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就近指挥和督促各部作战,12月30日,薛长官将他的战时指挥所从长沙的二里牌,搬迁到濒临前线的岳麓山上。
在此之前,他把省政府机关及所属各厅局迁到了茶陵;把第9战区司令部,迁到了耒阳;把他的夫人和孩子也都送到了后方。他只身带着一些作战参谋人员及必要的保卫人员,留在长沙。
此时,汨罗江以南的第37军、第99军仍在顽强抗击着当面的日军第40、第6师团及第3师团。薛长官见南犯的日军已全部进入了“炉膛”,这才命令该两军按照原定计划,让开中间,撤向两厢,养精蓄锐,待机反攻。入夜后,第37军陈军长率部由浯口以南向东面的社港地区后撤;第99军则在傅军长的一声令下,从归义退向湘江沿岸的营田与湘阴一线。而留在敌后的第27集团军阳总司令则令所部袭击了驻新墙东南长胡镇的日军辎重兵第40联队,使其伤亡惨重,联队长森川启宇中佐也被击毙。
是日,重庆的最高统帅根据连日来的战场情况已判断出日军有沿粤汉线逐步推进、攻占长沙之企图。他担心第9战区二线部队被迫投入战斗而影响日后的决战,遂给薛长官发了一封电报:
“一、敌似有沿铁道线逐步推进攻占长沙之企图。二、该战区在长沙附近决战时,为防敌以一部向长沙牵制,先以主力强迫我第二线兵团决战,然后围攻长沙,我应以第二线兵团距离于战场较远地区,保持外线有利态势,以确保机动之自由,使敌先攻长沙,乘其攻击顿挫,同时集举各方全力,一举向敌围击,以主动地位把握为要。”
最高统帅的意见与薛长官的想法不谋而合。为鼓舞士气,坚定歼敌决心,薛长官于当天下午13时又以“卅午忠电”训令各部:
第三次长沙会战,关系国家存亡,国际局势之巨。本会战职有必死决心,必胜信念。为捕拿战机,歼灭敌人,获得伟大战果计,经规定下列三事,分电各部遵办:(1)各集团军总司令、军长、师长务确实掌握部队,亲往前线指挥,俾能适时捕拿战机,歼灭敌人。(2)职如战死,即以罗副长官代行职务,按之计划围歼敌人,总司令、军、师、团、营、连长如战死,即以副主官或次级资深主官代行职务。(3)各总司令、军、师、团、营、连长倘有作战不力,遗(贻)误战机者,即按革命军连坐法议处,决不姑宽。
他将此意分电各部的同时,又致电报给最高统帅。
然后,薛长官以第九战区名义当即向各部队下达如下命令:
1.战区决定以各兵团向长沙外围之敌军,行求心攻击聚歼之。
2.杨副长官指挥第58军,由长乐街经栗山港、青山市向安沙,第20军由清江口经福临铺向石子铺索敌攻击。攻击到达线第一次为三姐桥、安沙,第二次为傅家冲、周婆塘之线。
3.王副长官指挥第37军(缺第140师)由瓮江经脱甲店、上沙市向望仙桥,第78军由三角塘、更鼓台经金井、春华山向长桥索敌攻击。攻击到达线第一次为春华山、东林市,第二次为大湾港、长桥之线。
4.罗副长官指挥第26军主力由洞阳市经永安市向朗梨市,一部由江花桥经永安市协助军主力索敌攻击。第79军(附194师)主力由金潭向黄花市以南,一部由渡头向柞山桥索敌攻击。攻击到达线第一次为东林市、柞山桥、大托铺之线,第二次为朗梨市、东山、金盆岭之线。
5.新20军固守长沙及水陆洲,第10军和第73军固守岳麓山,俟各兵团到达第二次攻击到达线时,即断行反攻。
6.第99军(附140师)以第197师固守湘江西岸及洞庭湖南岸原防;第92师由三姐桥经桥头驿、第140师由栗桥经官桥向捞刀河之敌攻击。攻击到达线第一次为桥头驿、官桥之线,第二次为捞刀河市附近。第99师固守双狮洞、湘阴、营田,并以一部由明月山、双狮洞向栗桥、福临铺侧击敌军,截断敌补给线。
开始攻击之时间,另行规定。
12月31日,薛长官得到报告:日军主力已分别到达长沙外围附近,第40师团一部到达长沙以东的永安市附近,主力在上杉市以南地区;第6师团一部到达朗梨市附近,主力在麻林市以南地区;第3师团一部到达石子铺附近,主力在唐田庙附近。第二线兵团的日军独立混成第9旅团、外园支队、小泽支队、野口支队分别到达汨水以北地区,向南继续前进。
于是,薛长官下达了总攻命令:“各部从1942年元月1日子夜开始攻击,限元月4日晚到达第一次攻击到达线。”
