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部分的收入而已,你拿的不是总账本。”
“你不信任我!”
“我不信任任何夸夸其谈的人。”
朱利尔斯站起身,开始在克雷顿和玻璃窗之间令人厌烦地走来走去。
“你是蚱蜢吗?”克雷顿问。
绿油油的,还好动,根据这些特征,他第一时间联想到这种喜欢在草丛里蹦跳的生物。
“我简直无法理解,你居然对赚钱一点不上心!”朱利尔斯愤怒地说:“夏绿蒂比你更适合做老板!”
克雷顿伸长腿将他从窗户边拨开,踢得他一个趔趄。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男巫站稳后振振有词:“如果连我的老板对赚钱都不在乎,那我要怎么赚钱呢?我们的利益现在是一致的。”
克雷顿懒洋洋地道:“好,我们,那你不妨给我出几个提议。不过最好是挣快钱的法子,我接下来的行程都已经定好了。”
“当然,考虑到你身上的诅咒,还有极强的恢复力,我认为你可以向长老会贩卖自己的器官和皮毛,它们都是上好的仪式材料,而你剥下这些材料后不到两天就能复原,只用消耗一点肉就行。”
克雷顿登时坐直了,咆哮的声音让房子里的每个仆人都能听见:
“朱利尔斯!!!”
如果不是克雷顿吩咐仆人们无论如何不要打扰他休息,这会儿就该有人来查看情况了。
男巫打了个哆嗦,脸色苍白:“这是来钱最快的法子了。”
“我把这本事也给你,你去卖自己的肉怎么样?”克雷顿气得笑起来:“来吧,我把狼毒传播给你,只要你没死,以后你就是个大富翁了。”
朱利尔斯似乎终于觉得不妥,他思来想去又生一计。
“那至少拔点毛,狼人的所有材料都可以完美取代狼的材料,甚至效果更好。我知道有一种预警护身符,用狼毛和黄鼠狼的毛编织,然后压在枕头底下。要是有不速之客闯入房屋,主人就会猛地惊醒。不过这个护身符做法是我在别的地方看来的,是否有效和原理尚不明确”
“如果我们买一点黄鼠狼做护身符,我认为肯定能赚不少,”
“别想了,我把毛发散出去,如果别人买了这件商品反过来将它做材料诅咒我怎么办?”克雷顿又躺了下去:“利用毛发诅咒别人不是很多巫师都会的手段么?”
朱利尔斯啊了一声:“请相信我,毛发诅咒的危害其实很低,绝大部分巫师都只能让诅咒对象长点疹子,或者频繁地上厕所。”
“但我既不想长疹子,也不想频繁地上厕所。”克雷顿说。
而要是有许多巫师一起用他的毛发诅咒他,那这就不是一道单选题了。
朱利尔斯面色阴沉起来,他反复踱步,直到脚步声让克雷顿开始感到乏味,他才停下来提出另一道妙方:“或者你愿意在进食时吞下一些碎骨头。”
克雷顿将手枕在头下:“这倒是没问题,不过你打算做什么?”
“经过狼人肠胃的磨砺,被排出的碎骨头就带有一定的神奇效果,打碎它们后做成的口服药可以治疗肠绞痛.”
克雷顿重新坐起来,第一次认识朱利尔斯那样打量对方。
“你到底有多渴望金钱啊?!你好歹也是个体面人”
“没有钱就不可能体面。”朱利尔斯恼火地说。“你的朋友布鲁诺都知道这一点,金钱就是限制我们思想的枷锁,要是一个人没钱,就算经纶满腹也只会被称作失败。”
听到熟悉的名字,克雷顿心情复杂地提醒他:“布鲁诺死了。”
朱利尔斯怔了怔,叹了口气:“那真是太可惜了,不过这是可以预见的,他使用的镇定剂太劣质,而且太多了,任何成瘾性药物都”
“阿克齐杀了他。”
“啊?啊——,噢.”
