方面之敌:1.应主动捕捉战机,以大胆果敢之作战,对瓦城方面之敌,尤其对于中国军,应强迫决战,努力于短期内击灭之。本作战应于5月底以前完成之。2.为实施前项作战起见,一俟在仰光地方实施攻击准备后,不必等待增援兵团之集结,应即开始行动,务须于瓦城附近或其以南地区求敌决战,以击灭之。3.当追击时,应远至中缅国境,果敢施行,且应扫荡在缅敌军。4.在上述作战期间,应占领仁安羌附近之油田地带及勃生;若情况许可,更应以一部迅速占领阿恰布机场。”此外,为了应对可能增加的中国入缅作战部队,日军南方军决定将刚刚攻占“远东第一要塞”的新加坡,以五万之众迫降了10万英联邦军队的第18师团和第56师团配属第15军指挥。
日军第15军于3月8日攻占仰光,于3月15日决定了缅甸北部的作战计划。其方针是:“以瓦城为中心,预定于5月底以前捕捉歼灭中英联军之主力;嗣即在缅甸境内肃清残敌。”
第15军在研究缅北作战计划时感到第5飞行集团仅以占领的仰光附近的机场配合曼德勒作战是不够的,必须迅速攻占东吁机场,而且东吁为北进线上的军事要地,因此于3月12日命令:“第55师团击破正面的敌人以后,首先应迅速向东吁附近前进,在确保该地附近机场的同时,整修仰光至东吁的道路,并准备以后向曼德勒方向跃进。”
第55师团遵照军的命令,于14日从代库出发,逐步开始了以攻击东吁为目标的北进。
第33师团主力于3月8日攻占仰光后即担负了仰光地区的警备任务。在此期间,该师团后续部队陆续到达。3月18日,第15军司令官命令该师团:“在完成北进准备后,应立即开始前进,沿伊洛瓦底江河谷前出到仁安羌北侧地区后,准备尔后的作战。”于是,第33师团即抓紧时间休整,恢复体力,补充装备,准备北进。
在此期间,南方军从第3飞行集团中抽调第7飞行团、第12飞行团、第15独立飞行队、第27飞行队,编入第5飞行集团,配合第15军在缅甸作战。
中国远征军第5军第200师的先头部队于3月8日(仰光失守的当天)到达东吁,当即按照亚历山大的要求逐次接替英军防务。原在东吁地区防守的是英缅军第1师,此时尚有一部在彪关河以南良礼彬一带。第200师戴师长的防御部署是:以东吁为主阵地,前进阵地设于鄂克春,将军骑兵团(附步兵1个连)推进至彪关河,在该河以北占领掩护阵地,并以机踏车排前出至大桥附近担任警戒、搜索。
3月14日从代库出发的日军第55师团于15日夜向良礼彬的英军发起进攻。但英军在发现日军前进时即已向北退避,日军遂转为追击,跟踪北进。18日英军通过大桥附近警戒阵地后,日军第55师团第143联队的先头部队亦进至大桥以南,但受到警戒分队的突然袭击,被迫后退。入夜,日军以小部队继续攻击,警戒分队逐次向掩护阵地撤退。19日10时,日军占领彪关。
20日晨,日军第143联队步、骑兵约500—600人向彪关河北骑兵团掩护阵地攻击。守军集中火力实施突袭,将其击退。16时左右,日军集中全力发起猛攻,经激战后骑兵团因伤亡过重,被迫逐次向北转移,仅留步兵、骑兵各1个连继续据守阵地阻击日军,以掩护团主力转移。骑兵团撤至东吁以北休整,并担任维持后方交通。21日,日军击退骑兵团留置的2个连后进至鄂克春前进阵地前。
当日军接近东吁时,最高统帅于20日上午以“手令”形式指示在腊戍的军委会驻滇参谋团:“派1师至东定吉(一译唐得文伊)、阿兰庙(阿兰谬)间地区,作为普罗美方面英军总预备队,专备反攻”,“我军在同古(东吁)、平满纳方面阵地之兵力,应以现有者为限,我军决战地区必在曼德勒附近之要旨切不可忽略”,“同古必须死守,英军在普罗美未撤退以前,我军决不能先撤同古阵地”。
同古,这座缅甸东吁王朝时期的古都,即将迎来一场激烈的战火——
3月21日,史迪威将军在腊戍以缅甸地区中国远征军指挥官的名义下达作战命令:
1.由仰光北进之敌第33师团,截至3月19日止,其先头已在沙耶瓦底北侧地区,与英军一部战斗中;由勃固北进之敌第55师团,截至现在止,其先头已在彪关附近,与我第5军骑兵团战斗中。
第6军方面泰国境内之敌大部分为泰军,其先头部队在泰缅国境各要道与我第6军警戒部队对峙中,其主力似集结于清来(清莱)迄南邦之线。另有敌军第16师团,似集结于清迈附近。
2.英军预定在卑谬南方地区拒止由仰光北进之敌,其在东吁及毛奇方面之部队将陆续转用于卑谬地区。
3.我军决在东吁附近拒止由勃固北进之敌,并与英军协同作战。其兵力部署如次:
