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这个时候,任何一点可能被他拉拢到麾下的势力都是相当重要的。尤其这个以撒商人说,他原本就是居住在亚拉萨路城内的——万一苏丹无法回到阿颇勒,那么他也完全可以将他的小主人尽快的从阿颇勒接到这里来,到时候他踞有亚拉萨路,一样可以和两位年长的王子相抗争。
而此时,若是有一个对亚拉萨路知之甚深的人,那就再好不过了。
——————
宦官首领的帐篷不大,但也容得十来个人,布置虽然简单但也舒适,只是在帐篷中的这两个人——哈瑞迪伪装成的商人和商人的仆从——这个仆从就是圣殿骑士团大团长的扈从之一,即便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也不免感觉如坐针毡。
菲利普并不怎么信任哈瑞迪,即便哈瑞迪并没有引来撒拉逊人——他要求哈瑞迪带上一个基督徒,这件事情在塞萨尔还没有那么出名之前还好,现在大部分人都知道新王鲍德温四世身边有个黑发绿眼的侍从——他的容貌又是那么突出,无法遮掩,所以他只能让自己的扈从去了。
哈瑞迪也确实需要一个仆从,默罕默德亲笔撰写的书信是真的,也正是因为是真的,它被取出来的时候就已经非常的脆弱,似乎稍微用点力气,它就会变成粉末。因此它被藏在了一个又薄又大的木匣里,又被相当慎重地保护起来。
而为了证明他所说的话,他还带走了一部分撰写于公元六世纪到七世纪的文献,如努尔丁这样喜爱阅读与学习的人,只需要上下一对照,就能马上得出结论。,哈瑞迪说的话是真的——确实有这么一整个地下洞穴的古卷,等着他去发掘。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他们的身份才没有被揭穿。
但没有被揭穿,并不能代表他们就安然无恙了,谁知道努尔丁心中所想呢,或许他依然认为以撒人不可信,甚至觉得默罕默德的圣物在他手中本就是亵渎和玷污——但如今他们已经深入撒拉逊人的大营,即便得到了天主的赐福,也无法越过上万人的刀剑与箭矢。
只要苏丹心念一动,他们就必死无疑。
这种等待无疑是辛苦而又折磨人的。他们可能等了几小时,直到有人进来,他们手上没有拿着出鞘的刀剑或者是坚韧的弓弦,而是拿来了一些食物和水。
哈瑞迪和扈从不由得齐齐松了口气,这至少可以代表,努尔丁不会在这时候杀掉他们。
而他也已经借着之前面谒的机会看见了苏丹,哈瑞迪一见他就知道,如他们猜测的那样,苏丹努尔丁确实已经时日无多了,在那一瞬间,哈瑞迪甚至动过想要当即刺杀他的念头,但最后他还是控制住了自己。
不说是否能够成功,比起一场突兀但快速的死亡,他更愿意看到这头衰老的野兽在发现自己的夙愿永远无法达成后所露出的痛苦目光。
他们当然还被严格的监管着,之后还会随着大军一起行动,但这个扈从得到过圣人眷顾,而他所得到的能力很有趣——他能够召唤一些小动物,并且叫它们暂时性的听从自己的命令。
他捏碎干饼,不一会儿就招来了几只圆滚滚的沙鼠。