一场大规模的围歼战即将展开。
1941年12月30日,长沙城外,岳麓山下的岳麓书院,现在的第九战区战时指挥所。
“仲良,这一次又要由你来坚守长沙城了。”薛长官操着一口的广东口音说。
“长官放心,这一次,卑职别的不敢说,这次小鬼子想要占领长沙,恐怕又要让他们失望了。”刘建业充满自信的说道。
“这么有信心?有什么根据吗?”薛长官清楚,国军的将领们大多数都宁愿野战,也不愿意守城。唯独这个刘建业似乎甘心情愿的守城,而且还似乎有一些乐此不疲。
“卑职既然敢这么说,那自然是有充足的根据,否则,那就是我在放大话。军中无戏言的道理,卑职还是明白的。”
“把你的根据说一说看看。”
刘建业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墙上悬挂的大幅战区敌我态势图前,拿起了指挥棒。
“长官请看,敌人这几个师团它们的进攻路线和前几个月时候他们进攻长沙时候的路线有多少的不同?”刘建业指着日军的几个主力师团的进攻路线问着。
“看上去好像是差不多。”薛长官若有所思地说着。
“不是好象差不多,而是几乎完全相同。他们连上一次在大云山地区的佯动都没有,就直接的发动进攻,纯粹就是想依靠兵力和火力的优势,如法炮制,照方抓药。阿南这个人,要论水平,还是有一些,就是有一点即使他的优点也是他的弱点。他的这一点说好听一点,叫做执著,说得难听一点,叫做固执,说得更难听一点,就是刚愎自用。他上一次的战术的确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出乎我们的意料,打得我们一度狼狈不堪,如果不是我军出与敌人后方的部队袭击了对方的后勤供应线,断了敌人的给养,恐怕我们真的只能被迫拱手让出长沙城了。但是,这一次,他自以为摸清了我们的战法,还想用与上一次完全相同的战法和进攻路线来继续打击我们,那就是太小看我们了。《孙子兵法》的《虚实》篇里说‘夫兵形象水,水之行,避高而趋下;兵之形,避实而击虚。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敌而制胜。故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水中充满了变化和制胜的哲学,一个是不局限于规则,另外一个就是讲究实用,非常灵活。阿南以为他上一次的成功经验,根本不用再做变化,就直接再套用到这一次的进攻作战,还能够像上一次一样占到那么大的便宜,那就实在是太小看我们了。难道我们都没有长脑子吗?我们上一次中了他的招,吃了闷亏,难道,我们就不知道总结检讨吗?我们就不会做好准备,主动求变吗?所以,从全局上来讲,他们这一次的进攻,只要我方这里不出现意外情况,他们是必败无疑。”刘建业显得十分自信。
“话虽如此,但是敌人这一次毕竟还是出动了不少的部队,而且,现在他们的主力部队距离长沙已经不远了。”薛长官提醒道。
“他们既然照方抓药,我就赶来一个如法炮制,以不变应万变。再说,长沙城也不算大,摆不开太多的进攻部队,敌人最多只能摆出两个师团,而且还不能是师团全部。只要我军能够得到足够的火力支援,湘江西岸始终在我方手里,必要时候,我军可以得到来自西岸的补充,我对于守住长沙城有充分的信心。”
“那你需要什么?”薛长官说道。
第二部 第二百二十二章天炉(四)
“像上次一样,我需要战区的直属独立炮兵旅在岳麓山上给予城内以足够的火力支援。最好,战区再能拨给我一个炮兵团,最好是105毫米榴弹炮的,最差也要是75毫米榴弹炮,这样我军就有两个炮兵团,就足够给守城部队提供直接火力支援了。炮弹自然也要充足一些,我可不想在仗打到关键时候,炮兵指挥官却告诉我,没有炮弹了,问他那里有炮弹,告诉我还在仰光待运。那样的话,这仗可就不好打了。”刘建业最担忧的就是没有充足的炮弹。国民政府在淞沪战场也有过这种事情,进口了德国150毫米口径重榴弹炮,却没有进口制造炮弹的工厂设备,每门炮只配套进口了200发炮弹,结果自然是打到后来,火炮没有炮弹,只能在大军撤退的时候,让炮兵忍痛把那些火力强大却没有了炮弹的重炮推进河里。
