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大的、仿佛山在伸懒腰的怪异响动从后方传来，卡拉多按捺不住好奇，在逃亡中回头望了一眼。
地上的迷雾和天空的黄云之间，一座座山站起来了。
如果其他矮人听见卡拉多的心声，一定会把他当成精神错乱的疯子。
可山确实站起来了。
悬崖变成了血红色的巨角，山峰成了蛆虫尾端般不停蠕动的恶心之物，山岳的中心长出了能一口吞下城邦的巨口，比蛇更黏腻的猩红长舌被一座座山峰吐出。
它们惨叫着，像是无数个矮人在哀鸣，悠长的闷响让矮人泛起了心灵层面的不适感。
卡拉多呆呆地望着北方的异变，差点忘了逃命。
这不科学，但很魔法。
渺小之物面对庞然巨兽的恐惧，铺天盖地的压向矮人，好在虽然他的双腿已经软到难以走动，但他的骨骼还是硬的。
没有向敌人匍匐的狂战士，卡拉多咬紧了牙关，对抗着血管中冰冷的寒意，没有成为首例。
一声似乎要敲碎群山的可怖震响差点让矮人应声倒地。
最靠南的那座山岳用一声响彻世界的哀鸣宣告了新生的终结。
它身上有了肉感的岩石纷纷离开主体，在剧烈的颤抖中，高山轰然倒地。
山倾之势让地面抖了又抖，卡拉多没稳住重心，被局部地震带着倒在地上。
在他后脑着地之前，璀璨的光芒从迷雾中亮起，纯粹的光束刹那间贯穿了又一座起身的山岳。
就像是天神向怪物抛掷的光矛，它畅通无阻地击穿了怪物，在**山峰中制造出巨大的缺口。
还燃着火光的巨洞在燃烧，神圣的火焰没有放过不洁之物，如同遇见了纸张的烈火，相较于怪物来说微不足道的伤口，眨眼间被火光填满。
神圣的烈焰好似难以熄灭的野火，霎时间引燃了不洁。
引擎射线的反常效果让林奇略有些狐疑，之前可没见它有这样强大的效果。
他向着又一座山峰射出引擎射线，可这次光束只是贯穿了山峰，没有像之前那样引燃畸变造物。
它简直比基斯里夫的天气还要无常。
林奇没再和被恶魔唤起的扭曲造物缠斗，他向来喜欢直接解决制造问题的存在，这样问题就消失了。
一座座庞然大物堵在蜥人面前，想要遏制他北上。
可冷血种就像灵活的游鱼，在山峦之间左突右进，轻易穿过了封锁。
这样下去不行。
伊庇狄缪斯已经有了退意，纳垢魔法似乎完全无法针对眼前的个体。
如果有机会，它真想抓住这只变异蜥人当实验体，来研究更杰出的疾病。
在前进之余，林奇不时胡乱地激发引擎射线，让光束扰乱山峦的步伐，使他更轻易闯出这片区域。
恶魔就在前方，对方似乎并不是大不净者，而是某种更特殊的存在。
这是好事，杀死一头山岳般的大不净者比击杀一头渺小的放血鬼更难。
这不只是体现在恶魔之间的实力上，大不净者顽强的生机使它们像是一座永恒的肉山，不管砸烂多少肉，割掉多少血肉，它们都能眨眼间长回。
如果是一头大不净者，林奇将不得不闯进恶魔体内，用身上的烈焰和权杖的炙热来净化它。
那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而且极度恶心，不到万不得已，没有谁会想和大不净者作战。
天堂之风似乎有些昌盛，也许那头恶魔在引动天堂法术。
分神之余，林奇再次向前方投出一束引擎射线。
他不需要命中敌人，只要保持火力压制的威慑就行了。
