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克丝,你算得还真准啊……”
苦笑一声,雷文伸开双腿,回想起了出发之前那一晚她对自己说过的话。
慎重考虑、谨慎决断。
莫非,光明之主真有窥见命运之河流向的能力?
雷文本以为这危险来自于赫莱提,没想到应在了玛格丽特身上。
如果不是她太过贪心,用的不是诅咒,那么自己怕是真的难逃一死。
“死了也好。”雷文双手对在一起活动著手腕:
“说不定,死了就能回去了呢。”
双手渐渐停止了颤抖,雷文的心绪也平静下来,闭上眼睛回顾著自己的整个计划。
虽然赫莱提的谨慎出乎了雷文的预料,可埃里克也成功化解了赫莱提的试探性攻势。
计划有些波折,但整体过程还算顺利。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为进攻蝎巢做好准备。
雷文的手在腰间一抹,将一枚魔核、一只水晶瓶分别攥在了手中,随后轻轻将魔核碾碎。
能量在这一刻流转开来,汇入雷文的眉心,开始扩充他的魔力储备,而腐魂精华则在精神力的分流下汇进了水晶瓶中。
玛格丽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脖子轻轻晃动著,但最终还是没敢回头,继续维持著专注。
一种舒爽的饱胀感填充了雷文的内心。
一颗一阶魔核的能量转化的魔力上限,可比得上雷文大约十四天的冥想。
之前雷文很少用这种方式强化自己的魔力。
作为一名魔法师,除了魔力本身之外,精神力的成长也非常重要,如果魔力增长太快,就会导致精神力难以对其进行精确控制,反而会降低施法的成功率。
所以此前雷文都是间隔一段时间,等到冥想渐渐补平了精神力和魔力的差距,才会继续吸收魔核。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赫莱提的谨小慎微超出了雷文的预期,麾下马贼的悍勇也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即便接下来的计划都顺利进行,此战的胜负也未可知。
所以雷文必须要尽快提升自己的实力、扩充自己的魔力。
在战场上,能多放出一个魔法都是好的。
接连吸收了三枚魔核的能量,玛格丽特也收回了乌鸦。
“男爵大人,地形已经勘察清楚了。”
看了一下雷文的脸色,玛格丽特谨慎开口:“总体上和您地图上标注的没有太大区别,就是在进入第一道城门之后,有一块瓮城。”
“瓮城……”雷文念叨著这个词汇,眉头凝在一起。
所谓瓮城,就是在进入城门后不会直接去到城内,而是有一块被围墙圈起来的空地。
进攻一方即便冲破第一道城门,如果不能快速突破第二道,就会成为城墙上弓弩手的活靶子。
半晌,雷文深吸口气打起了精神:“现在是什么时候?”
玛格丽特仔细计算著:“从望月花的朝向来看,大约是凌晨三点到四点。”
雷文点了点头,忽然重重拍了拍手掌:“集合!”
长期养成的习惯让熟睡的亲兵们迅速醒来,并且第一时间拿起了自己的武器:“男爵大人!”
南茜也揉著惺忪的睡眼不满地坐了起来。
“全体都有,整装备战。”雷文环视自己的亲兵:“收拾好各自的装备,准备战马,二十分钟后准时出发!”
“干嘛这么早啊。”南茜不满地嘟囔著:“现在天还没有亮呢。”
这一次南茜倒算是帮了雷文的忙,他高声为所有人解释著这个疑问:“就是天还没亮,我们才能够躲过赫莱提的耳目,潜行到蝎巢近侧,打赫莱提一个措手不及。”
“一旦天亮了,以现在蝎巢斥候的密度,才真是麻烦!”
亲兵们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检查皮甲和武器、弩矢,给战马喂上精料。
即将面对大战,雷文一行轻装简从,除了各自的装备外,每个人都只带了一只水袋、一份口粮,行李、物资连同驮马都被藏在了洞穴里。
二十分钟后,亲兵们在雷文的带领下集合在了漆黑夜色下,每个人都默然无声,战马也都罩上了皮质的笼头。
没有火光,只有呜呜吹拂的北风和不断扬起的雪沫。
雷文深深看了他们一眼,著重审视了一下浑身笼罩在黑袍里的玛格丽特,挥手下令:
“出发!”
二十一个人,二十一匹马,隐没在了呼啸寒风之中。
……
第87章 蜕变
就在雷文的马蹄踏开通往蝎巢的积雪时,埃里克这边的营地已经陷入了寂静。
虽然经历了一场大胜,但雄鹰军中却没有半点喜悦的气息,因为这一战的损失对他们来说同样巨大。
战死、重伤二十七人,减员几乎达到了四分之一,轻伤者更是不计其数。
摩挲著手中盖著男爵大人印章的信笺,埃里克眉头紧锁,带著挥之不去的阴云。
“埃里克长官。”西蒙走上前来行礼,声音有些嘶哑:“……第三个舌头也招了,和之前的内容大差不差。”
“蝎巢里的那只雪鸡,就是‘本特’。”
西蒙的脸色带著愧疚和自责,因为本特就是他离开血腥高地前,陷进雪坑的那个斥候!