“这一点,我会督促兵站总监全力保证。”薛长官说道。
“那我就放心了,万一到时候出了问题,长官可要担待着一点。”刘建业狡猾的先打了预防针。
“你总该告诉我你准备怎么守城吧?”薛长官问道。
“这一点,长官尽可放心。长官只用记住一点,卑职要是丢了长沙,那就绝对不用浪费你的子弹了。”刘建业打了保票。
“那好,我记住了,你也不要忘记。我命令你军固守长沙,务求成功,严令部队作战,不得退缩,擅自后退者杀无赦。””薛长官说。
从湘江西岸的岳麓山回到东岸,刘建业立即召开了军主要军官的会议,布置了布防情况。
新编14师(附警备司令部所指挥之各武装团队)以主力占领长沙城垣,以1团控置于城东南角,拒止敌人进犯,并以便衣队(约1连)在安沙、沙坪附近预行潜伏,搜索敌情;第198师占领自水陆洲、猴子石、金盆岭、黄土岭、林子冲、左家塘、半边山之线,主力控置于黄土岭附近,拒止敌人进犯,并派便衣队在东山附近预行潜伏,阻止敌人;暂编35师占领左家塘、杨家山、鞍子山、湖迹渡、复兴市附近、新河正街之线,拒止敌人,并派便衣队(约1连)在枫林港预行潜伏,搜索敌情。
至于刘建业的新20军军部,那就不象上一次那样布置在城内的制高点天心阁了,而是设在南门外湘江边上紧靠前线的灵官渡。上一次,鬼子的第四师团可以和刘建业打默契仗,这一次,鬼子进攻长沙的可就不是来自大阪的商贩师团了,而是他们在中国战场上的主要打手第三师团和第六师团。和他们过招,可不象和第四师团那样,可以你好我好大家好,那可真的要你死我活,鱼死网破的。
等到部队都按照布置占领了防御阵地,刘建业又象上一次那样把湘江内的一切军用和民用船只,全部都撤往水陆洲和湘江西岸,只留下一两条联络用的机动小艇。不为别的,就是要告诉大家,我们已经没有任何的退路,要想活下来,就只有和鬼子死战到底。
就当薛长官布置着自己属下的部队张开了天炉,准备让进犯的日军好好尝一下什么叫做炼狱的滋味,日军那里也发生了状况。
日军第11军前进指挥部。
“阁下,特务机关转来了最新的情报。”参谋长木下勇少将向阿南将军报告。
“他们能有什么好东西报告?以后,要是他们还是随便用一些不着调的情报来糊弄我,你就不用再向我报告了,直接把那些东西烧了算了。”作为恪守传统的军人,阿南将军对于特务机关,还有特高科,都从内心里感到厌恶。其实,不光是阿南将军,日军的大多数官兵对于特务机关和他们的属下部队宪兵都没有多少的好感。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特务机关和宪兵的权力极大,所以,他们的胡作非为也很多。
“这一份情报确实很有价值,所以,我觉得还是很有必要向阁下报告。”木下勇少将说道。
“是吗?既然这样,我就看看吧。”说着,阿南惟畿从木下勇少将的手里接过了情报。
“这份情报能够确实吗?”刚刚看完,阿南惟畿就急不可耐的问道。
“这是特务机关破译了支那第九战区的军用电报密码以后截获的电报。他们保证这份情报是千真万确的。”木下勇少将说道。
“那么,情况就不妙了。”阿南惟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房间里踱着步子。
“确实如此,根据这份情报上所说的,支那第九战区的各集团军向长沙附近集结、准备围歼我军的进攻部队。”木下勇少将说道。
“你说得不错,以我的看法,支那军队的司令官恐怕打的就是这个算盘。”对于木下勇少将,阿南惟畿是充分信任的,不单单是因为木下勇少将是他在东京陆军大学时候的学弟,而且还因为木下勇少将一向主张通过积极的进攻行动,击破中国方面司各战区的部队对第11军构成的战略上的大包围态势,重新振作第11军越来越低落,已经有一些萎靡不振的士气,更关键的是要通过进攻行动,打开中国西南大后方的门户,给予中国方面的战时首都巨大军事压力,迫使中国方面放弃继续抵抗的决心和意志,向日本方面屈服,从而使日军既可以从越来越接近泥潭的中国战场上脱身,还要能够继续疯狂掠夺中国的资源,以满足日军继续扩张,争霸世界的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