男巫不说话了,他拧起眉头,也转身看向玻璃窗,但似乎是角度问题,他看不到花圃里那些在冬季也健康生长的植物,只能看到自己迷茫的神情,还有克雷顿脸上些微残留的怒意。
沉默了一会儿,克雷顿把自己的行程卡片丢给他:
“你要想赚钱也有办法。我过几天去魏奥底,路上不一定安全,如果你愿意来协助我,那么或许有发财的机会。”
男巫重新醒转,露出厌恶的神情:“你去魏奥底干什么,那可不算近。”
“有两个帮工失踪了,他们是替我做事的,如果他们死了,我得去帮他们收尸。”
朱利尔斯斟酌着。
萨沙市距离魏奥底的直线距离其实不能算远,但需要四天路程。因为火车路线却并非一路直达,两个城市附近的轨道分属两家互相竞争的铁路公司,并不联通,所以乘客在中间必须下车用超过一天时间进行换乘。
小偷和强盗往往在这个时机下手。
长期在外的旅行令人难以忍受,但没有钱的生活也是如此。
“好。”他最终应承下来。
咄咄,咄咄.
食指敲桌子的声音响个不停,满墙琳琅珍玩,但始终充斥着一股腐朽气味的窄小古玩店里,一个黑发碧眼的小胡子男人站在柜台前,他身材高大,五官的间隙却有些紧窄,显得十分焦躁。他不断敲击着柜台,似乎在催促秃顶的店主人把放大镜从自己的商品上移开。
“不要急。”店主人说,头也不抬。
他们这样的店是珍玩行当的最底层,贩卖假货本就是常事,收到假货也是理所当然,因此更需要对货物细细识别、定价。
尤其是有时候,销赃的盗贼会找到他们,这就是压低价格的好机会。
“我赶时间。”客人这么说,但确实没有再催了,他的眼光开始在墙上的那些古玩摆件上扫来扫去,好像在做和店主人一样的工作。
时间一分一秒的度过,忽然身后的门铃摇响,一个看起来不属于这个地方的年轻女士走了进来。
“抱歉,借过一下。”她对客人说,然后挤到柜台前。
店主人放下放大镜,坐直了身体应对她。
“夏绿蒂小姐,您怎么来了,贝略先生又有新的要求?”
在遵循着大鱼吃小鱼,小鱼吃小虾原则的商业社会,克雷顿·贝略这样拥有固定地产和房产的商人属于这个行当的大鱼,而作为小鱼,他不能不对大鱼的使者表示敬意。
“不,贾斯汀先生,我只是前来确认一下。”夏绿蒂难以启齿地说。“你们有找到那几类货吗?”
“现在才过了两天,小姐。”老迈的店主人无奈地起身,绕出柜台站到夏绿蒂面前,身体把旁边这位客人刚送来的货挡的严严实实。
夏绿蒂小姐什么都好,但毕竟是个女人,不懂得商业的规矩。
他们这些小鱼就是靠转手这些小商品的差价养活自己的,贝略先生要的东西实际上已经到了,但他不能让夏绿蒂发现这一点,否则她就能直接和客人交易。
如果大鱼连这么细微的饵食都要夺去,那这里的生意就没法继续下去了。
夏绿蒂失望地点点头,准备回去。
其实克雷顿·贝略没有让她外出办事,而是让她向同行寄信就行,但最近发生了一件事情,让她心烦意乱,久久无法平静,必须要用高强度的工作才能发泄掉压力。
在这里的失败,其实早有预料。
但就在她转身的时候,那个黑发绿眼的客人忽然开口叫住她。
“小姐,你要什么货?或许我这里有呢。”
“先生!”秃顶的店主人高叫起来,他是决计不肯让这门生意溜走的。
但客人眯起眼睛看向他,眼神中似乎包含着某种不善的意味,让他心生恐惧:“你还没付钱,我把我的货给别人看看又怎么了?”
