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章 第二个月精灵
2024-07-13
“你就是那个吸血鬼。”
不待里希特霍芬在惊愕中做出更多的反应，对方已然抢先开口了，那熟悉的音色和平稳无波澜的语调，和他在两三天前所听到的，竟是一模一样！
这个精灵的语气似乎也不是在询问，而更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你、您是……？”吸血鬼伯爵谨慎地再度向后退了一步，将后背靠在了长满真菌的树干上，这能给他带来聊胜于无的安全感。
那个女人应该是和那个乡巴佬领主一起行动的，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吸血鬼伯爵心念电转，却是毫无头绪。他只能往最好的方向做出一个假设：这个月精灵与那个罗恩其实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她只不过是假装站到他的那边而已，其实她的心里有自己的小算盘！
其实想想也很合理，那个乡巴佬领主何德何能招揽像她这样的大手？这样强大的存在如果真的有野心的话，完全可以自己做女王甚至皇帝！让自己的地位比当初海兰帝国的那个长公主还要崇高无上！
全心全意地给一个乡下领主当打手？别傻了！
对了，海兰帝国。
红色的眼珠在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眶中不断转动，里希特霍芬觉得自己似乎猜到了对方的念头。精灵、如此强大，不考虑那些上古时代的传说以及和自己同时代却早已作古的家伙们，能够拥有这样的人才的精灵政权，也就只有那一个了。
“您是，来自海兰帝国？”吸血鬼伯爵乍着胆子询问。
对方似乎微微一怔，没有立刻出手将吸血鬼直接碾碎，这种结局让伯爵大人十分满意——虽然他的领地也相当偏僻，而且很早之前就不与外界通人烟，但海兰帝国及其皇室莱恩家族的赫赫凶名，他还是颇有些耳闻的。
和那位长公主相比，深渊的恶魔和妖精荒野的妖精们都得说自己也算是个中立阵营！像他这种人简直就是活——死圣人！
“我听说你在妄想地蜗居了几个世纪，没想到消息还挺灵光？”假面下的湖蓝色眼睛眨了眨，似乎在观察着吸血鬼伯爵的进一步反应，“海兰和莱恩只辉煌了区区三个世纪而已，在短寿种建立的国度中都不算命长的。”
以人类的角度看，三百年差不多是一个人类帝国所能维持的极限，超过这个年限，整个帝国即便存续下去，也只是名存实亡而已。但这对于精灵来说，三百年的国度都不能叫夭折，简直就是死胎。
“有的组织存续上万年，但不过是苟延残喘；但有些虽然转瞬即逝，却能在历史上留下璀璨的一笔！”吸血鬼伯爵眼珠转了又转，连忙解释道，“海兰帝国难道不是这样的存在吗？就算像我这种早就死去的尸体，每当听到它的名字时，也能够感受到精灵这一强大种族的蓬勃生命力！”
也许是死去太久，也许是选择性失忆，里希特霍芬伯爵似乎忘了，当初他和妻女来到妄想地的最主要原因之一，就是看不惯莱恩家族的野心家和他们的那些狗腿子。
不管怎么说，他的这一番巧言令色将对方哄得还算开心，密林中的气氛很快就变得轻松了起来。
“不管睨是不是口是心非，但这个年头还愿意说海兰帝国好话的人确实不多了，”有着湖蓝色眼睛的精灵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能让孢子人和棘兽都为之倾倒的笑容，“好吧，看起来老师还没有到两眼昏花的地步，看人的眼光还是挺准的。”
“伱看起来似乎被什么人追赶？随我来吧，我带你回去。”
说罢，不给里希特霍芬伯爵半点反应的机会，精灵转过身去，向着她来时的路径走了回去。她走得很慢，似乎在特意等待吸血鬼跟上来。
被什么人追赶……被什么人追赶？
吸血鬼愣愣地看着这个月精灵的背影，现在他几乎可以确定，这和刚才的那个存在是同一个人——她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的？！
她都不会觉得脸红嘛！
他堂堂一个伯爵领的领主，真正的吸血鬼，就算丧失了领地却也余威尚存，他是为什么会落到被人追、被狗咬的境地的？！
难道不就是你破坏了计划吗！
你是怎么好意思说得出口的！
