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
瓦尔特厉声喝道,他伸出巨大的手掌,一把就握住了塞萨尔的脖颈:“蠢货,我不知道你遇到的都是怎么样的好人,但我并不是那种会因为他人言语或是恳求而受到约束的人!
告诉你,对我来说,吃喝、女人和酒,都是可有可无的东西,我只信奉我的天主和我的刀剑。
什么时候我才会感到喜悦呢?那就是我和我的兄弟,那些并不懦弱的兄弟站在一起,马头碰着马头,肩膀挨着肩膀,一起高呼‘耶和华啊,耶和华,荣耀不要归于我们,不要归于我们,要因你的慈爱与诚实归于你的名下’,而后向着那些可憎的异教徒和异端们冲过去的时候!
无论他们是老人,是孩童,是女人,是男人,我们犹如农夫割倒麦子,孩童摧毁沙堡那样杀死每一个我们见到的人!直到尸体里流出的血淹没我的膝盖!
你不会是我杀死的第一个孩子,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一时间,厅堂里有许多人都叫嚷了起来,有人在叫“哎呀!”还有人在喊“快求饶!”不单单是若弗鲁瓦,就连那些骑士总管也不由得站起身来,一叠声地为塞萨尔求情。
他们并不敢碰触正在盛怒中的瓦尔特,却都在劝说塞萨尔,免得这如同枝头嫩果的少年当真陨落在这里,只是他们的话音还未落地,瓦尔特就先感到了不对——确实,如他所说,他曾经杀死过孩童和女人,也曾经扼住过不少人的脖子,他熟悉这种触感以及随后而来的挣扎——但这些都没有。
塞萨尔在他伸出手来时,就已经微微低头,抬起肩膀,绷紧身体,瓦尔特以为是自己把他提了起来,事实上却是塞萨尔借着他的力道高高跃起,双手环抱着他的拳头,双足犹如闪电般地踢向圣殿骑士的面孔。
如果塞萨尔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这一踢伤害到的可能只有瓦尔特的自尊,但在几个呼吸前,他就开始祈祷,此时身上正有光芒闪烁,连绵不断,在确定自己踢中了目标的时候,他拧身上翻——瓦尔特的手掌与他之间始终间隔着一层无形但坚硬的鳞甲,无论圣殿骑士怎么用力,就像是戴着铁手套就别想要抓住一条滑溜的大鱼——一瞬间,他就已经重新落回到了地上。
几个扈从以为他会逃走,连忙跑到门边,却只见他一动不动,立在原地,不禁也要赞叹他的勇气。
人们都以为瓦尔特会愈发狂怒的时候,他却只是擦掉了口鼻里流出的血:“你感望到的圣人是谁?”
“圣哲罗姆。”
“见鬼的圣哲罗姆。”瓦尔特说。
“您呢?您感望到了谁?”
“我不信若弗鲁瓦没和你说过,我感望到的是圣保罗。”瓦尔特昂着头,自豪地说道。
圣保罗可能是仅次于圣乔治,骑士们最希望能够感望到的圣人。
这位圣人生来便是罗马公民,他年轻的时候十分残暴,曾经数次迫害基督徒,但有一天耶稣基督与一位天使降临在他的面前,让他领悟到基督尊贵的地位和他妙身的奥迹,他便幡然悔悟,不但就此皈依,还成为了基督的伟大宗徒。
除了这位圣人也曾经是个勇武的战士之外,骑士们如此崇拜他也有教会的关系——在十一世纪之前,只要是能将自己武装起来的就是骑士,他们品行低劣,行为粗鲁,比暴徒也好不到什么地方去——教堂和修道院因为其富庶竟然成为了最常被劫掠的地方……
可怜的教士们就只能不断地对这些“骑士”进行精神制裁,抢劫教会,攻击教士,劫掠商人的“骑士”会被开除教籍,但这种方法可不比几百年后好用,骑士们依然无所顾忌,最后教会只能从圣经中给他们找了一个楷模,那就是犯过罪但因为悔悟的足够早,并且为基督做出了一番辉煌事业的圣保罗。
在教士们宣读圣经中有关于圣保罗的部分时,骑士们都要起立,向这位圣人表示敬意。
骑士中能够感望到圣保罗的不多,但瓦尔特就是其中之一,而他得到的眷顾也相当的丰厚——他的狂妄也并不是毫无根基的。
“我确实从若弗鲁瓦这里听说了有关于你的事情,”塞萨尔站在距离瓦尔特只有五六步的地方,镇定地说:“我也知道您一直骄傲于圣人保罗赋予您的力量,那么……”
“什么?”