扈从用随身携带的染料将沙鼠的额头染成红色,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他会释放这些毛茸茸的小家伙,催促它们穿过撒拉逊人的营地,直达一侧的丘陵后,等待着的骑士们把它们捉住后,就能看到结果。
他放出了好几只,毕竟撒拉逊人的营地十分宽阔,一段距离后,谁也不知道沙鼠会不会继续听从他的命令,它们可能会跑回巢穴或是躲藏起来,幸好就算被发现了,也不会有人去注意一只沙鼠的额头。
做完这些事情后,扈从和哈瑞迪短促地交换了一个眼神——接下来他们又要等待了。
第125章 初战
阿里只是一个最普通的奴隶,在苏丹的军队中,他们是地位最为低下的一阶,这些有着明显特征——黑皮肤,朝天发髻的奴隶,既不是撒拉逊人,也不是因为长久地跟随着撒拉逊人而得到了信任的突厥人或是库尔德人,他们只是奴隶。
而这样的历史,在努比亚人中已经传承了上千年,他们曾为迦太基人做前锋,后来又为罗马人掠阵,现在又接受苏丹与哈里发的“雇佣”,作为奴隶,他们还要承担除了作战之外的许多工作——对于撒拉逊人来说,他们就是雨天的时候,人们向泥水中抛洒的沙子,或者是驱赶蚊虫时焚烧的干药草。无论损失多少都不值得可惜。
而在战斗中,他们的损失往往也是最大的,曾经有一个法塔赫毫不掩饰地说道,如果能够用努比亚人去换基督徒的骑士,哪怕用一百个换一个也是值得的。
但你要说他们会为之愤怒或者生起反抗的心思吗?不会,他简单的头脑里塞不下这么多的东西。
他在苏丹的军队中虽然是最卑微的,但在那些手无寸铁的平民面前,他又是最高贵的,就像不久前他们冲击和焚烧的一个村庄,他依然清晰的记得那些身着白袍者露出的错愕、惊恐和悲伤的眼神——他们匍匐在他的马蹄下祈求能够得到宽恕,但他正是为了屠杀而来的。
他砍下他们的头颅,无论是老人还是孩子,劫取他们的财产,可惜这个村庄里几乎没有什么像样的东西,最后他只拿到了几件衣物,至于那些珍贵的书籍,他看也没看一眼,就把它们留在了屋子里,一起被火焰吞噬。
但对于阿里而言,那些飞溅的鲜血,无数的哀鸣,正是他得到的最好报酬——如果不论苏丹给他们的佣金。他的力量与暴虐被一个库尔德队长看中,他把他调拨到身边来,并且许诺说,如果在之后的亚拉萨路攻城战中,他可以表现出更多的力量与勇气,他就会拔擢阿里,让他摆脱奴隶的身份,而成为苏丹的士兵。
苏丹的战士,这是一个多么动听的称呼啊,他虽然头脑简单,但也曾经听说过一个卑微的小人物,是如何能够凭借着自己的才能,一步步成为埃米尔或是维奇尔的——机会已经摆在了他的面前,让他觉得浑身燥热,难以安眠。
又或许是在成库尔德人的随从后,他得以睡在帐篷里的关系,过于封闭的环境让他不太适应。
他在作为奴隶的时候,是和那些同为被雇佣者的努比亚人横七竖八的睡在旷野中的。
帐篷中虽然也挤挤挨挨地睡了好几十个人,但那种感觉完全不同,就像是多了些什么又少了些什么,他悄悄地从帐篷里钻出来,望着黑沉沉的夜空,这是违背军法的,但他还是大胆地做了,只是没走出太远。
他藏在了帐篷的阴影里,黑色的皮肤将这个努比亚人隐藏的很好,他告诉自己说只是一小会儿,他看向加利利海(太巴列湖)的那边。