正当吸血鬼暗自腹诽的时候，前面的月精灵却忽然停了下来，随着脚步的停顿，她的声音也变得如同寒风般刺入骨髓：“你还愣在那里干什么，莫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没有！绝对没有！”伯爵连忙鞠躬行礼，快步跟上来月精灵的步伐，他也就只敢在心底嘀咕两句而已，真说出口是半分都不敢的。
吸血鬼白天是需要睡眠的，而他已经熬了整整两轮日头，疲于奔命的他根本升不起反抗的心思——就算有也没用，大前天打不过，现在只会更打不过。
吸血鬼跟在月精灵的身后，亦步亦趋地走进密林深处，很快便看到了那原本生长着赤霉的遗迹，影影幢幢的踪迹。令伯爵感到十分震惊的是，这个月精灵似乎比他还要熟悉这里的地形，跟着她行动，自己竟好像少走了一天的弯路！
但是，他们两人根本就没有转过弯，完全是在按着直线走的！这怎么可能呢？！
“阁下，您好像对这里……非常熟悉？”
犹豫了半晌后，吸血鬼强打起精神，小心翼翼地询问：“您在这里住了很久吗？”
“你觉得我会喜欢在这种脏乱差的地方安家？”精灵的反问毫不客气，“也就只有你会选择这种破地方吧。”
“你是里希特霍芬家族的？真是耻辱，跟你那些自甘堕落进入幽影位面（堕影冥界）的族人一样耻辱。”
“冯·里希特霍芬，曾经多么显赫的姓氏，就败坏在你这种货色的手里了。”
“是、是……”对于过去同类的责难，吸血鬼不敢反驳半句，只是不停地陪着笑脸。也许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吸血鬼的这种态度让月精灵感觉颇为不错，心情大好的她伸手指向前方的遗迹黑影，几乎是瞬间，吸血鬼伯爵悚然而惊：
刚刚还离着他们至少有几百米的遗迹，竟然瞬间来到了他们的面前！
第412章 远在天边 近在眼前
2024-07-13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吸血鬼觉得自己怕不是疯了，又或者是在做梦！
难不成说，自己其实根本就没有逃脱罗恩他们的追杀，眼前的一切都不过是自己在濒临彻底死亡之前的一场幻梦？！
这倒是可以解释为什么遗迹会突然来到自己的面前，但这又如何解释，这个月精灵正在以一种看垃圾的眼神盯着自己？！
“不学无术的东西，”月精灵发起了锐评，“明明可以靠着认真钻研获得你现在拥有的一切，却偏偏要走捷径。”
“自己做不到也就算了，竟然连看都看不懂吗？”
月精灵抬腿走进了遗迹之中，还没有回过味来的吸血鬼伯爵只听到了一声叱喝：
“滚进来！”
“我说吉莲尼丝呀，你还没搞清楚这菌丝的走向和纹路吗？”
远在菌毯编织的密林另一端，德莱弗多双手枕在脑后，吊儿郎当地瞥着前面带路的月精灵：“大自然告诉我，咱们应该顺着这条路径直走下去，沿着吸血鬼逃跑的痕迹去找，你这样只是在浪费时间吧。”
“不懂就不要乱说话！”西尔维娅轻斥一声，“这片被赤霉完全占据的林子很不对劲，夜嘶猎犬的追踪失灵了。”
维多利亚此刻正站在吉莲尼丝的身后，防止周围有突然出现的棘兽袭击，闻言顿时转头看了过来：“怎么会？虽然它们长着张人脸，但可是真真正正的狗鼻子呀！”
“而且它们不是还咬了伯爵一口？怎么就会追踪不上？”
“因为伱们看到的这片所谓的密林，其实根本就不在这个世界上——有人用空间技术把它和这里驳接在了一起。”
精灵大法师站起身来，她方才触摸过赤霉的手上分泌出了一层强酸性的粘液，那些仅凭本能就想要感染她的赤霉纷纷被强酸腐蚀到化作一团团漆黑的炭块。
“这里的所有坐标无时无刻不在改变，做出针对于当前位面的修正。夜嘶猎犬虽然能够在以太面和物质世界间穿梭，却不明白其中原理，永远也没有办法给我们解释清楚那个吸血鬼现在在哪里。”
“正是如此。”西尔维娅点了点头，那些夜嘶猎犬虽然可以自行找到吸血鬼，却说不出来、也没法传达准确的位置给西尔维娅。
“还得是你啊，”罗恩不无钦佩地赞叹了一声，“我也一直在观察周围的环境，但是什么都没察觉到，你居然就能发现其中的端倪。”
“您只要继续走在这条道路上，迟早能获得比我更高的成就，领主大人，”月精灵谦逊地笑了一下，“我之所以能够感觉出前后空间的变化，其实也是讨了个巧——这种技术，一个我曾经熟悉的人非常擅长。”
“你的那位启蒙老师?”艾薇注意到，她又动了一下腰间的缄默。
“正是，”吉莲尼丝点了点头，“而且……我要先向你们道歉，我隐瞒了之前离开时候发生的事情：之前我独自去寻找线索，其实是有收获的。”