“好吧!好吧!”店主人妥协地移开了身子,任由他们自己取用柜台上的东西。
夏绿蒂走上前,看着柜台上的几个摆件对比了一下心里的清单,确实发现有几种符合克雷顿·贝略先生的要求。
“贾斯汀先生,您不是已经收到这样的货了吗,怎么能欺骗我呢?”她埋怨道。
“我还没有鉴定完呢。”店主人说,又忍不住对背信弃义的客人做出口头上的反击:“而且它们说不定是赃物。在没有确定它们的来历之前,我可不敢收。”
客人没有说话,他还在看着夏绿蒂,但是耳朵异常灵敏地动了动。
第363章 捉之不及
夏绿蒂和那位黑发绿眼的客人向锈蚀银币的店铺走去。
在出门前,她其实没想好该如何把货物带回来,而这位卖家却愿意为了多加几个子做一回力工,这真是帮了她大忙了。
放完新买的货物,她和这位卖家告别,独自回家。
但在路上,她忽然又觉得既然货物到了,就该通知贝略先生一声,于是又折道向贝略新宅走去。
萨沙市这阵子不怎么安全,但现在姑且是白天,还算安全。
她舍不得租马车,走了接近一个小时,在天色略微暗沉下来时终于抵达了贝略宅邸,这个自成一体的小“庄园”使她每一次来都心生艳羡,她不知道要工作多久才能住到这样漂亮的房子里。
仆人们拉开黑铁拱门,将她迎进。
重新合拢的铁门阻隔了一双绿色的眼睛,本该与夏绿蒂分开的卖家从住宅外围的一棵树后收回了视线。
这位我们姑且称他为卖家的存在正是前不久董森银行大劫案的罪魁祸首之一。
尽管他和同谋们犯罪的技艺已经将许多同行远远超过,但在销赃的环节,他还仍是个新手。只是他并不缺乏警惕心,夏绿蒂的购物指标虽然与他带去古玩店的赃物并不完全重合,但他还是凭借本能感觉到了异样。
有的人在察觉到不明来源的危机后会选择远离,有的人则自恃本领高强,决心要将危机的来源弄个明白。
卖家就是后者。
一道铁门和高墙可拦不住他,他收敛了眼神,走入路边的树丛之中。
没一会儿,他从侧面的围墙边出现,一个起跳抓住墙头,接着翻身直下,黑铁的防贼刺扎进他的皮肤,但他却没感觉到痛处似的,双脚落地时还一脸轻松。
室外没什么人,他感受着流动的风,大大方方地走向这栋大房子的后门。
刚才那个女人的气味在走廊里弥漫,他倾听声音,未卜先知似地避开做清洁工作的仆人,一切都非常顺利,但他心中的不安反而越来越强烈。
他跟随女人的气味踪迹走到一楼的厅边,他谨慎地贴在拐角的地方倾听,有三个人正在说话。
“贝略先生,已经收到一些货物了,不过我有些担心。”女人说。
一个低沉的男声问:“你担心什么?”
“贾斯汀先生说这几件可能是赃物,我也觉得有点像,因为卖家的标价太便宜了,但它们看起来保养的很用心。”
“别担心,我们买的就是赃物。”另一个更年轻的男人说,这话让卖家找到了线索,他悄悄挪动步子,试图将耳朵贴的更近。
“所以你把东西带来了吗?”那个年轻男人问。
“我放在店里了。”女人又反问道:“朱利尔斯,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们的关系似乎很不对付。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你难道”
“嘘——”那个被称为贝略先生的男人忽然做出了噤声的指使,于是另外两个人都不说话了,但他也没有再开口,好像在等待什么。
过了几秒,这位贝略先生开口:“夏绿蒂,你带客人进来了吗?”
“卖家”的身体紧绷起来。
“并没有,我是一个人来的。”女人回答。
声音又消失了。
随后一只强壮有力的胳膊从拐角后猛然伸出,抓住了卖家的衣服,他狂叫一声,用尽全力挣脱开这只手,朝着窗户扑了过去。
随着一声清脆的玻璃碎裂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窗口中。
克雷顿脸色难看地走出拐角,手里只剩下一件土黄色的大衣。
朱利尔斯紧跟着出来,也看到了窗户上的大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