现在大约是黎明前的这段时光,月亮已经西沉,星辰也不再闪烁,比起他入睡时的湖面,曾经反射着天穹的明亮眼睛反而成了一个黑沉沉的窟窿,仿佛能吞噬一切,只看了一眼,阿里就惊恐地转过头去。
不仅是湖面变得可怕了,另一侧的丘陵也变得不可测来。在白昼行军的时候,他们看到的只是一座座黄褐色的山丘,它们并不高,也不是那么陡峭,没有多少植被覆盖,只有零零散散的几棵橄榄树或者其他一些他不知道种类的灌木。
它们距离湖面非常得近,近到只留下了一条大道,而这条大道也只不过可容纳四部马车并行行驶,要容纳他们这支近两万人的军队还是有些困难。
他们的队伍被拉成了细长的一节又一节,若他是一只鹰隼,能够飞翔在天空,往下俯瞰的话,他就会看到泾渭分明的好几段,从最卑微的到最高贵的,每处营帐都有栅栏与卫兵间隔。
而他现在的位置,不要说苏丹,就算是距离库尔德首领的营地都还有一段距离,也不知道要过多久他才能走完这短短几百尺的距离。
这个幸运的努比亚人最后望了一眼丘陵,在深夜中,它们也突然变得高大了,阿里甚至觉得它们就是一群沉睡着的巨人——就像他部落里流传的那些传说,只等到魔鬼抽着鞭子,把它们驱赶起来,它们就会立即站起身,向他们的营地倾倒,将他们全部埋葬于此。
阿里忍不住甩了甩头,想要将这个可怕的念头甩出去,但就在脑袋晃动间,他仿佛看到了一抹银色,是月光吗?又或者是不知何时到来的晨光,他不能确定,只能竭力往那里看,不知不觉,他甚至站了起来。
这个举动让巡查的士兵发现了他,他们正要高声起骂,预备把他抓起来,捆到营地外的木桩上,第二天在众人面前鞭打,暴晒,断绝食水,让所有人看见不守规矩的人会是个怎样的下场。
但当他们沿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的时候,也像是被易卜劣斯(撒拉逊人的魔鬼)夺去了反应与思考的能力,他们看到了什么?
火光,一点又一点的火光,正在连绵的丘陵顶端升起,往左看,看不到头,向右看,也看不到头。而在火光之中,闪烁,跳跃和翻涌着圣洁的白光。他们在战场上看多了这种光,它代表着天主的赐福与先知的启示,代表着超越着凡人的力量——即便他们的信仰并不相同。
巡查的小队长几乎就要惊叫出来,但曾经的训练起了作用,他将手指伸入了喉咙,将那声叫喊扼杀在襁褓中。
现在正值夜晚与黎明的交界,即便是夜行的动物,也已经回到了巢穴安眠——营地里的大部分人都在沉睡,若只是抓住了一个在营帐外发呆的蠢货,他们并不会受到太大的惊扰。但若是有人尖叫,示警,甚至呼喊他们起来战斗,不但不能达成原先的目的,反而会引发一阵恐慌。
他没有叫嚷吗,却忘了那个站在营帐外发呆的黑人士兵,他尖叫了起来,“是敌人!是敌人!敌人来了!”
在一个万籁俱寂的深夜中,这一声尖叫,就如号角一般贯穿了好几十个帐篷,里面的人全都动作了起来。或许他们根本没能领会到话语中的意思,更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他们第一反应就是将自己的武器握在了手中。而在这个物质匮乏的年代里,能够拥有在无光的黑夜里,看清东西的人能有多少呢?
