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病’对他根本没有影响,因为这个壮汉的身上竟流淌着高达六环的气息,赫然是国王之手,六环骑士柯林!
柯林冷峻的目光,巡视一眼在场众人,最终定格在叶芝身上,微微颔首。
“初次见面,我是柯林,陛下的御前骑士,得知萨福克公爵发生意外,特此过来一探究竟。”
“柯林骑士,你怎么能确定他就是萨福克?”
面对御前骑士,克兰依旧叼着烟斗,道:“难道你见过他的真容?”
柯林颔首道:“陛下曾命萨福克公爵揭下面具,当时我就在陛下身旁。”
“可仅凭阁下的一面之词,不足以证明他的身份。”克兰看了眼不省人事的公爵夫人,“依我看,还是得由公爵夫人来下判断。”
柯林冷淡地道:“你是在质疑我?”
“不敢,只是最近伦都城中发生多起命案,闹得大家人心惶惶,现在又有一位公爵遭遇不测,凡事都应该谨慎一些才好,您说呢?”克兰含笑道。
柯林看了眼侍女搀扶着的公爵夫人,掌中释放出一道火红的斗气。比起暗红色的猩红斗气,这种赤色中带有金色光辉的赤金斗气,正是六环骑士的象征。
这道斗气竟有着治愈的效果,缓缓进入公爵夫人的体内。
公爵夫人悠悠醒来,目光落在萨福克公爵的脸上,顿时轻呼一声,又有昏迷的迹象。
“夫人,我们想请你看看,这位是否就是萨福克公爵?”叶芝赶忙道。
李·玛蒂尔达眼眶含着泪水,颤抖地道:“是的,他就是萨福克,可是、他刚才还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之间……就、就……”
公爵夫人已经哽咽,掩面啜泣。
“案发的时候,谁是第一个发现的?”克兰问道。
“我……”脸色苍白的女佣不敢抬头,在克兰的追问之下,表示当时萨福克公爵正在走向楼梯,突然停止脚步,然后直挺挺地向后摔倒。
“我当时很奇怪,站在旁边愣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已经听不见公爵的呼吸声了,就赶忙跑了出来……”女佣颤抖道。
“麻风病不会急性发作,这起案件绝非意外,必然是早有预谋。”
克兰又让人将守门人叫来,询问起有无见过可疑的身影。
这是个瘸子,样貌丑陋,斜眼,塌鼻,约四十左右,秃顶,脑袋左右两侧还留着一簇尖尖的红发,看起来有些滑稽。
面对克兰的询问,守门人犹犹豫豫地道:
“当时,各位老爷都在花园里举行晚宴,我、我也偷喝了点葡萄酒,迷糊之间,只见到有個穿着大红长袍的人,偷摸离开了庄园。”
“你还敢喝酒!我发善心,让伱留下,你还敢这么对我和公爵!”
不知为何,公爵夫人突然暴怒,像个大发雷霆的母狮子,歇斯底里地尖叫道:
“来人,把这看门的家伙给我狠狠的抽二十鞭子,然后赶出庄园!”
“夫人,我知错了,我不敢了,夫人!”守门人跪地哀嚎。
“请等一等。”叶芝询问道,“您说的,发善心让他留下,是什么意思?”
公爵夫人胸膛起伏,一双美目剜过叶芝,冷冷地没有做声。
一旁的女佣轻声搭话道:“这个老头子,是上任庄园主的看门人,夫人买下这座庄园之后,大发慈悲让他留下,他倒好,不好好看门,还喝酒误事……”
“够了。”
李·玛蒂尔达冷叱一声,旋即看向克兰,态度软化,眼神微微闪烁。
“不管我的丈夫他究竟是死于意外还是阴谋,我都恳请你找出真相……克兰先生,这关系到我与丈夫,还有我们两个的家族。”
“公爵夫人和公爵没有子嗣吗?”克兰忽然问。
“没有。”
“那请问,公爵的后事由谁来处理呢?”
克兰的言下之意,是想询问公爵的继承者是谁,在没有子嗣的情况下,只有继承者才有资格为萨福克公爵操办后事。
公爵夫人沉默良久,轻叹道:
“他的侄子,应该会到白橡木庄园里来。”
叶芝能理解克兰这么问的用意。
萨福克公爵身亡,谁是最大的受益者呢?当然是他的继承者。
李·玛蒂尔达是无权继承萨福克公爵的任何头衔的,就连能否分到家产都要看这名继承者的眼色,平心而论,她是绝对不愿见到萨福克公爵身亡的那一个。
但现在,木已成舟,李·玛蒂尔达丧失了丈夫,也丧失了身为公爵夫人的地位与名利财富。
叶芝看见,这位风韵犹存的贵妇人像是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当着众人的面,走到大厅一角的靠背椅上落座,手不断哆嗦着,点燃一根细长烟草,然后吩咐女佣给她倒了一杯威士忌。她像解渴般吸了口烟草,徐徐吐出,又拿起烈酒一饮而尽,眼中仍有挥之不去的悲伤。
悲伤因何而来?是为爱人的离去,还是身份的落差,这点只有她自己清楚。
叶芝忽然发觉,柯林的目光,同样定格在李·玛蒂尔达夫人的身上。
这位巨汉在凝视公爵夫人的时候,眼中竟然有一丝深藏着的柔情。
这两人之间有故事?