“……那就不奇怪了。”埃里克声音低沉点了点头:“我说何塞怎么可能一口叫出我的名字呢。”
“让我去联系男爵大人吧!”西蒙的语气颇为焦急:“本特见过男爵大人,对咱们雄鹰军也非常了解,如果大人他不知道这个情报,很可能……”
“这是你第三次提出这个要求了。”埃里克叹了口气:“所以我必须第三次否定你。”
“现在外面到处都是赫莱提的斥候,你不出去还好,一旦出去被人发现,那就会立即提醒这位‘沙王’,咱们还有人留在外面!”
“不带火把,我摸黑过去。”西蒙眼神之中带著坚毅:“我的错误,我来弥补!”
“不行。”埃里克坚定地摇了摇头:“雷文男爵刚刚指使一只乌鸦下令,要我们天一亮立即展开进攻,他那边则会趁著天黑动起来,即便你能够摸黑过去,也只会扑一个空。”
说著,他将那封信笺递到了西蒙面前。
后者接过一看,脸色凝重之中带著懊恼。
埃里克本以为西蒙会埋怨雷文男爵不体恤下属,或者继续后悔自己没有带好斥候队伍,没想到后者却说出了另一番话:
“那咱们这边必须要全力配合男爵大人,重伤的士兵……我来让他们解脱吧。”
埃里克眼中流露出一丝诧异,还带著一丝欣慰:“你有这样的觉悟……很好。”
“把高尔、林克和莫辛甘都叫过来吧,我再布置一下战术。”
“维斯冬呢?”
“……先让他多休息一会儿吧。”
“是!”西蒙听令,转身就走。
他的脚步声非常安静,但在寂静的营地内却显得无比清晰,惊醒了本来就睡得很浅的怀特。
抬起眼皮看著西蒙远去的背影,怀特心中顿时有些紧张。
这种时候这位超凡还在忙碌,对他们这些士兵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很可能来不及充分休息就要迎接下一场大战。
一想到白天的战斗,怀特的手就不自觉地摸到了自己的锁骨,感受到了一阵沉闷的刺痛。
他看过,那里面已经完全青了,甚至肿起了一大块,这是战斗留给他最深刻的印记。
怀特是剑盾兵,不光站在一线抵御了三波箭雨,更是迎接了马贼的一波冲锋。
可以说他是幸运的,因为冲到他面前的马贼战马被一支弩箭射中,栽倒了下来,在他面前停下。
但他的战友们却没有那么走运。
怀特眼睁睁地看著,就在自己三米外,一个战友被倒下的战马压扁,又被紧随而来的马蹄踩碎,最后收拾战场的时候还有一只手臂找不回来。
当时他已经吓傻了。
一个马贼挥舞战锤冲来,长久的训练救了怀特的命——他下意识地抬起盾牌,虽然没有来得及用力,盾牌带著他的手臂砸在肩膀上,让他左手现在还在肿著,也留下了锁骨上的伤痕。
但他终究还是活了下来。
其实,现在他都不太清楚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
目之所及,到处都是马贼和他们的战马,他只能和自己幸存的战友背靠著背,互相掩护著,在防御对面攻击的同时抽冷子捅上两剑。
他还杀了一个马贼。
在那之前,他本以为第一次杀人的自己会像骑士小说中的人物那样紧张、慌乱、甚至开始呕吐。
但什么感觉都没有。
也许是因为,他不想死吧。
现在他渐渐开始觉得,上战场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要么杀人,要么被杀。
怀特又捏了捏自己的肩膀,被疼痛刺激得龇牙咧嘴:“至少现在,我不是被杀的那个。”
“……希望永远都不是。”
同样在自言自语的不止怀特一个,维斯冬也没有睡著。
他难得脱下了锁甲,蜷缩在毯子里,嘴里含著丹妮丝给他准备的肉干。
肉干已经被口水泡得发软,但他还是没有舍得吃。
这是最后一块了。
一想到丹妮丝,维斯冬脸上就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等自己这次回去,讲述了自己的遭遇,母亲大人一定不会相信的。
我亲手杀了三个马贼,三个!
谁还能说我不是个男人?
今天的这场战斗,让他更加深刻地体会到了雷文当初练兵时候的高瞻远瞩。
虽然没有指挥作战的经验,但维斯冬还是懂得如何判断士兵的优劣,面对那城墙一样冲过来的马贼,雄鹰军竟然分毫不退!
而之后雄鹰军们在混战过程之中也没有崩溃,而是坚守住了阵线。
这就是纪律的重要性。
就连维斯冬自己当时都吓得不敢动弹呢!
所以现在维斯冬越发后悔自己当初的手贱,也越发能够理解为什么雷文会那么愤怒。
这些士兵,可都是在为格里菲斯家族服务,伤害他们,就是在伤害自己的利益和生命!
“兄长大人对我真好,我做了那么混蛋的事,都能够原谅我。”他摸著躺在身边的附魔链甲:“我得更加努力证明自己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