他们无法辨清身边的情况,只能尽快冲出帐篷,免得死在了这柔软的坟墓里,但就算冲出帐篷,周围还是数不尽的人,他们是谁?是朋友还是敌人?各种语言在营地中回荡,叫起了更多的人,这种情况犹如石子投入湖面,激起了一阵阵的涟漪,刹那间就传播开来。
就算有人能够在黑夜看见东西,或是点起火把,也没法控制局面,那些白昼时候看起来并不怎么高大的丘陵顶端,死神正在无情的凝视着他们。
相比起撒拉逊人的恐慌,十字军们反而士气高昂,在夜幕堪堪降临的时候,他们在鲍德温四世的率领下向着真十字架跪拜和祈祷,教士们为他们做了弥撒。
不仅如此,在弥撒结束后,鲍德温四世还慷慨的取出了一片真十字架的碎片,把它碾成粉末,倒在圣水杯里,让每个人都喝了一口,他们顿时觉得自己精力充沛,反应敏锐,无所不能。即便是要去冲击一个上万人的阵地,也没有丝毫畏怯。
而在点燃火把之前,他们就已经跪地祈祷,取得了圣人的眷顾,仿佛是意识到他们要去做什么,没有一个骑士身上,武器上的光是暗淡的,即便他们原先获得的赐福并不怎么浓厚。
一个一直驻守在马卡布城堡的圣殿骑士正在凝神关注敌人的状况时,只觉得有什么东西轻柔的拂过了他的肩头,他低头一看,只看到了自己已经覆盖上了一层半透明的链甲,每一片锁环都在闪光,他情不自禁的伸手摸了摸,手指却穿透了它们,仿佛只是幻境中的虚像。
他身边的另一位圣殿骑士看见了,立即倾斜过手中的矛枪在上面敲了一下,上面居然发出了金石相击的声音,“这是什么?”他惊奇地问道。
这个圣殿骑士之前在远征中与塞萨尔等人一起上过城墙,当然知道这是什么。
“你挺走运的,”他咧嘴一笑,“我们距离国王不远,所以‘小圣人’的庇护也同样笼罩在了你的身上。你可以把它看作第二层链甲,箭矢无法穿透它,也能在沉重的锤子或者是斧子下保你一命。而它持续的时间会比以为的长得多——至少在这场战争结束之前不会消失。
但若是它受了太多重击,就会变得暗淡,或者是碎裂,那时候你就得靠你自己了。”
马卡布城堡的圣殿骑士目瞪口呆——他当然不是觉得不够,而是太多了。像是曾经的艾蒂安伯爵,他将他的护盾分给其他人的时候,所维持的时间只容许他们从几百尺远的地方跑向自己,也经不起几次狼群的撕咬,其他的骑士也大略如此——而这份力量……
他下意识的向着周围看去,发现那一层轻柔的白光至少倾泻在上百位骑士身上,“天哪,”他忍不住祈祷道,“天主作证,这是人类所能拥有的力量吗?”
当然不是。
圣殿骑士团大团长菲利普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当人们看到鲍德温四世在战场上驰骋纵横,所向无敌的时候,当然会为那柄犹如日光凝聚的圣乔治之矛而惊叹。
但对于骑士们来说,长矛固然可以杀死敌人,但总不会是每一个,而在作战中能够保住他们性命的还是盾牌和身下的链甲,他们当然会竞相夸赞他们的国王——鲍德温四世确实是一个骁勇善战的骑士,并且甘愿听从他的旨意。
可早在远征的时候,他就发现了,无论是圣殿骑士还是圣墓骑士,又或者是善堂骑士,哪怕是那些外来者,他们对塞萨尔的态度都要更加亲近一些,也更愿意聚拢在他身边,这是人之常情,人们固然愿意追随一个英雄,但若有可能,他们也会希望成为一个英雄。
而成为一个英雄的最大前提就是别死,尤其是在你立下足够的功绩之前——只要还活着,即便盔甲、马匹、随从都丢失了也一样能够东山再起,只要他的勇气没被摧毁,但若是丢失了性命,那才真是什么都没有了。
他现在倒是可以理解瓦尔特与若弗鲁瓦了,只是时间已经容不得他多想,坐在马上的年轻国王鲍德温四世已经将他的长矛举起,这就是一面闪烁在深黑天穹前的明亮旗帜,即便火光也无法将它湮没,他们都看到了。
“凭着上帝的旨意!”
鲍德温四世喊道,他的声音并不响亮,却格外的有穿透力。所有的人都听见了,而后他们也随之喊出自己的,“天主赐予我们荣耀!”
“为了天主,而非我等!”
“亚拉萨路!”
