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口,握剑,在腐烂的树叶所遍布的泥泞土地上缓缓地前进着,稀疏的光线穿过层层叠叠的枝叶,照耀在他的面庞上,宛如夜间的群星在青睐月下的雄狮。
深林依旧寂静着,只能听到最遥远的山谷中隐约传来虚无缥缈的笑声。
庄森继续前进着,他劈开那些已经腐朽的拦路之物,让那些也许已经自由繁衍了数百年的藤蔓在剑锋中破碎,他前进着,也在破坏着,就如同最伟大的魔兽之王在自己的领地上横冲直撞。
野兽的本能在指引着他,他沉默地前进,面庞上却在不知不觉间燃起了可怖的笑容。
他劈开了又一座由数十米高的巨木所组成的天然之墙,终于,一座足够宽阔的场地付现在了他的眼前。
这是一座凹谷,一个尸骨坑,一张最高效的捕猎网。
层层叠叠的苍白之丝遍布在维度数百米之间的每一处角落中,包裹着无数昆虫、爬行类甚至是食肉者的干瘪尸骸,毫无意外,这是最成功的猎网,深林中日进斗金的宝库。
而它的主人就端坐在这陷阱王国最中央的宝座之上,那是一只狮王所见过的最庞大的蜘蛛,它是苍白色的,黑色的斑纹将巨大的肚囊装点着,有着十二枚宛如脏污血宝石一般的复眼,还有着同等数量的纤长脚肢,从容地控制着每一条丝线。
这只会出现在噩梦中的怪物缓缓地抬起了它的头,狰狞的嘴角与獠牙上还残存着那些吸食猎物时所存在的汁液。
它开口,便是那让庄森再熟悉不过的,冰冷的嘲讽之音。
【欢迎伱的到来,森林之子。】
【在一切开始之前,也许我们可以短暂的聊一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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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以为你会更勇敢一些,摩根。】
【我不是马格努斯。】
【同样的,我本以为你会一个人前来,庄森阁下。】
【我的确是一个人前来。】
两股笑声同时在深林中回荡开来,一股如同冰山般冷漠,一股如同野兽般嘶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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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笑声刚刚停歇之时,庄森的目光便不由得泛起了恶毒的憎恶,因为他正目睹着一个颇为亵渎的场面。
那苍白蜘蛛的头颅竭尽全力地张开着、裂开着,发出毫无感情与腔调的笑声,而在那笑声终结之时,那头颅也彻底地炸开。
一个曼妙的女性上半身从裂口中钻出,它顶着一个完美的头颅,悠长的发丝遮蔽了大半个身子,但是如果仔细一看,便会发现,这个只有一半的美人是一团彻底的阴影,她未着片缕,因为那一切玄妙的地方都已经被无限扭曲的阴影之团所占据,化作了一团最纯粹的黑暗。
她没有五官,没有肢体,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占据了一切,就仿佛将一个再精密不过的黑色人模,巧妙的安置在了蜘蛛那苍白的身躯上。
庄森的瞳孔中闪过光芒,那是猎杀女巫的火焰在熊熊燃烧,有那么一瞬间,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烧点什么。
【你大可以选一个更理性的木偶。】
【我生来所接受的所有教育中便是杀戮与吞噬,除此之外,并无其他,这可真是一件憾事,庄森阁下。】
【如果内米尔没有让我失望的话,那么我应该确定,你是作为一个国度的公主而降生于世间的,作为一个国王的女儿,你的这次说辞显得无比苍白。】
【国王与国王尚有不同,庄森阁下,有的王者只是想竭尽手中的一切,让他目之所及的每一片土地都开始燃烧。】
基因原体沉寂了下来。
雄狮眯起了他的瞳孔,他将自己的大剑立在了地上,站在距离那头分外古怪的野兽大概十米远的地方,这是一个无比适合出手与退避的位置。
【那么……】
【你想聊什么?】
【一个很简单的话题,庄森阁下,你会对它感兴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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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战帅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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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armaster。
这个词让庄森的眉头簇了起来。
【如果你只会用一些临时拼凑的单词,来维系你心中不知所谓的谜语,那么这场对话即将在这一刻结束,我的灵能顾问,你知道我的态度。】
大剑立在地上,稍稍翻转,便映射着让人触目惊心的光芒。
【我的确知道它,但我更期待你的回答,庄森阁下。】
【战帅?那是什么意思?】
狮王再一次的开口,但这一次,话语间的音节在他的口齿间多停留了一个瞬间。
【字面意思,阁下。】
那女郎蜘蛛继续开口,一时竟让人分不清是那蜘蛛的残尸在出声,但是那单纯的阴影女郎在散发着自己的意志,又或者,只是一个灵能的伟力,让这声音跨过无数的维度与空间,与天际线上的隐约鸟鸣一同传来。
【既然帝国的主宰能够任由掌印者成为帝国实际上的管理者,成为寰宇间所有官僚、税务与政治事件的主人,那么当祂因为某些事情而选择回到神圣泰拉的时候,又有什么理由不去将大远征的荣誉与责任托付于一位真正伟大的统帅呢?】
庄森沉默着。