萨福克公爵身体残疾,他的娇妻又正值妙龄。
如果柯林是李·玛蒂尔达夫人的入幕之宾,那么他这么快收到消息并赶至白橡木庄园,也就解释得多……
忽然间,叶芝毛骨悚然,一股寒气从脚底蔓延到头顶。
血蛛公很有可能是六环大师。
如果柯林就是血蛛公。
那么,他岂不是同样有着类似公爵的权利,而且还能当着狮心王的眼皮子底下发展猩红结社?
不对!
叶芝又觉得这推测有些漏洞。
柯林必然与狮心王出生入死,否则狮心王不可能让他担任国王之手,并让他负责调查血蛛公与猩红结社。
一定哪里有问题,叶芝眉头紧紧皱起,答案一定就在附近!
不论是佩伦中了圈套,还是真假萨福克公爵,亦或公爵夫人与国王之手的私情……这一切线索犹如蜘蛛结网一般,都引导向那只猩红色的巨大蜘蛛。
有人故意在引导自己往错误的方向推测,那一定是知道佩伦性格、能够因势利导,并且是对于克兰正在追查血蛛公也了如指掌的人物。
顷刻间。
似有灵光乍现。
叶芝目光深邃,隐隐触碰到答案。
但这答案,还需要用事实来验证。
‘如果血蛛公的真身如我所猜想的那样,那么茱恩与我正在追查血蛛公的消息,必定也已暴露。’
叶芝暗忖道:‘如果我是血蛛公,想要洗清自身嫌疑,就会创造一个拥有更大嫌疑的目标——我与茱恩,就是用来转移嫌疑的最佳工具。’
‘要是我前往阿尔巴公爵的领地,必然会遭遇伏击,出手的不会是血蛛公本人,而应该是五环侯爵……’
‘我与茱恩仅仅是四环,根本不可能是五环侯爵的对手。茱恩一旦遇刺,兰尼斯特家族与维克家族必定动乱,届时内战爆发,血族的阴谋即将得逞。’
‘但这个局里,有一个变数,连我都不曾预料——’
叶芝目光闪烁。
‘我虽是四环,但现在,已经能够单杀五环侯爵!’
离开白橡木庄园,已是深夜。
叶芝让克兰前去处理佩伦之事。佩伦在这次案件里有重大嫌疑,叶芝一时也没办法把他保释出来,只有等找出真凶后才能解除他的嫌疑。
克兰有着世袭贵族身份,能关照一番佩伦,让他不至于遭受虐待。
叶芝与茱恩约定明日再在银桦庄园内详谈,与加尔文一同乘坐马车,跨越伦都桥返回北岸。
夜幕深沉,马车渐渐驶离伦都塔,布着结界的车厢里。
加尔文皱眉道:
“想不到萨福克公爵竟在这个节骨眼上发生意外,我的父亲还怀疑,萨福克公爵有着很大嫌疑,现在线索却断了。”
“他有可能是假死。”
“假死?”
“血族岂不是最擅长假死之术?”叶芝平静地道,“兴许,在萨福克公爵葬礼上的那一天,下葬的棺材是空的,而萨福克公爵早已金蟾脱壳。”
“照你这么说,萨福克公爵就是血蛛公?”加尔文讶然道。
叶芝故作神秘地笑了笑,道:“你的父亲,托你转告我的线索,具体是什么?”
看着叶芝男爵一副运筹帷幄的神态,加尔文不禁暗自感慨,如果叶芝男爵真能揪出血蛛公,他怕是能够获得公爵头衔!
而到那时,北部行省两大公爵之间,战斗怕是也不可避免……
加尔文摇了摇头,驱走不愉快的联想,正色道:
“我的父亲近些日子里并非一无所获,他俘虏了一名血族伯爵,并从那位伯爵的口中撬出了重要的情报。”
“什么情报?”
“猩红结社之中,共有一名公爵,两名侯爵。其中,公爵擅长枪术,而两名侯爵分别擅长幻术与易容刺杀之术。”
加尔文道:“此前,你与父亲协力斩杀的那名血族侯爵,便擅长幻术。这么想来,应该还有一位擅长易容与刺杀之术的血族侯爵。”
“和我推测的差不多。”叶芝缓缓颔首:
“请你转告托马斯公爵,我已经有了破局的办法。”
“什么办法?”加尔文诧异道。
“以身为饵,等着鱼儿上钩!”
*
狮宫。
正值上午,阳光照亮王座上以手拄头的狮心王,理查沉声道:
“查出来什么了吗?”
“身亡的确是萨福克公爵,身上的疫病与容貌都足以证明死者就是本人。”柯林恭敬地道。
理查冷冷道:“疫病和容貌,都是可以伪装的,关键要看灵魂领域,这才是一个超凡者的根基……你有留意死者,用的是何种斗气吗?”
“我的确侦察过他的灵魂领域,斗气的力量种子并无特殊之处。”柯林道。
“那就说明,死者根本就不是萨福克公爵!”理查突然呵斥道。
柯林微微一怔。
理查道:“我还记得萨福克,他自幼因麻风病而落下残疾,意志却很坚定,所以练成了【熔炉斗气】,体内有着熔炉斗气的力量种子!”
柯林额冒冷汗,当即单膝跪地,道:“属下疏忽大意,请陛下恕罪!”
理查的语气缓和了些:
“这件事,知道的人少之又少,你不了解内情,这不能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