他们催动马匹,马匹先是缓慢小步前行,而后迅速转为全力奔驰,他们从并不陡峭的山坡上径直往下,裹挟着滚滚沙尘与强大的动能,仿佛在瞬息之间,他们就已经冲进了撒拉逊人的营地。
他们面对着的只有简陋的工事,粗糙的栅栏,一顶顶的帐篷和帐篷里的人,许多人还是睡眼惺忪,而更多人之前还在自相残杀和相互践踏。
而以鲍德温四世与塞萨尔为首的第一列骑士全都是被选中且恩惠深厚的人,他们的马儿都覆盖着一层厚重的甲胄,而他们身上的链甲与武器都笼罩着一层致命的白光,这些撒拉逊人的宿敌就像是撕裂一块早已腐朽的亚麻布那般,毫不费力地将整座营地破开成了两半!
第126章 初战(7)
后人在谈起这场战争的时候,几乎可以说有一万种看法——他们以各个渠道,各个角度,各个人的立场去剖析这场战争,用尽手段,竭尽所能地从中寻找最细小的证据来证明自己的论点。
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并公认的,在这场掩藏在无边夜色中的突袭发生之前,无论是亚拉萨路这一方,还是努尔丁这一方,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有规律可循的。
或许有人要嘲笑当时十字军的实权人物的黎波里伯爵雷蒙与安条克大公博希蒙德的利欲熏心,鼠目寸光,但以他们经验来看,虽然那时候亚拉萨路内部空虚,但局势已经稳定,倒是朝圣路再度变得不安全这件事情才叫人忧心。
他们并不觉得,一个垂垂老矣,后继无力,几个月前还在与叙利亚的另一个总督打仗的苏丹努尔丁会突然召集起大军来南下攻打亚拉萨路。
或许有人要问,阿马里克一世不也是用自己的死亡来改变了战局么,不,完全不同。
如果阿马里克一世已经年近六十,他根本不敢,也不会离开亚拉萨路,这是对他以及十字军的不负责。他离开亚拉萨路的时候也不过四十多岁,正是年富力强的好时候,若不是一向以狡诈与自私著称的沙瓦尔用自己的性命以及整座福斯塔特谋算了他,他的第二次远征将会以一个完美的结局落幕。
至于努尔丁这一方,现在我们当然可以理解他的不甘,他只是赞吉的次子,虽然赞吉将自己的所有均分给了两个儿子,但很明显,他所有的比起兄长来要更欠缺一些,而他的兄长偏偏又是一个平庸无能之辈。
要知道他最为崇敬的人莫过于先知默罕默德,但若是只有一个叙利亚,远不足以让他追上这位的脚步。
而这几十年来的征战、较量与倾轧,更是让他愈发清楚地意识到——要想将撒拉逊人这群散沙般的诸多势力牢牢地捏合起来,就只有如先知默罕默德所做过的那样——信仰,也只有信仰。
而他要捡拾起先知落在地上的权柄,重新向着他的目标出发的话——又该用什么来说服众人呢?
圣城。
亚拉萨路曾经是迦南人,以撒人,罗马人与撒拉逊人的城市。也是他们的先知默罕默德登宵的神圣之地,但它被外来者夺去了,而历任的苏丹和哈里发都在想要夺回它。
努尔丁若是能在生命的最尾端做到此事,就能在升到天堂的时候,跪伏在先知默罕默德的脚下,向他禀报这桩傲人的功绩,而他的后人也会如同曾经的阿布·伯克尔、欧麦尔·本·赫塔卜、奥斯曼·本·阿凡和阿里·本·艾比·塔利卜(四大哈里发),成为先知权利与理想的继承人。
正是因为如此,在发现自己已经病入膏肓后,这位长者立即将这个秘密牢牢地隐藏了起来,他没有如一个凡人般想法设法地想要延长自己的寿命,无论是通过静养,还是治疗,又或是祈祷……
而是立即做出了选择——他要在亚拉萨路死去。
那些愚蠢的十字军也确实如他所想,虽然更多的还是出于他的轻视,哪怕他曾经战功显赫,他已经也已经老了。
他们认为他没有这样的勇气,努尔丁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有,而且是很大的勇气。