(1)第200师及第5军直属部队,暨第6军的暂编第55师主力,归杜军长指挥,担任东吁方面的作战,暂编第55师应即由现地向飘背附近输送。
(2)第5军的新编第22师即由曼德勒开东敦枝附近,归军直接指挥,准备支援卑谬方面的作战。
(3)第6军方面,就现在部署,准备拒止由泰国方面来攻之敌;但毛奇方面,仍应依参谋团原定计划,派暂编第55师的一部接替缅第13旅之防务,并在该方面确实占领要点、构筑工事,拒止来犯敌人,以掩护东吁正面我军的左侧背。
(4)第96师为总预备队,即开曼德勒附近,归余直接指挥。
4.余现在腊戍,今晚进驻眉苗。尔后一切报告均向眉苗及腊戍参谋团投送。
史迪威虽然甩着自己的参谋班子前进到眉苗,但是他却把刘建业留在了腊戍,说是由刘建业统一协调后续部队的抵达和开拔。
刘建业对于这个命令深感疑惑,这种差事其实应该是由军需官负责就可以了,完全没有必要由刘建业来亲自出面,况且,对于这一类事务,刘建业根本就是门外汉。
对史迪威的命令感到不解和不满的刘建业正想去亲自找史迪威问个明白,刚走到走廊上,就遇见了已经被史迪威点名要去负责警卫通信、交通联络、内部勤务工作工作的王楚应上尉。
“刘军长,你这么着急是有什么事情吗?”王上尉问道。
“我是要去找史迪威将军。他带着参谋班子要去眉苗,却把我单独留在腊戍,要我负责部队的迎来送往。我要向他说明白,我来这里是要打仗的,不是来当知客僧的。如果他不能收回这个命令,我就主动辞去这个职务,要求把我调到一线去作战,哪怕让我去当一名普通步兵也行。”刘建业带着一些不满说道。
“将军刚下达这个命令的时候,许多人也都不理解,我也专门问过他。他说你和他的战术思想不一致,你不赞成他的反攻计划,主张集中部队坚守曼德勒。他不能让你破坏他的作战意图的实现。还说你和参谋团的林团长在飞机上说的那些话,他都听见了。”王上尉说道。
原来如此,那个固执的老头,这是在有意识的清除身边的不同意见者。刘建业听了以后恍然大悟。
本来,按照军事学的常理,进攻是打击敌人的最有效手段,防御虽然也可以打击敌人,但是总归相对来说要消极一些。但是,战场上进攻和防守是要看具体情况而定的。什么时候可以进攻,什么时候必须防守,这是事关整个战局和部队的大事。
日军可以说是来势汹汹,英军退守仰光西北的普罗美而将普罗美以东,从同古直到景东的长达一千公里的地区,交给中国军队接防。中国军队又在英国错误的情报之下,将第六军分散与虚掷在泰、缅边界的防线上,布置阵地以防范日军与泰国军队的进攻(英军在缅甸的情报工作,可以说是乱得不成章法);而仰光北部的重镇同古地区,则由中国军队第五军布防。缅甸的铁路系统在日军鼓动缅甸人民游击队的破坏下,已经陷入瘫痪,部队的运输十分困难。这个时候部队能否按时到达同古前线已经是一个很大的问号。
按照原先最高统帅确定的原先防守缅甸的战略是,中国军队应在同古以北的平满纳地区,设置阵地,与日军进行决战,若是决战失败之后,将转进到缅甸中部的曼德勒,再对日发动会战,最后则是防守(日本陆军是世界上首先在热带丛林使用战车与机械化部队作战的部队,因此日军在南洋作战中,获得空前的成功。)缅甸北部的战略重镇密支那,作为控制经由印度进入中国最后通路的防线。但是,最高统帅这时候发现中国军队在缅甸的防线已拉得太长,兵力明显不足,因此又抽调原先留在云南边境的六十六军,进入缅甸,在曼德勒与腊戍布防。最高统帅为此特别告诉史迪威,中国军队最快要到当年五月,才能完成兵力的集结,同时中国军队的兵力与火力不足以与日军正面争锋,要巧妙的运用地形依托来灵活应战。
第二部 第二百三十九章 缅甸悲歌(四)
但是,自从抗战以来一向严格批评中国军队不堪一战的史迪威,一回到缅甸,又提出了指挥中国军队,反攻仰光的攻势作战,而且以缅甸地区中国军队指挥官的名义,发布了作战命令,把自己的意图确定了下来。在刘建业看来,史迪威的这个计划,真是勇气可嘉的“自杀”作战计划。试想四个日军精锐的师团(日军的一个师团相当中国一个军的建制,拥有战车与机械化部队),又在优势空军的掩护之下,而中英联军的兵力只有两个军与两个师(还尚未集结完成),以这样悬殊的兵力,事实上连据险防守都还力有未逮,遑论如何能进攻日军。最高统帅也了解,史迪威这样不能知己知彼来指挥作战,中国军队将会遭到致命的打击,无奈自己已经表态把缅甸地区的中国军队交给史迪威指挥,这个时候如果因为史迪威的作战意图与自己不和,就撤换掉史迪威,显然会与史迪威身后的美国政府闹出不愉快。