罗恩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在吉莲尼丝回来后，她一直没有主动提起的意思，罗恩等人忙于和各种怪物缠斗也没腾出时间细问，现在她打算主动坦白，这当然是再好不过了：“请讲吧。”
罗恩就算猜也能猜出来，这些事情和吉莲尼丝那位曾经的启蒙老师有关系，但考虑到年代久远，罗恩只觉得大概是这位首席大法师的哪位师弟师妹在捣鬼，毕竟这么多个世纪，就算是精灵怕也早已作古了。
“我顺着菌毯留下的痕迹查了过去，找到了……”吉莲尼丝舔了舔有些干燥的薄唇，“找到了我的老师。”
“什么？！”其他人还没来得及表示震惊，安娜斯崔娜第一个跳了起来，“天啊！你的老师？！他还能活到现在？！”
精灵对于寿命之类的问题相当迟钝，就算她说得这么直白，吉莲尼丝也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我也很意外，但我的确见到了他，本人，如假包换。”
“等等，他？”精灵大剑士重新咬了一遍这个词，“你的老师不应该是吉莲尼丝吗？毕竟你被抓去在海兰帝国的研究所……”
“不是，”吉莲尼丝顿时哭笑不得，“是我的启蒙老师，那真的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在海兰帝国建立之前，我就和他失去了联系。”
“那还真是够早的——老爷子跑得挺快，”安娜斯崔娜最后嘀咕了一句，“要是被海兰帝国抓去打工，肯定活不到现在……”
吉莲尼丝无视了这位前反抗军战士的插科打诨，继续对罗恩解释道：“他利用空间的驳接技术，在这里给自己找了一片养老送终的‘净土’，直到赤霉开始变异扩张之前，他都保持着这个状态。”
“你的意思是，他从未参与过这里的变故？”艾薇问道。她对于那个消失在海兰帝国建立前的精灵当然没什么任何恶意，“但你是怎么通过研究赤霉找到他的？”
“因为在几个月前，他忍不住出手了，救下了一批虎人，并改造了他们，让他们不再害怕赤霉的感染，”吉莲尼丝从众人恍然大悟的神色中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但很不幸，他自己的状态也不好，藏身处也不是什么富饶的区域，供不起那么虎人，所以只好在恶言相向后将他们通通赶走。”
“那些虎人没能成功保持神智，实验过程中老师为了隐蔽也改变了周围赤霉的生长过程和发育方向，我这才顺藤摸瓜地找到了他。”
“但还是不对，是么？”罗恩看着周遭总给人一种不断逼近错觉的赤霉，问道，“你在这里也同样发现了相似的痕迹。如果这一切痕迹真的如你所说，完全是你老师的手笔的话，他的研究不应该一直到这里。”
“正是如此，大人，”吉莲尼丝轻叹了一声，“这就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
“想不明白，就去当面找人对质啊！”瑟拉忍不住了，你带我们去你老师那里，当面问他不就好了？要是他不说实话，就把他的养老地干脆烧成乱葬岗！”
“你……”吉莲尼丝想要说什么，但旋即就意识到和一个野蛮人较劲完全是无用功，她选择直接抬起了双手，一副虚幻的，照映出赤霉最初生存的遗迹所在位置的地图在她的双手之间呈现了出来，“不用那么麻烦，他老人家经不起这种折腾，我们还是自己寻找答案吧。”
“我已经解析了他的法术的模型——希望这不会太难。”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罗恩等人只觉得眼前骤然一黑，却不是天地变色，而是随着吉莲尼丝的施法，一整座蕴养了赤霉、孢子人和棘兽的遗迹，从视野不可见的天边，竟是赫然来到了他们的眼前！
第413章 寄生型赤霉
2024-07-13
“走吧，让我们进去。”吉莲尼丝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她肩头的剑咏狮铠开始吟唱起了什么，淡淡的绿色强酸屏障笼罩在了队伍中每个人的身上，当瑟拉的手指因为好奇而触摸到这片魔法屏障的时候，屏障顺着她施加力量的方向迅速隆起，然后又更加有力地弹了回来。
“嗷。”瑟拉装模作样地叫了一声，这声音完全没有走心。野蛮人当然不会被保护自己的屏障伤到。