“既然您一直说,圣殿骑士只听从天主的安排,那么您愿不愿意和我赌一把呢?”
第64章 这条在乎,这条也在乎
“圣殿骑士们从不赌博,无论赌什么。”瓦尔特说。
这种话并不怎么可信,或许成为圣殿骑士后,骑士们会杜绝赌博的恶习,但没人一生下来就是圣殿骑士,平民们都会用一把麦子,一碗豆子来赌博,何况是至少能置办得起一身甲胄,有姓氏的骑士们?
“这并不是凡人为了钱财或是美色而设下的赌局,”塞萨尔说:“我们投下的将是自身,而后来看天主的判定。”
瓦尔特沉着脸:“你是说圣裁?但孩子,只凭你方才的一句话,我就可以定你的罪——你不该将圣裁等同于赌博。”
“天主从未说过,要禁止人们赌博,祂禁止的是欺骗,贪婪与虚荣,这条律法所囊括的部分可比区区钱财多得多了——我们所要验证的是乃是更神圣的东西——大人。”
塞萨尔冷静地说道。
哦,一个骑士总管在心中想道,他的声音也是很好听的,不混沌,也不粗鲁,字字清晰。
“您一直在说,圣殿骑士所追随的只有一个主人,那就是天上的主宰,或是祂在地上的代言人,如今,我们是没法将那位可敬的,主的仆人邀请到这里来,由他来为作保的,那么我们仰仗的就只剩下一个。
那就是天上,地下,世间万物唯一的主人。”
“我知道有一种方式,便是由两个骑士在天主的面前决斗,用鲜血和生命来捍卫自己的荣誉,争夺说话的权力,但你并不是一个骑士,”瓦尔特皱着眉毛说:“若是阿马里克一世来到我面前,我或许还愿一试,但你没这个资格。”
“在金门外有座墓地,那里安息着数以万计的死者,以撒人说,在世界末日来临的时候,会有救世主从金门走进来,到时候,圣地的每一个死者都会复活,接受审判。大人,你我都是血肉之躯,凡俗之人,总有一天,我们也会安睡于石棺之中,等待那一日的降临。
那么,到了那一天,你觉得我们一同站在天使与圣人面前,等待结果的时候,祂们会说,这是个大人,这是个孩子,这是个骑士,这是个扈从么?
不,在天国的光辉前,所有的人类都一样的渺小和卑微,祂们将我们捡起来,看的也不是骨骸的粗细与牙齿的多少,也不会看我们的陵墓中是否有金子或是刀剑,只看我们的灵魂是否纯洁,坚定,顽强。”
“而且,”塞萨尔粲然一笑:“我也不认为,我能够与大人您比试,您是真正为天主打过仗的人,而我甚至还未嗅见过战场的血气,我所依持的也不过是您对天主的虔诚与对弱者的怜悯罢了。”
若弗鲁瓦咳嗽了一声,而后由他到其他骑士总管,房间里顿时响起了一片此起彼伏的咳咳声,就连瓦尔特的扈从也不例外。
瓦尔特却听得很舒服:“那么你想要怎么做?”
众人凝神倾听,却见那个小扈从又做了一个叫人惊异的举动,他打开腰带,将那身璀璨的镀银链甲卸了下来,链甲在地上堆成了一堆,就像是一只蜷缩起来的穿山甲——而他身上依然盈动着一层犹如月光或是日光的乳白色光芒。
人们这么说,是因为这种光亮,要比日光更温柔,又要比月光更明亮。
它看起来那么柔软,只有亲手试过的瓦尔特才知道它并不是什么脆弱的东西。
“我愿意以生命和信仰为我的主人国王阿马里克一世作保,”塞萨尔说:“我听说过,您的利剑乃是圣保罗的赐予,它永远不会断裂和生锈,即便是石头与钢铁在它面前也犹如一块乳酪……”
“你是要我用那柄利剑来刺你么?”