那时候,亚拉萨路几乎可以说是一座空城,十字军的主力几乎全都北上了。虽然留下了一部分骑士与士兵,但这股力量肯定无法与努尔丁带来的上万大军相比,但那个时候谁也没想到,年轻的鲍德温四世竟然离开了圣城,又恰好在马卡布城堡外与苏丹遭遇。
这件事情,只能说,命运女神似乎很喜欢在这种重要的时刻拨动纺锤上的丝线,让这条充满了各种可能的河流流向另一个方向。
苏丹努尔丁的大军浩浩荡荡,一路向前,就如同肆意泛滥的洪水一般冲垮眼前所有的一切,他们或许也发现了那些基督徒的骑士们。但他们并没有在意,就像是努尔丁的轻骑兵,曾经发现了从马卡布城堡里走出来的一个圣殿骑士,却以为他只是普通的守兵之一。
努尔丁只要略加关注,就会发现马卡布城堡里突然已经多了很多骑士、马匹和侍从,稍加联想就能猜到鲍德温四世正在这座城堡里。若是如此,我们现在所知道的这个故事就要全部重写了。
但他没有。
而当夜晚来临,他们的大军不得不在水草丰美的加利利海(太巴列湖)边休息的时候,又因为那里过于狭窄的地形而被迫形成了一个细长的带子形状。
这条“带子”因为人员的组成与地位的不同分做了鲜明的划分,而与撒拉逊人作战多年,经验老道的圣殿骑士团大团长菲利普一眼就能辨认出苏丹行营的所在。
他在鲍德温四世以及塞萨尔撕开了缺口后,立即指挥其他的骑士与扈从突入这道缝隙,并且将这道缝隙扩大,为的就是就是将苏丹行营和其他营地切分开来。
同时,从其他城堡和城市临时募集来的骑士以及扈从,武装侍从们则负责驱散后方大约有一万两千人左右的努比亚奴隶兵,他们有四千个骑兵,约有八千个步兵,从人数上来说,几乎是碾压性的占据上风。
可当时正是深夜,这些缺乏组织与教导的努比亚人,一方面在黑暗中无法视物,一方面又被火光、惨叫、混乱的人影弄得人心惶惶,无所适从,他们原本就是为了钱财而来的,没有信仰、法律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约束他们,于是他们毫不犹豫的选择了逃跑。
事实上,如果他们愿意站起身来,定下神,仔细看一看的话,他们就会发现在他们之中纵马奔驰,高声嚎叫,不断的投掷着火把,射出弩箭,挥动刀剑的人也不过只有一千来个,除了骑士与扈从,还有一些还是附近城市中的居民。
他们虽然没有居住在亚拉萨路,但也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若是撒拉逊人打下了亚拉萨路,等待着他们的至少也是驱逐,努尔丁在面对他们这些异教徒的时候可没多少宽容之心,即便他有,那些埃米尔也不会允许他这么做——不然他们要到哪里去屠杀和劫掠呢。
而鲍德温四世要他们去做的事情也并不困难,甚至称不上危险。他们只要造出一番声势,让这些黑皮肤的异教徒杂种以为是大军忽至就行了。果然,除了少数几个因为被误伤或是跌下马的倒霉鬼之外,伤亡并不多。
这些努比亚人甚至会扔掉他们仅有的武器,舍弃他们的马,不顾一切的逃走。其中甚至有人在黑夜中辨不清方向,一头跳进了加利利海(太巴列湖),而他们若是不会游泳的话,很快就会被淹死,即便会,在这种时候或许也会因为心慌意乱而弄错方向——这是夜晚的湖水,若是他们一个劲儿地游,反而往湖底而不是湖面的话,迟早会被溺死。
最棘手的当然就是那些埃米尔与法塔赫们,与努比亚人相反,他们有信仰,也有忠诚。但此时诡异的事情来了,有几个身着撒拉逊人的大袍,头上裹着头巾的人骑着马冲进营地,用响亮的声音喊叫着,“苏丹已死!”
“苏丹已死!”
“苏丹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