纳垢灵吃力地推着伊庇狄缪斯的抬轿，可一道猝不及防的激光，眨眼间靠近了还在思索其他事情的“纳垢书记官”。
所有恶魔都以为这射线会像之前一样，毫无准头地落到空处。
可命运不作美。
强光填满了纳垢灵呆愣的大眼，炙热扑面而来，在下一个瞬间，光亮消失以后，它们的主人也消失了。
瘟疫抬轿上空荡荡地散发着黑色烟气，看来那光束的温度真的很高。
迷茫让纳垢灵们停止了动作，直到天上的黄云开始消散，维持它们存在的混沌魔力渐渐消失，它们如烟尘般散去时，它们才反应过来。
它们的主人被流弹击中了。
万分之一的概率不是那么容易被撞上的，毫无疑问，一旦被霉运击中，那么，窝囊的死法将在伊庇狄缪斯漫长的记忆里，留下深刻的印象。
临死前它可没错过突兀达到鼎盛阶段的天堂之风，这门魔法的领域涵盖了命运。
一定是奸奇搞的鬼。
“卡洛斯”
“纳垢书记官”低声嘟囔着，用肯定的语气吐露出了浓郁的恶意。
这事还没完，它和那头该死的双头鸡，必须有一个被送进灵魂熔炉。
伊庇狄缪斯恶毒地聆听着混沌魔域中无数微小生命的低语，借助无所不在的纳垢神力确定了“命运编织者”的方位。
第317章 军团
诺斯卡山脉南部，“不败者”阿拜尔骑着如同巨象的血肉猎犬，带着尽兴的混沌战士们返回北方。
根据其他混沌领主的说法，巨人之乡山脉中的埃斯林部落正在与矮人作战，他们这些混沌领主也许可以顺路解决群山中的矮人。
正在消散的黄云被阳光穿透，太阳的照射激发了地上一面面精钢符文斧的锋锐。
渗人的寒光直冲天际，寒光内无坚不摧的锋锐隐遁于一声声整齐的呐喊中。
“Khazukan！”
四个矮人要塞近乎是倾巢而出，三万余位矮人占据了巨人之乡山脉南北交联的要道，被精钢与符文包裹的战士愤恨地敲击着圆盾，用钢铁的鼓点呼唤着战争。
“Khazakit！”
兵戈碰撞出的肃杀清脆使寒风也忍不住应和，悠远的回声让混沌野兽的嚎叫都隐去了。
就连龙角峰内沉眠近十年的巨龙都被山峰下的狂呼惊醒，当巨龙从巢穴中伸出脑袋，看清了地上矮人疯狂的军团时，它也像巨人和巨魔一样悄然离开了巢穴，向远处迁徙。
不会有谁想和矮人军团硬碰硬的，那一声声符文铁砧敲出的轰然震响就是催命的号角。
上一个面对矮人军势的是黄金年代的高等精灵。
没有哪个古老生物知道这些矮个为什么发了疯，竟然全都拿起武器，穿上盔甲，在山道上严阵以待，就连他们祖宗用符文锻造出的奇迹都被他们抬了出来。
矮人已经数千年没摆过这样的阵势了。
自上古时期，矮人的黄金年代过去后，世间再没有如此规模的矮人军团。
“Khazukan！”
万万个声音在钢铁敲出的鼓乐里呼喊着复仇，一双双饱含着仇恨之火的眼眸在向先祖倾诉对仇敌之血的渴望。
难以遏制的怒火点燃了所有矮人的腹腔，唯有血债血偿，只有血债血偿。
“格朗尼的孩子们！最后的时刻到了！
独龙城已经沦陷，国王在先祖的梦中述说了血仇！
恶魔和混沌的爪牙踩在我们的国土上，它们用拙劣的刀剑切割着矮人的血肉，用瘟疫锈蚀巨人之乡的山峦，它们在啃食群山王国！
和平不再有了，所有Dumumgi都要付出代价！为了索加德.科洛姆森国王和死在灾难里的所有矮人。
我，麦凯奈克.瑞登森用胡子向葛林姆尼尔发誓，在埃斯林部落灭亡之前这笔仇恨永远不会结清！
用血写的债务唯有用鲜血来抹去！”