“正是如此,请拿它来刺我,劈砍我,整整三次,如果我后退了一步,呻吟了一声,流了一滴血,就说明,天主和圣人站在您这边,您是正义的,若不……”
“你就要我向阿马里克一世投降?”
“不,我只希望您能够将对我的怜悯扩散到更多的人身上,那些本不该在这场争斗中成为牺牲品的人,”塞萨尔诚恳地说道,“无论您与国王的战争谁胜谁负,他们都会感激您,赞扬您,为您祈福。”
瓦尔特久久地看了他一会,咧嘴一笑:“你刚才还在诅咒我必然失败,小混蛋。”他伸了一个懒腰,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已经被说服了,若弗鲁瓦想起在与塞萨尔见面的时候,塞萨尔最关心的就是这位托尔托萨的圣殿骑士最喜欢什么,最在乎什么——他还以为塞萨尔要设法收买或是威胁他呢。
“你要我用圣保罗的剑来刺你,”瓦尔特说,“但我也要提醒你,你方才已经用掉了最后一个机会,我不会手下容情,虽然我知道你也深得圣人的眷顾,但正如两骑交锋,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结果如何,当你躺在血泊之中哀嚎的时候,请切莫忘记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在场的人都不禁紧张起来,就连若弗鲁瓦也不那么确定——骑士们要判定彼此得到圣眷的多少是很容易的,要祈祷多久,要大声祈祷还是默诵就行,持续时间如何?力量强弱如何?
统领他们的人也必须了解各个骑士的状态与特点,免得指挥失当,让敏捷的鹰隼在暴风中折断羽毛,让力竭的猎犬面对暴怒的巨熊。
只要见过塞萨尔的人,都要称赞他得到的圣眷厚重又纯净,得到回应的速度更是快得像是圣人随时随地都在看着他似的,但瓦尔特终究已经做了近十年的圣殿骑士,而在这之前,他在法国的泰尔地区也早就有了“最强骑士”的名号,如果不是他足够虔诚以及只对战斗感兴趣,路易七世的宫廷中早就有他一席之地了。
而他之前所说的话也并非虚言恫吓,虽然圣殿骑士对于异教徒和异端来说,都算是暴虐的野兽,但瓦尔特更是其中最无所顾忌的一个。
但反过来一想,塞萨尔提出的方法倒是对他最有利的——除了索性不管这件事儿之外,他站在那里不动,瓦尔特在无数次决斗与战斗中累积起来的经验也失去了用处,用来衡量两者的似乎还真只剩下了圣眷。
问题是,圣眷也是会随着时间逐渐积累加重的,何况他没有上过战场,即便面对过巨熊,但锋锐沉重的大剑又如何是野兽的獠牙可比的。
人都是有本能的,看到刀剑劈砍过来,肯定下意识就就想要躲,有些胆小鬼甚至能被吓得连躲的想法都没有,只知道大喊大叫。如果塞萨尔只说,自己愿意承受瓦尔特的三次击打,瓦尔特可能还不会那样轻易地接受他的挑战。
但既然他说,不会后退一步,也不会叫嚷一声,更不会流一滴血,这就是在说,他对神充满了信心,单就这点便已经超越了无数人,才能获得圣殿骑士们的钦佩,才能站在瓦尔特对面的位置。
既然他这么说了,瓦尔特也不再多话,他赤着双手,跪在十字架上,念诵了一篇极其简短的赞美经,而后又高声呼喊起圣保罗的名字,光从黑暗中投下,他举起手,就握住了一柄明亮的十字剑,它周围涌动着火焰,仿佛是从天使手上直接传递到他这里的。
“一。”他说。
只见光芒闪动,犹如纯白的绸缎在空中倾泻,他一剑就劈向了塞萨尔的左臂,唉,虽然这位圣殿骑士在暴怒中说出了相当残酷的话,但真到了动手的时候,他还是留下了一些余地。
虽然骨肉分离,只有罗马教皇身边的一个修士可以将它们重新连接起来——还要在鲜血还在流淌,不曾变色的时候——若是这孩子的手臂被砍断,他就只能作为一个单臂人而活下去了,也不能成为一个骑士,只能去修道院,但至少还能活下去。
人们没有听见哀嚎,但也没有听见任何如同碰撞或是敲击的声音,骑士总管中的两名教士向前两步,他们虽然是圣殿骑士,但得到赐福的时候,所受的是“赐受”而不是“蒙恩”,也就是说,他们既是骑士团中的骑士总管,也是教士,负责为骑士们祈祷和治疗。