“没事别乱戳，”精灵大法师瞥了瑟拉一眼，“这个屏障不是为了困住你们的，内侧并没有那么坚固。”
“至于外侧，你们不用担心……除了我之外，没有人可以击穿这层法术。”
“也包括你的老师在内？”瑟拉好奇地问。
月精灵沉默了一下：“他只是我的启蒙老师。”
有了吉莲尼丝的这句话，众人都纷纷放下心来，在列好阵型后鱼贯走进了遗迹之中。这个孕养着赤霉的未知领域与其说是一座遗迹，倒不如说只是个生满了霉菌的漆黑山洞，真难为吉莲尼丝居然可以将洞口直接拉到众人面前——罗恩他们连这座山洞究竟属于哪座山体都还不知道呢！
艾薇举盾走在最前面，光亮术让她的塔盾像是一把巨大的火炬一样，在漆黑的环境中尤为显眼。那些藏身在洞穴之中的巨大爬虫根本无法忍受这样的光亮刺激，当它们遵循着本性驱使而靠近的瞬间，便会纷纷发出凄惨的虫鸣，晃动着它们那少则八条、多则数百的节肢，飞快逃离这片充满了光明的地狱。
当然，也不排除有些不怕死的家伙，但这些头铁冲上来的生物甚至都不要提聪不聪明了，它们就像是没有丁点思考能力一般，除了粗暴蛮横的撞击之外，就连口器都懒得张开。艾薇等几个走在前面的同伴轻而易举地便击杀了它们，绿中透白、白里还透着点点殷红的体液溅在了他们体表的防御屏障上，一阵阵令人牙齿发酸的“滋滋”声立刻便响了起来。
“这个法术可真是好东西！我以前的伙伴中，即便是最资深的施法者也不愿意在这上面额外浪费奥术！”安娜斯崔娜有些惊喜地举起手中的大剑，上面沾染的体液正在迅速被强酸溶解殆尽，“他们根本不明白，这些昆虫的爆浆到底有多难洗！”
“只有像您这种同样用剑的行家才能理解我们的痛！”
“昆虫是昆虫，节肢动物是节肢动物。昆虫算是节肢动物，但节肢动物并不都是昆虫，”罗恩纠正着对方的发言，同时他的左眼中亮起一抹光晕，让他能够像使用电子显微镜一般观察魔法屏障表面，那些还没有完全被溶解的碎片和残渣，“另外，她的魔法似乎还没有兼顾到那么广，上面的强酸之所以会起效，并不是因为检测到了它们的体液。”
“而是真菌。”瑟拉接过话茬，面色凝重地蹲在了地上。野蛮人思来想去，最后还是没有选择用沧澜之握剖开地上的虫尸，她伸手问德莱弗多借来了匕首，扯过一头巨蜘蛛的尸骸，匕首刺向它那还没有被粉碎的头节。
坚韧的几丁质外骨骼被缓慢地切开，映入众人眼帘的不是巨蜘蛛那乱糟糟的内部组织，而是一大蓬生长得异常旺盛的赤色真菌！
又是赤霉！
“怪不得它们都跟瞎了一样往咱们身上扑！”地精猎手倒吸了一口冷气，不由自主地向后倒退了几步，“它们是真的瞎子！”
“原本的组织都被挤占没了，”西尔维娅露出了嫌恶的表情，但还是继续顺着瑟拉的动作观察巨蜘蛛头节内的构造，“我甚至都怀疑，这些虫子是不是早就已经死去多日了？”
“应该不至于那么极端吧，”艾薇试探着用手中的火焰长剑烧断巨蜘蛛尸骸的一根节肢，并将其拨了过来，“虽然我没有伱们那么多理论知识，但我还是知道，像这样的节肢动物不只有一个操控身体的‘大脑’，它们就算被击中了要害，往往也能够再活……”
半精灵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她发现，就在她烧断的这根节肢的内部，同样也已经被赤霉搅成了乱糟糟的一团。由于火焰并不是这些真菌生物的弱点，断口处的那些赤霉甚至还没有死亡，它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伸展出大量菌丝并喷出孢子，试图感染胆敢惊扰它们的任何生物。
吉莲尼丝构建的屏障再次起到了效果，这些真菌倒像是比它们寄生的生物更有智慧，在受挫之后迅速缩成了一团，像是死了一样一动不动地蜷进了几丁质的甲壳内。
“这些赤霉将整个生物都给掏空了，这具躯壳完全由它们来操控，”吉莲尼丝喃喃，“所以，它们根本不需要更精巧的攻击手段，只需要撞上目标，给自己或者对方造成伤口就可以了。”
“幸好有姐妹你在！”安娜斯崔娜虚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要是没有这个屏障，我们只怕就着了道了！”
回想起方才她习惯性的炫技，溅得有大量赤霉饱和的虫子体液到处都是，精灵雇佣兵就感觉一阵后怕——她确实曾经做过精灵家乡那边赤霉古迹的任务，但那里的赤霉可没有这么多的花花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