本来,中国在当时的同盟国里,就属于弱势国家,苏俄和英国对于中国都有一些不良企图,中国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至少在表面上还算公正一些的美国政府。事实上,在盟国的眼中,所有的兵力调动与作战资源分配,从来就没对有中国战区的安危作优先的考量,只有西方国家的利益为基准。)这个极其偏颇的情况,一直到魏德迈出任中国战区参谋长后(一九四四年年底),才被矫正过来。另外由此也可以看出英国政、军领袖只为自己一时利益设想,完全不顾盟友死活的心态(不仅中国受害至深,美国也屡次被英国牵着走而无法作最有效的战略决策)。英国希望中国军队进入缅甸南部作战,为其从缅甸撤离,加强印度的防卫,提供一些时间。英国在整个南亚的战略,根本已有放弃缅甸,保全印度的构想,因为英国在缅甸只有三个师的英缅混合部队,也没有空军掩护,更缺乏当地人民的支持(这点非常的致命)。中国军队在这种天时、地利、人和都极端不利的情况下,进入复杂的热带雨林地区作战,早已有着未战先败的隐忧了。英国甚至连清楚的地图都没有交给中国军队,造成中国军队在缅甸作战极端不利的因素。
但事实上,就全盘的战略格局而言,英国保卫东印度洋与缅甸,就算要多花一些代价,也是值得与必要的。因为如此可以让中国得到维持作战能力的援助,而得到装备支持的中国军队,不但可以成功地牵制、甚至可以主动打击日军,这在整个反轴心国的战争上,是非常重要的战略布局。但是英国却始终认为,盟国绝对不能给中国多一点的援助,以防中国军队强大到可以打击日军;因为中国一旦得到复兴,欧洲的帝国殖民主义就不能在战后的亚洲东山再起了。因此英国在缅甸的作战计划,根本就是准备敷衍一下,并且存心拖中国下水,以牵制日军进攻印度。
史迪威不是不清楚英国人打的这些小算盘,可是他骨子里面的那种渴望在战场上建功立业的个人企图心驱使他选择了一意孤行,反攻仰光的计划。
事实上,以当时的兵力而言,中国军队在缅甸的作战,只能据险防守,进行后退包围作战,才能做到消耗与打击日军;最为关键的是,能守住滇缅路的战略据点腊戍,一旦腊戍失守,在缅甸的中国军队就与中国战区失去了联系的通路,中国军队就成为一只孤军而面临全面溃败。但是史迪威在整个滇缅作战计划之中,却没有特别注意到这个胜负的关键所在,他不但没放置重兵把守腊戍,反而语出惊人、一再的要求兵力与火力不足的中国军队,要直接攻击日军的主力。这就导致了日军后来的大迂回行动里迅速攻占了腊戍,腹背受敌的远征军不得不开始全面溃败。
“不行,我还是要找他。他把部队的主力全都调到前面去,后方如此空虚,如果日本人趁隙偷袭的话,我们的处境就极其危险了。”刘建业说道。
“将军马上就要出发上飞机了,我想他大概没有多少时间。”王上尉说道。
“这是事关部队安危的大事,无论如何,我都必须要和他讲清楚。”刘建业坚持说。
“那好吧,将军现在应该还在办公室里。”说完,王上尉敬礼以后,继续作自己的事情了。
“将军,我有事找你。”刘建业见到史迪威的办公室门没有关上,直接走了进来说道。
“我现在很忙,你就直接说吧。我过一会就要上飞机了。”史迪威卷起袖子,正在亲自整理办公室里面需要带走的物品。
“我觉得,我不适合做部队的迎来送往这份工作,我一直是前线的作战指挥官,不是后勤军官,对如何安排这些事情,我不懂。所以,我希望我能跟随将军一起到眉苗。也许,我和日军的作战经验,可以帮到将军的忙。”刘建业说道。
“我的命令已经下达,你只管执行就可以了。”史迪威直截了当地说道。
“可是我觉得将军的作战计划,有很大的漏洞,毫不可以地说,是不顾现实情况的一厢情愿。”见到史迪威的态度,刘建业也开始有了火气。
“你这是藐视我作为指挥官的权威。”史迪威也回敬道。
“你的计划是和西面的英军部队齐头并进,可是,将军,你相信那只从仰光撤出来的时候,部队只有1万7千人,却带上了超过3万5千的殖民官员和家属,连带大量私人财产的军队能有决心和意志坚守阵地吗?他们可能对日军展开反攻吗?一支一心只想着如何逃跑的部队,他还能打什么仗?”刘建业指着外面的英国国旗,高声的质问。
“我现在明白的对你说,你只能留在腊戍。现在,你可以走了。”史迪威感到自己的权威被人直接藐视,气得脸涨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