但几乎与此同时,瓦尔特已经后退了,他将剑尖垂向地面,于是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个孩子依然站立在原地——为了确定他是不是移动过,在他的脚边都撒了粉,哪怕他只是动了动脚尖呢,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那两名教士迅速地上去查看,仿佛他们原先就是为了这个才上前的:“我看清楚了,”一个教士说,“他没有动过。”
而另一个教士则查看被十字剑劈砍到的地方,塞萨尔左臂垂下了一大块布料,但损失的确实只有布料,“他没有流血。”这个教士也这样肯定道。
其他的骑士总管也检查了——等到人们问起这场试炼,他们是要作证人的。
“那么,二。”瓦尔特等到证人们散开,才重新将十字剑举起,所有人都在观察他的神色,不知道他的第一次击打是什么样的感觉,是如同钢铁,还是犹如坚木?又或是好比亚麻与羊毛?反正没人会以为瓦尔特会虚砍,这是对他自己以及信仰的侮辱。
剑锋呼啸,人们骇然变色,这一次的方向竟然是对着脖颈去的!
他还能不避让吗?还能不叫喊吗?哪怕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哑的气音呢?那些细细的面粉就在他的脚边,他甚至无需移动,只是颤抖了一下,都会在上面留下清晰可见的痕迹。
这一次他们甚至能够看到瓦尔特面颊和手臂上的肌肉都已经高高鼓起,圣殿骑士拧转腰部,发出沉闷的咆哮,强壮的身体与结实的手臂如同一根被抽紧,而后骤然放松的弹簧——这一剑就算是被大卫掷死的巨人在这里,也免不了身首分离!
但,啊呀,人们都看得很清楚!这一剑犹如鞭子一般抽打在小扈从脆嫩的脖颈上,仿佛下一刻他们就能看到那颗漂亮的脑袋凌空飞起,鲜血犹如丝带一般被抛向空中,他们几乎都能嗅得见那甜蜜的腥气。
要过了好一会儿,他们才能明白过来,这一切不过是他们的臆想,小扈从还是稳稳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没有鲜血,也没有断裂的脖颈,瓦尔特站在距离他不过三四步的地方,神情莫测。
“你们上来看。”等到瓦尔特说话,众人才如梦初醒,他们涌上前来,确定塞萨尔依然没有受到伤害。
“三。”瓦尔特说,人们都以为,这次他会发出怒吼,或是做出一个假动作,又或是凶狠地刺向小扈从的眼睛,毕竟只要能够让他动一动,喊一声,对方就输了,就连塞萨尔也那么认为——他看见了从瓦尔特眼中迸发出的凶光,比那头失去崽子的母熊更冰冷和疯狂。
十字剑被高高举起,光芒犹如烈日,就连塞萨尔也不受控制地微微闭上眼睛,但意料中的剧烈打击并未来到,他听见众人发出了轻微的嘘叹声,声音中充满了欢喜与赞赏,他睁开眼睛,才发现那柄十字剑并未凶狠地砍下来,而是轻轻地搁在了他的肩膀上。
“我想天主已经看见你的信心了。”瓦尔特说,他放下手,十字剑在塞萨尔的肩膀上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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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阿马里克一世的帐篷中,倍感焦灼的可不止鲍德温一人,希拉克略也是如此,但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不可能说,你不要去同情那些如同野草般的平民,不要去冒犯圣殿骑士,不要将自己的力量与天赋展现在众人眼前。
若塞萨尔愿意听从这样的吩咐,那么他现在也不过是圣十字堡里一个可有可无的杂役罢了,甚至他连圣十字堡都进不了,当初鲍德温染上了麻风病,又遭到阿马里克一世重新为他挑选的仆人们的嘲弄,国王早已怒意升腾,非要给鲍德温找个无可挑剔的同伴不可。
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他找到了。