“Khazakit！”
“Khazukan！”
愤恨的粗暴嗓门在山峦间扣响了死亡的门扉，不死不休的怒吼一次次撼动着峭壁下方的深渊。
就算诺斯矮人全部死在战斗中，他们也要让混沌爪牙偿还这笔血仇。
短促的战吼被焦躁的复仇者呐喊了一遍又一遍，手持大盾的铁锤勇士和碎铁者在方阵外侧竖起盾墙，屠夫和狂战士在盾墙与盾墙之间游走，等待着即将撞进矮人军阵的白痴。
他们没有南方同胞那样充沛的星铁来锻造铠甲，但精钢和符文熔炼出的新型板甲，在巨人的蛮力下才会出现形变，对付混沌勇士已经足够。
他们就堵在寒风山道上，不管是要向北的，还是要南下的，都必须走这条路。
无论是要去哪里的诺斯卡人，都必须穿过能使巨人止步的盾墙才能如愿。
陡峭的山势分开了巨人之乡山脉南北两端，近乎垂直的峭壁断开了山与山之间的沟连。
只有被矮人占据的这条山路能连通深渊两岸，这里就是矮人为敌人挑选的战场。
有利的地形已经被矮人们占据，现在只需要静静等待猎物撞进钢铁之网。
阅历不够丰富的年轻矮人，在盾阵内反复检查着纯钢弩，雷鸣者抚摸着被改进无数次的矮人火枪，和矮人弩手一同承受着长须们的训斥。
他们总是这样喋喋不休。
没有小伙子敢顶嘴，因为每一个长须都是地位崇高的长者，从难以计数的冲突里幸存的老兵，他们有仅次于“在世先祖”的宏伟胡子。
他们尊敬长须，就像他们尊敬高站在阵中的战争首领。
矮人的战争首领麦凯奈克站在高高的誓言石上，怒目圆瞪地检阅着军阵，没有小伙子敢和他对视。
这位可敬的老矮人也许是最后一次披甲上阵，纵然年轻矮人不愿意承认——诺斯卡人可以伤害到活了上千年的“在世先祖”，他们也不由得泛起了悲意。
誓言石上的矮人，必须确保所有敌人都能第一时间注意到他，大战之后还能继续站在誓言石上的矮人，有记录的屈指可数。
那些没能站到最后的矮人，也是活到了矮人理论上寿命极限的“在世先祖”。
悲切被怒火点燃，长须们孜孜不倦地向其他矮人描述着仇恨之书上对诺斯卡人的记录，那些惨死在混沌爪牙手中的矮人和他们同在，所有逝者都与他们同在，每一个矮人都迫不及待地想要复仇。
符文学徒忙碌地冷却着符文铁砧，符文大师们呵护着战争机械，将不同符文组合排列分类。
一面面风琴炮和火焰炮经受了工程师最后一轮调试，它们随时可以向矮人的仇敌喷射出符文和火药交织成的爆炸。
很少有和古老种族正规军团交手过的混沌领主，最起码还活着的那些里寥寥可数。
如果非要算上死去的，那么用一本书都写不完他们的名字。
也许他们应该先返回文明国度，献祭召唤几位嗜血狂魔随行，和恶魔军团一同北上？
阳光下钢铁反射出的凌冽刺进诸位混沌领主眼中，最古老的那位都没能从记忆里，翻找出数量能媲美前方山道上军团规模的矮人军队。
这不符合常理。
一座矮人要塞内可能只有上千矮人，人丁兴旺的那些也不会过万，大规模的矮人聚落才拥有过万矮人。
没有哪位矮人国王能随便调集出上万矮人战士，这意味着他们得召集所有在要塞周边游荡的矮人游侠、屠夫、流浪氏族，还要联合其他矮人城市，数位国王响应至高王的召唤才会整合出上万大军。
眼前的数万矮人显然不是这样拼凑出的军队。
凄厉的炮鸣接连不断地响起，矮人厚厚的军阵内亮起了炽烈的火光。
炮弹拖拽着尾焰，在天上汇聚成雨，绚丽且致命。