【帝国的远征燃烧着银河,从最神圣的王座到最渺茫的星渊,每时每刻都有数以万计的战争以这场伟大远征的名义而燃起,而代帝皇统御这场远征的人,便是毫无疑问的所有战争的主宰,便是……】
【Warmaster……】
声音久久的回荡着,在深林中回荡,在幽谷中回荡,在庄森的胸膛中回荡,这声音敲打着他的脑海与意志,让他的心跳慢上了微不可查的一瞬。
【所有人都会认为这是一项莫大的荣耀,是一种不言而喻的地位。】
庄森沉默着。
【但会不会也有真正的忠诚者,看到这个位置所需要的,并不是所谓的风光无限……】
包裹在手甲里的指头弯曲着,握紧了剑刃。
【而是最无声的奉献,最坚定的意志,最强悍的能力……】
庄森深深地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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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最伟大的忠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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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了!】
终于,他抬起头,咆哮。
剑锋飞舞,宛如天神的制裁,轻而易举地划碎了眼前的亵渎之物。
他咆哮着,面容却依旧如同永远不会融化的冰川般冰冷。
【我并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听到了这些毫无逻辑的流言,因为据我所知,你是一个主修心灵系的灵能者,尽管你的表现从来都没有符合过这一点。】
回答基因原体的依旧是讽刺的笑声。
【你会去探究你的兄弟马格努斯的灵能分属于哪个流派么,阁下?】
【油嘴滑舌。】
庄森没有生气,因为现实更可怕。
他在笑。
他冷笑着,举起了那把大剑。
【我不在乎你的言论,你的表达,你的谎言和欺诈,我会从你那里得知我想要的。】
【在我抓住你之后。】
唔,实话实说,这本书的实际成绩比我预想的要差很多……
一万粉丝,四千收,七百订阅……
唔,惆怅,趴窝,不想动弹……
第84章 森林之子(三)
雄狮行走在林下的阴影中。
这是一种让基因原体感到无比熟悉与安心的状态,他甚至享受着这一切。
碧绿色的瞳孔被金色的发丝轻轻拂过,射出锐利的锋芒,穿透了浩如烟海的藤蔓与茂盛叶群,在空谷与河流中静静地寻觅着。
庄森抽了抽鼻子,细细的闻着空气中流淌的气息:衰老的落叶脱离了脆弱的枝丫,在风与重力的指引下,落在了地面,发酵出腐臭的味道;潺潺的流水送来已经死去多日的尸骸,被猎食者、鱼群和水流冲击到只剩下一副白骨;巨大到足以遮蔽日光的食腐猛禽在最高的苍穹上游荡,它们的羽翼撒下了贪婪和死亡的腥臭气息。
还有那声响,细微的声响,那是雀鸟的羽翼拍打着风的声音,那是野兽的脚掌踩踏在泥土上的声音,那是无数或尖锐、或浑厚、或温顺、或野蛮的兽吼与嘶鸣在毫无逻辑地交织着,奏响只属于森林与弱肉强食的乐章。
尽管只有生存、挣扎与逃亡,只有杀戮、卑鄙与吞食,但是这并不妨碍森林本身的生机与繁荣,无数事关生与死的竞赛、咏叹与书写伴随着那些有生命或者无生命的事物而不断演奏着,此起彼伏,生机勃勃。
当所有的声音,所有的气息,所有的生与死的节奏一股脑地涌向基因原体的脑海时,他竟产生了一种【喧闹】的错觉。
一切就宛如卡利班的森林一般,不过似乎也有一些不同。
他就仿佛在那座古老的森林中行走着,在那些剐蹭着巨兽皮毛的树木旁穿行,仔细端详着那些皮毛与排遗,从这些标榜自己领地的野蛮行径中,追踪着他的猎物。
庄森还记得那些时光,从身着破破烂烂的树叶服饰,到骑士侍从所标配的铁丝布衣,再到屠杀巨兽所需要的整齐盔甲,雕缀着繁琐的荣誉标记。
他还记得,那时候,他的身躯会从树林中穿过,就像一个沉默的骑士穿过更为沉默的王国,并走向……
等等。
……
……
!!!
庄森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反转着手腕,挥出了一道剑芒,就仿佛用野兽的利爪撕破了虚假的帷幕一般,那热热闹闹的万般声响在一瞬间就变得寂静。
没有落叶,没有流水,更没有雀鹰的羽翼在头顶划破风声,没有巨大的野兽在林中咆哮追猎。
徒留下一片死寂。
唯有死寂。
最简单的死寂。
庄森看着死寂,听着死寂,感受着死寂。
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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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真正的森林,宛如卡利班的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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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真实的死寂之中,他听到了笑声。
更为死寂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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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破了,庄森阁下,比我想象的要快的多得多。】
【它们没有拦住你,甚至连一瞬间都没有真正的完成欺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