当一个侍从高高兴兴地踏入帐篷,高声通报,国王的使者队伍已经安然无恙地返回,并带来了托尔托萨的信使时,就连阿马里克一世都不由得露出了喜悦之情。
暴躁的瓦尔特.德.勒梅斯尼甚至可以无视国王的权威,他若是将阿马里克一世派出的使者看做耻辱,也不是不可能,最坏的结果是他处死了他们并把它们发射出城堡,最好的结果是剥走他们的衣服,甲胄,扣下旗帜,叫他们一行人灰溜溜地走着回营地。
鲍德温倒空了自己的箱子,最大的期望也不过是求若弗鲁瓦设法保住塞萨尔的一条性命罢了。
但结果显然超出了众人的期待,即便他们原先确实保持着一点微弱的侥幸——但当塞萨尔真正做到的时候,他们都不免如同饮了一大杯甘醇的葡萄酒那样醺醺然起来。
阿马里克一世还能保持住一个国王该有的姿态,与托尔托萨的圣殿骑士们确认了开战的地点,时间和大概人数后,给了他们赏赐,才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而鲍德温,一等到外人走开,就马上跳到了塞萨尔的身上,紧紧地揽着他的脖子,他兴奋得面孔通红,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或者说,他更想让塞萨尔说说在托尔托萨城堡的事情。
当然,塞萨尔首先要回答的是国王的垂询,他一五一十地说了,当他说到瓦尔特.德.勒梅斯尼的第三剑只是轻轻地放在了他的肩膀上时,阿马里克一世露出了一个微妙的笑容。
换了他,他也会这么做,瓦尔特年近四十,塞萨尔只有十岁,就算是赢了,难道是什么非常光彩的事情吗?输了更是不必说,有之前的两次试探,一个经验丰富的骑士早就可以判断出自己是否能够赢得这场审判——直接放弃最后一击,倒能营造一场美谈,人们说起这件事情,也只会感叹他仁慈又慷慨……
说句刻薄的话,这份人情说不定还能用到二三十年后呢。
“你给我节省了很多时间,人力和钱财,”阿马里克一世说道:“如果你已经是个骑士,我会给你马、甲胄和随从,但你自己还是个扈从呢,所以我给你一个愿望,你可以现在提出来或是保留着,什么时候我都会给你兑现的。”
希拉克略挺直了腰背,鲍德温则屏住了呼吸,他们都猜到了塞萨尔会提出什么请求。
“我只有一个请求,”塞萨尔平静地说,“陛下,请您宽恕托尔托萨城堡中的平民。”
国王沉默着,他用一种堪称严厉的眼神注视着塞萨尔,帐篷里非常安静。
阿马里克一世发誓要处死托尔托萨城堡中的每一个人,是因为这些人都羞辱,背叛了他么?当然不是,只是因为圣殿骑士团的阻扰与威胁,以及整个十字军的事业,他不得不放弃砍下主谋的头颅,用他们的血来清洗耻辱的计划。
但一个国王的怒火,总要有倾泻之处。
也因为这一点,圣殿骑士团们也已经默认,除了城堡中的少数人之外,其他人都会被阿马里克一世处死泄愤的事实,但现在,却有一个小扈从,当着他的面,大胆地请求他宽恕所有的人。
第65章 最后的怜悯
鲍德温还有些紧张,希拉克略却窥见了国王的心思,果然,阿马里克一世只是走过去,将手掌放在了塞萨尔的肩膀上,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也是左肩——就是瓦尔特的十字剑曾经放置过的地方,随后他扬声叫道:“鲍德温。”
鲍德温马上跑了过去,阿马里克一世抓住了他的手,和塞萨尔的交握在一起。
“孩子,”他用一种近似于慈爱的口吻说道:“我很少改变自己的主意,但凡事总有例外——你会回报我吗?虽然你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一群与你素不相识,今后也不会再见的贫贱之人。”
“我会。”塞萨尔说。
“那么,将这份回报留给鲍德温吧,”阿马里克一世放下手,掠过两个孩子向外走去:“或许有那么一天,你会想起,你曾经是那样的仁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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